可怕的不是人被鲸鱼杀死，真正可怕的是人教会鲸鱼杀人。
2010 年 2 月 24 日，美国弗洛里达海洋世界发生了一起令人始料未及的惨剧。资深驯鲸员道恩·布兰切（ Dawn Brancheau ）突然被一只名为 Tilikum 的雄性虎鲸拖入水池，短短几分钟内，这位拥有灿烂笑容与和善感染力的女性便被朝夕相处的虎鲸伙伴杀死。此案震惊全国，但从案件关系人的口中，却发现这一切绝非偶然，一连串令人齿冷的证据揭示了施暴者和遇难者彼此的悲剧真相。
导演: Gabriela Cowperthwaite
编剧: Gabriela Cowperthwaite / Eli B. Despres
2013-07-19 (美国)
原本在海洋中快乐游弋玩耍的虎鲸家族，遭到了受利益驱动的商人和渔民的围捕。母子情深的虎鲸宝宝被迫和家人分开，从此生活在逼仄的水池内，日复一日重复单调的训练和表演。1983 年，正处于幼年期的 Tilikum 在冰岛外海被捕，先被送往加拿大太平洋海洋世界，在 1991 年训练师 Keltie Byrne 疑似被其杀死之后，被送往了佛罗里达海洋世界。1999 年它把偷偷溜进水池的 Daniel Dukes 杀死，又在 2010 年，淹死了富有经验的训练员 Dawn Brancheau，然而关于它的“罪行”最终被商人们有意无意隐瞒下来。移籍海洋世界后，它迎来了以 Dawn 为首的一群热爱海洋动物，却被高层隐瞒了诸多事故真相的驯鲸员。
影片公映之后，斥责虎鲸残暴的人寥寥无几，更多的人选择将指责的矛头指向人类本身。不仅是动物保护主义者协会，大众焦点都集中在虎鲸圈养的问题上。毕竟究其根源，是人类改变了虎鲸的生存天性。
Tilikum（via. The Telegraph）
动物世界里的虎鲸，即便将它归类于食肉动物，但却是温顺亲人的代表。事实上，此前从没有发生过野生虎鲸袭击人的事故。虎鲸一直被认为是一种高度社会化的动物，它的一些复杂社会行为，例如捕猎技巧和声音交流，被认为是拥有自己的文化的证据。它们拥有自己特定的家族，但关在海洋馆里表演的虎鲸来自不同的家族，被强行搭配，共同生活在逼仄的水池里，日复一日重复机械化的训练和表演以博人类欢心。
加州，圣地亚哥海洋世界正在训练虎鲸，Photograph: Image Broker/Rex
但这却不是最触目惊心的。《黑鲸》中，海洋世界的训练师的采访被一个个铺陈开来，谎言与迷惑才是其中最可怕的部分。这些训练师大部分真心热爱海洋与动物，才选择成为训练员，他们相信自己与虎鲸之间建立起的感情与羁绊让虎鲸不会伤害自己。但海洋世界从没有告诉过他们危险性。他们在表演中向观众表示，这一切都是虎鲸所愿意的，发自他们的本性。甚至在解说时说虎鲸的寿命只有 20 到 30 岁，但事实上野外的虎鲸寿命长达 50 到 60 岁，足以可见人类的荒谬可笑。
Dawn Brancheau 2006 年在奥兰多海洋世界（via.wiki）
当海洋世界的广告声响起，利欲熏心的商人们隐瞒了无数记录在案的圈养虎鲸杀人案，大肆宣扬着广告里的幸福与欢乐。而那些被伤害致死，鲜血淋漓的虎鲸，终于学会了像人类一样复仇。因此有评论称，人类才是最初的施暴者，而虎鲸杀人，只是有样学样地发泄愤怒。这也是这部纪录片巧妙所在——它把隐藏在动物表演背后的谎言，用训练员的惊恐绝望与虎鲸的哀鸣痛苦来狠狠撕碎之后，留给观众的就全是震惊。
《黑鲸》在独立电影最具权威的圣丹斯电影节上一举拿下评审团大奖，反对虎鲸圈养的动物人士更是寄望此片能角逐奥斯卡奖，并彻底终结虎鲸圈养和表演产业。
《黑鲸》在全美电影院上映后，虎鲸圈养问题一夕之间成为大众热议的焦点，对海洋世界的骂声铺天盖地，以至于海洋世界的票房和股价直线下滑、游客人数锐减，海洋世界的 CEO 辞职，训练师也不得和虎鲸一同下水，甚至筑起栏杆，政府还制定法案来进一步的逼迫海洋世界停止这样的动物表演。
讽刺的是，人们对于虎鲸的关注与喜爱，大都起源于海洋世界这样的水上动物表演——起源于它们的痛苦。《黑鲸》导演 Gabriela Cowperthwaite 说：“今天的孩子正在成为’我不敢相信我们曾经做过这个’的一代人。”
但这一系列如同潮水般的连锁反应，也激起了海洋世界最本能的顽固反抗，渴望挽回败局。他们指责《黑鲸》过于煽情错误的引导观众，表示片中采访的训练师大多都已不在海洋世界工作，根本不了解真实情况；电影里的科学家都是动物权益活动家冒充的，而非专业人士；以及从未提及海洋世界在 Dawn Branceau 过世前后对设备流程的不断改善。
但是当《黑鲸》完成拍摄，Tilikum，那头致三人于死地的鲸鱼又开始表演了。资本在运作，公司在运营，即使有死亡的阴影，这依然是受人追捧的表演。
这一切让人想到曾引爆社交网络的综艺节目《奇妙的朋友》，明星在节目中训练动物表演，明星效应加上被打扮得无比可爱的动物为节目赢得了高收视率。即便抗议声不绝于耳，电视台所做的也不过是淡淡回应，四两拨千斤地敷衍而过。动物在镜头前流露出焦虑被人类所见的可爱掩盖。人们不停渲染着也许根本就不存在于他们中的，所谓的动物与人类的感情，自欺欺人的强迫着它们去做人类认为的“好事”。
最可怕的是这一切却都打着爱护动物，保护动物的名号。就像海洋世界说“这是虎鲸喜欢做的事情”一样。其实，背后更多的也许只是资本的贪婪和享乐欲的驱使，这些陈词滥调，在人类自身的历史中留下无尽的血腥与杀戮，而动物与自然也未能从中幸免。
虎鲸表演也许很快就将成为过去（via. blackfish）
想必最让这部电影主创感到慰藉的，是人们对于虎鲸的关注不再仅仅停留于一声叹息。动物保护主义协会从影片播出开始，整整和海洋世界据理力争了三年，四天前，海洋世界发布官方宣传片 SeaWorld is Changing，宣布停止繁殖虎鲸。
随着动物保护得到越来越多的重视，动物圈养、动物表演这些问题都会受到更多的抨击。类似海洋世界的虎鲸杀人案件只要出现在社交网络，就不可能逃得过大众的眼睛。而正是海洋世界一开始对于案情的隐瞒，才激发了人们对于真实的探索。但当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的时候，才开始正视问题，这时大众的态度也只能是“终于”而不是“太棒了”，更重要的是，这样漫长的争斗与妥协中，类似的惨案可能还会发生。
愿人类终于会有一天，能真正尊重那一个个自由的灵魂。
编辑 | 楚冯 Zaki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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