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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男人杜甫
杜甫是不是好男人,也是一言难尽。不同的时代,好男人的标准天差地别。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征婚广告中必有的一句话是;品格端正,爱好文艺,或者爱好文学。今天说一个男人品格端正,爱好文艺,或爱好文学,怕是不正常的人,至少是神经病吧。今天好男人的标准至少应该是高官、富豪,有钱、有豪宅、有名车。品格端正不端正那不是事。爱好什么也别说爱好文艺,那是神经病的标配。

    按照这个标准,杜甫当然就不是好男人。好在,杜甫的时代是诗的时代,好男人并不一定是高官富豪,也不一定金银满仓。诗的时代,诗人应该是好男人,至少是好男人的条件之一。何况杜甫的诗中表现的内容的确是好男人。

    诗的时代,诗人的浪漫与多情往往使美女们像喝了迷魂汤一般,几首情诗往往可以赢得美女们的芳心。但是,诗人的浪漫却与柴米油盐的厨房味极其的不协调。他们是天上的风筝,怎么能蜗居在厨房里呢?女人一旦上了诗人的“贼船”,怕是要有好几把辛酸泪的。李白在《将进酒》中醉醺醺地唱道:“……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为了喝酒把家都不要了,家当都用来换了美酒,女人遇上这样的老公,怕是只有对天长叹:“这叫奴家怎生是好也?”凄凄哀哀,哀哀切切,做抹泪科。或者披头散发做河东狮子吼:“你不过日子了?”。这已经毫无诗意可言了。过日子本来就不是作诗。

    除此之外,更要紧的是古代文人还有狎妓的传统,其诗词中描写妓女的几乎俯拾皆是。杜牧有“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柳永有“幸有意中人堪寻访。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他们很幸运,没有被“扫黄打非”,否则我们的文化遗产当中就少了许多风韵和情调。那个时代这些诗人都是好男人,放在今天,他们最多也就是卖淫嫖娼人员。以正人君子自居的白居易也没少写这类诗。苏轼曾经写下著名的《江城子》,怀念死亡已经十年的妻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情深意切,催人泪下。但是他在杭州曾经与名妓琴操过往密切,后来在苏轼的引导下,琴操到临安玲珑山的卧龙寺出家为尼。现在,玲珑山后还保留有琴操墓。

    但是在杜甫的诗中没有醉醺醺的潦倒之态,也找不到与妓女的猥亵关系。或许是我孤陋寡闻,没有读到这样的诗句。

    所以,读杜甫的诗,不可红袖添香,不可狂傲,不可啊啊的做激动万分状,不可随意嬉笑亵玩,不可狎昵猥琐。读杜甫的诗要拿出庄重的表情,忧天下的情怀,沉郁的心情,还要正襟危坐,一本正经,要穿衣戴帽,周吴郑王,总之要摆好架势才能读杜老夫子的诗。

    皇帝二载秋,闰八月初吉。杜子将北征,苍茫问家室。

    读这样的诗句,不由得庄严肃穆起来。挺累人的。

    但是杜甫也写女人,而且写得十分精彩,甚至有点那个。哪个?就是那个嘛。你懂得。比如《丽人行》: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

    这情景似乎是美女们在河边洗澡,老夫子不但不回避,还认真的观望欣赏,而且像是刚刚抚摸过水边丽人的侗体似的,否则怎么能有“肌理细腻骨肉匀”的佳句。但是你却读不出猥琐与非礼,只读到了优雅的情趣,还有怜香惜玉。这就是孔子说的“发乎情,止乎礼”吧。没有浪漫的情怀是写不出这样的诗句的。

    杜甫写到妻子的诗句尤其真切动人。在唐宋诗词中写妻子的惟有杜甫最多,而且最浪漫,

    《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做伴好还乡……

    都说杜甫的诗沉郁,在《闻官军收河南河北》中的浪漫不减李白。唯一不同的是,杜甫的浪漫充满了人间烟火味和家庭的温暖,是内敛的浪漫,透着几分理性和庄严。在《北征》的沉郁与忧虑中,他还是在与妻子对话。杜甫的诗不得不提的是《月夜》。安史之乱之际,杜甫被叛军幽禁在长安,他思念妻儿老小,写下了《月夜》: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摇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依虚幌,双照泪痕干。

    记得上大学时,教授唐宋诗词的一位老先生给我们将杜甫的这首诗,感慨万分,几乎泣下。杜甫在诗中不写他如何思念妻子儿女,却反过来写妻子如何思念他。“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两句却分明表达了他对妻子的体贴与爱护,怜香惜玉之情溢于言表。

    杜甫是诗人中的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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