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本硕读的都是出版专业。研二在出版社实习时，听到好几个编辑说他们更喜欢其他学科背景的人，不太想招出版专业的。又了解到去年部门调整招进了十几个人，不再招人了，我便提前结束了实习。到了找工作时，投的要么是出版相关的，要么和出版擦边儿。那个时候觉得编辑每天做的工作都不一样，每天都是新的，像车轮一样前进着。学了这么多年出版，也想学有所用。
没想到最后进入出版圈做了幼儿图画书编辑。面试的时候，社长问我有没有上过幼儿园，读过绘本没有。我都答的没有，只上过学前班（学前班学习一年后，进入小学一年级），乡里直到2007年左右才有了幼儿园。原以为没戏了，面试一小时后收到HR的录取电话，下周一上班。就这样我成为了图画书编辑，从零开始一点点学习。现在跌跌撞撞工作半年了，聊一聊半年来的困惑与成长。
不懂孩子，选题难
刚开始上班时，主编让我从过刊看起。过了几天，拿给我几本图画理论书。不久后，又搬来一摞经典绘本让我读。理论书中，不仅有绘本语言、儿童观、图文密码，还有讲绘本历史脉络的。绘本的发展历史中，出现了许多标志性事件。《100万只猫》第一次出现了跨页，在一个页面中用老先生的重复出现显示时间的流动，小猫吃饭喝水的分解动作表明它在不断长大。如今，我们看到跨页、拉页，在画中读到“时间的流动”等都已经见怪不怪的。这种历史的传承，让我看到了绘本的生命力。
《100万只猫》插图
于是，我想到了出版史中的许多节点性事件。在8月的选题会上，我便提出了向孩子介绍雕版印刷术，先从刻版到装订成书的过程讲起，接着分析与活字印刷术的区别，先进的活字一直没有取代雕版，这些不是非常有趣吗？结果选题被毙掉了。又提了一个从眼球的构造讲起，分析人眼和动物的区别，介绍动物眼中所看到的不同颜色。主编问我，画面上想要怎么呈现，我又说不出来了。这个选题同样无疾而终。
现在做着前辈们分配给我的选题，从原始资料的收集整理，规划页面，构思版式，选择合适的作家、画家，到最后呈现出让孩子看得懂、喜爱的内容，这个过程花费的心思挺多的。我也在工作中渐渐了解孩子，自己的童年记忆也不断涌现出来了。想到之前提的选题，觉得自己好傻、好傻！
02
儿童的语言到底是什么？
修改稿子的时候，经常要把作者的文字换成孩子能懂的。比如“银装素裹”换成“披着雪白的衣裳”，“窃窃私语”改为“说着悄悄话”，“茂密的树”改成“好大好大的一棵树”。当时非常不解，这有啥不懂的，我几乎只是修改错别字，当时画面、排版也提不出啥意见。我想不起来自己是小孩子时用的语言了。
后来就在绘本中、工作中逐渐体会“儿童的语言”，去亲近它们，慢慢积累会用到的拟声词、词语等。前不久读到林良老师《浅语的艺术》一书，他提到，“儿童所使用的，是普通话里跟儿童生活有关的部分，用成人的眼光来看，也就是普通话里比较浅显的部分”，儿童文学的特质之一就是“运用儿童所熟悉的真实语言来写”。读到这一篇时豁然开朗，突然明白期刊为什么那样修改了。
可我还是离孩子的生活远了。接下来，我要从三个方面着手：第一要从自己孩童时期汲取经验，第二从绘本等图书中了解孩子，第三就是向身边的儿童学习了。
03
说话太硬了
编辑老师说我修改的文字太硬了，主编又说我仅催稿而催稿，和作者、画家提修改意见时一点儿都不客气。我改的稿子哪里硬了？我可是公认的温柔的人啊，怎么会说话硬呢？每次约稿前，我都会看看作者、画家之前的作品，我很诚恳的，我一点儿也没有不客气啊！
后来，主编帮我改返给作者的修改意见，我才明白我确实不客气了。
您这篇稿子结构上没啥大的问题，有一些地方还要修改下。
我用了“您”，先提优点、后提缺点，我对此很满意了。主编说我语气高高在上，没有把作者当成朋友，自己收到这样的意见会不会开心。我感觉还行啊，别人和我这样说，我也没啥烦的。
主编修改后发给我看，他把标题中的“修改建议”改成了“一点点想法”。第一段文字，先表明谢意，“很高兴如期收到稿件……在读完您的稿件之后也与同事做了一些讨论”，再提到“如果我们……是不是会更好……”文字中透漏出的温柔让人心里开了花儿，即使是怒气冲冲的人看到这样的文字也会安静下来吧。假如我是作者的话，我当然喜欢看到第二个“一点点想法”的修改建议啦！
周五整理新年礼物的名单，有几位画家的联系方式我没有，便拜托同事问问。她是这样发的：
***有一份新年礼物要送给您，来感谢您这一年对我们的关心，麻烦您发给我一个方便收快递的地址和手机号吧，谢谢。
我的版本是：
您好！我们正在整理送给画家新年礼物的名单，想问下您的地址、电话是多少？
我又不客气了！
编辑工作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主编常说的），我工作上的语言流于形式，还没有真正把合作者当成一位亲密无间的朋友。我离做一个“周全、温柔的孩子”还有很长的距离。
第一次参与到编辑工作中，是改编一篇格林童话。童话里提到了“农奴”“愚蠢的人”，主编都删掉了。那时也不理解为什么，也没去问，我当时真是社交能力为零啊！后来在一本图画理论书中读到，不要把阶级、歧视的观点带给孩子。
许多时候都是后知后觉的。小时候读过很多励志书，主人公在悲惨的生活中仍不气馁，经过奋斗，终于过上了好生活。现在来看，这些书离孩子太远了，为什么非要有艰苦的生活呢，为什么不讲些孩子身边的事呢？
现在阅读绘本，我都提前打好预防针，让自己回到孩子的视角欣赏绘本，从编辑的角度思考为什么这样设计。可我常常以大人的角度钻进去，想知道大熊到底有没有吃掉兔子（《我要把我的帽子找回来》），我画出好几幅路径图，想不明白山姆和大卫怎么从洞里掉到地面上的（《山姆和大卫去挖洞》）。
做图画书编辑，不仅需要编辑技能，还要会读图，懂得美，了解孩子。半年来，我的困惑不断得到解答，又接着生出其他困惑。跌跌撞撞地不断成长，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新的一年，继续努力啊!
作者丨 菱子 出版学硕士 图画书编辑
排版丨 张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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