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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过去的那些事

那年暑假,我在父母家住了三天。因为“7.5”,我不敢呆在自己家里。那几天,每当晚饭时,我们坐在浓密繁茂的大杏树下,听父亲讲他过去的那些事。浓浓的杏香弥漫了我们周围,我们也和父亲沉浸在几十年前云烟一般的前尘往事里。对于父亲来说,这些是他这几年讲的最多的往事了。

                                                                                           父亲与他的洁米莉妈妈

    说起来,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父亲在生产队里赶马车,经常拉着清油到周边乡村换油料和粮食。那天,在返回途中路过墩麻扎,正赶上兵团红卫兵和当地民众发生冲突,枪声使马受了惊吓,拉着父亲一路狂奔,终于在一个拐弯处将父亲重重甩出......醒来时,躺在一户维吾尔大妈的家里。在这家人的细心照料下,父亲的伤终于好了。可洁米莉妈妈还是不放心,让自己的老四儿子阿不力木鲁克护送父亲回了家。从此,父亲便有了一个维吾尔妈妈,我们也就有了洁米莉奶奶。

   父亲每次去换油路过那里时,总会在他们家逗留几天。洁米莉妈妈是一名教师,两个儿子和儿媳、一个女儿也是教师,家里活又多,照顾不过来,父亲总会在这儿帮他们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阿不力木鲁克叔叔也特别喜欢听父亲给他们讲换油途中的奇闻趣事。洁米莉妈妈家的院子很大,每年,他们都会种西瓜,夏天,父亲每次出外,总会拉一些西瓜回来,去时也会给他们捎一些土豆、黄瓜、豆角之类的蔬菜。父亲至今都说,洁米莉妈妈做的卡瓦包子是他这一生吃过的最香的包子。

    看着父亲眼睛里的点点晶莹,我似乎看到了洁米莉奶奶的那个院子。那年父母亲去墩麻扎开醋坊,就住在洁米莉妈妈家。我寒暑假回来去看望父母时,洁米莉奶奶总是老远就张开双臂来拥抱我,并不停地唠叨着:“赛力曼,赛力曼,米能克孜,亚克西克孜。(赛力曼是我的小名。意思是赛力曼赛力曼,我的孩子,我的好孩子)”如今,却再也得不到如此热情的拥抱,听不到如此暖人的唠叨了。五年前,洁米莉奶奶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去年,阿不力木鲁克叔叔带着儿子哈米提来看望父亲,看望他的异族兄弟,还带来了自家种的大西瓜,西瓜很甜很甜。而且这次他们是开着自己家的车来的。我一直微笑着看着这一对兄弟在那聊天。母亲问我:“你能听懂吗?”我笑了,是的,虽然我听不懂,但我从他们的表情和眼神里看到了幸福。

父亲和维吾尔老兵

     说起艾力老汉,我还是有点印象的。

    艾力老汉五十多岁到我家,一住就是五年。论年纪他比父亲老,父亲以哥哥来称呼他。他在南疆日子过得很苦,老伴也去世了,于是到北疆来讨活干。到这里人生地不熟,就在村里打零工,给东家砌个墙,西家翻块地。那年父亲需要些土块,就请他来干,交谈中才得知他一直住在别人的打麦场或草垛里。父亲就腾出一间堆放杂物的小屋让他住了下来。从此,他就和父亲结下了不解之缘。那时候,白天出去找活干,晚上住在我家,早饭就和我们一起吃。他总在饭桌上给我们讲他当兵时的事,虽然我们听不懂,但有了父亲的翻译,听着艾力老汉的传奇人生,吃着母亲给我们煮的洋芋,我们煮洋芋就咸菜的早餐成了一天中最豪华的大宴。 

    有一天,我们正听得津津有味时,艾力老汉却突然抽了过去,口吐白沫,双手紧握,全身抽搐,我们吓坏了,父亲跳下炕,赶紧将一条毛巾塞进他的嘴里,让母亲使劲掰开他的手来搓,自己按住艾力老汉的人中,折腾了大半天,他终于醒了,软软地摊在那里,还不时地喊着:“白热西给白热”(一二一),有好多话我们也听不懂。原来他有癫痫,嘴里说的都是他在部队里的事。从那以后,父亲再也不让他一个人睡了,就让大弟去陪他。就这样过了两年,他手上有了些小钱,就挑起担子拿棒棒糖换鸡蛋,再用鸡蛋换钱。大弟可就有福享了,每天都可以吃到艾力汉留给他的棒棒糖,小弟后悔了,要知道,当初艾力老汉可是希望他去给自己作伴的,他死活不去,害怕艾力老汉发病,又嫌人家的脚太臭了。

    后来,他的儿子接他回了南疆,从此没有了他的消息。

    前年十月份,艾力老汉的儿子艾克凯木到伊犁出差,辗转找到我家看望父亲,他临走时说,艾力老汉临终时交代给他一句话:有天大的仇也要忘记,有滴水的恩永远铭记。他遵照父亲的遗言前来道谢曾经帮助过父亲的人。大弟默念着老人的那句遗言,自言自语地说:我很想念艾力大伯,他是一个好人。”             

                                                                                          父亲和他的家庭医生

    那年父亲的头疼病始终不见好,母亲也不知什么原因下了腿疼病,连炕都下不了了。听说从徐州来的包工头也会看病,父亲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找到了他,从此小魏就似乎成了我家的家庭医生,住在我家,专门为父母亲治病。他把脉,开药方,针灸。

    据说,他爷爷是老中医,他从小跟着爷爷学习,文革时一家整天挨批,他实在忍受不了了,就偷偷跑到了新疆,以包工头的身份揽活干。工友中谁有个头痛脑热的,他也给把把脉,开个药方啥的,一来二去,大伙都知道了。他看病从来不收钱,按他自己的话说,他只是把把脉开个药方,没有什么支出,所以也不应该收钱。

    在我家时,经常有各村民来找他看病,他一概不拒绝。在他的药方和针灸的治疗下,父母亲的病都好了,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有住下去的理由了,父亲怎么能让他走呢?随后昭苏军马场的一个领导不知得了什么病,一直医不好,听说了小魏的名声,就把他接了去给自己看病。小魏奇迹般地治好了那位领导的病。领导很赏识小魏,就把女儿许配给了他。父亲亲自出席了婚礼,回来后,每天都要把小魏的婚礼说上一遍,那些话我们简直都会背了。我知道,那是父亲由衷地替小魏高兴。

    前几年,小魏打来电话,要我们去昭苏游玩,他已经是儿孙满堂了。他依然替别人看病,把脉的姿势没变,把脉时抽烟的习惯依然没变,把脉不收挂号费的规矩也还是没变,只是,当年的小魏变成了老魏。

     三天里,父亲给我们讲了他过去的那些事,是什么几度润湿了父亲的眼睛?是什么使父亲对过去的那些事念念不忘?我想,是朴素的年代里那些朴素的情感滋润着朴素的人们。当爱不掺杂任何东西时, 就越朴素,情感也就越真挚,我抬头仰望星空,闪闪烁烁的星光因为没有乌云的干扰而更加璀璨,我想起了父亲说的那句话:现在的人被太多的物欲填满了心,使得他们不能腾出丁点的地方储存爱了。 是啊,谁又能说不是呢?物质的匮乏是真正的贫穷吗?当爱匮乏了,心也就冷了。我们是不是该勤快一点,携思想踱步到心灵的家园,在日光暖暖的下午,享受着自然给我们的恩泽,去锄一锄心灵的杂草,去修缮心灵的门户,不时地打理打理心灵家园,不要让它成为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而将它精心呵护成为阳光普照、弥漫着爱的气息的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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