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我十五年的教师之路

2、蒋校长
　　
　　进了学校，一时不知道往哪里走。学校并不大，一眼就看完了。正在上课，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只听到各班老师的讲课声，不是有学生齐声回答问题的声音。
　　很快自己就要进入教室，站在那么多学生面前，还要在他们的注视下给他们上课，想到这里，我顿时觉得紧张起来了。
　　其实我对学校，对老师也很敬畏。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教过我的老师，即使是小学时候的启蒙老师，我都很紧张，有时候甚至连话也说不好。这大概是来自母亲的遗传吧，我想。
　　爷爷说：“校长恐怕在中间那个房子吧。”带着我跟母亲往对着大门的那排房子走去，只有三个门，都开着，按照一般情况，校长的应该就住在中间。
　　还没等我们走到门口，北边教室里出来一个中年男人，说：“你们来了。”
　　这就是蒋校长，我的第一任领导。
　　蒋校长五十岁左右，瘦瘦高高的，高颧骨，稍微有点儿龇牙，但并不很明显。他热情地带着我们进了他的房子，爷爷猜得没错，果然就是中间那个。这个门跟另外两间的门不一样，是两块门扇。
　　进了门吗，里面空间很小，对门靠墙摆着案板，底下扣着两只桶。里面有个小套间，是蒋校长办公室兼宿舍。
　　我们跟着蒋校长进了套间，爷爷已经在给蒋校长发烟，蒋校长接过了，连忙说：“随便坐！随便坐！地方有点儿小！”
　　旁边有个小桌子，我把礼物放在上面。蒋校长给爷爷拉过他的办公椅，给我母亲取过一个凳子，又忙着给我找凳子，我连忙说：“没事，我站着就行。”蒋校长转了几个圈，到底没找到，只好说：“不是还有个小凳子么，是不是谁又拿去了！”说着在床沿坐下。
　　爷爷跟蒋校长谈着，无非是说我刚从学校出来，什么也不懂，年龄又小，希望他能多照顾。我母亲也眼神热切地望着蒋校长。
　　蒋校长说：“那天在学校，领导把孩子叫过来，我还吓了一跳，说怎么这么小，跟个小孩子似的。”说着笑了起来。
　　爷爷也赶紧笑着说：“娃身体就这样，瘦小，一直在学校，也吃不上饭，营养跟不上。他这个年龄，别的娃都人高马大的，你看他，就跟个初中生一样。”
　　我听着他们的谈话，脸早红了。那个时候我的确很瘦小，体重好像不到八十斤，个头也矮，一米六多点儿吧。在得知我要来学校后，我的几个朋友还说：“就你这个头，不知道打不打得过那里的学生！”
　　这的确是个很严重的问题，我也一直担心。
　　我一直站在墙边胡思乱想，想到了很多，也想得很远，生命的起源，人生，前途，佛理，好像都想到了，总之脑子很乱。
　　我还是没摆脱学生时期的习惯，总喜欢靠墙站，似乎这样就有了依靠。我想，大概那天蒋校长对我的表现非常失望吧。不说话，拘谨羞涩，低着头，一副犯了错的样子。如果我是校长，面前站着这样一个家伙，而他即将成为我的团队的一员，我想这该是很要命的事情。
　　他们几个人在说话，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围绕我说了一会儿，就再没什么可说了。爷爷便说：“那你先忙，我到一个亲戚那里去取个东西，一会儿过来。”蒋校长正在上课，这样耽搁人家也不好，爷爷很懂得看场合。
　　妈妈跟爷爷去了，让我先在这里等着，蒋校长送他们两个人出去后就上课去了。先在，房间里就剩我一个人了。
　　这个时候，我才敢抬头看。墙壁上贴着几张画，一张山水画，一张毛主席像，还有一幅字。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努力回忆，到底那副字是什么内容，可惜一直想不起来，隐约像是表达蒋校长甘愿在山村奉献的这种情怀吧。我只记得看到那副字时，我笑了，因为我觉得这样的话太假，好笑。
　　窗子旁边挂着一个二胡，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蒋校长总是用它来折磨我们的耳神经。但是当我跟蒋校长分别后，在那个偏僻的山村，我却总忍不住想起蒋校长的二胡声，那么美的声音。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一直庆幸在刚开始工作时就碰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