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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斥责孩子的作文是“流水账”,“流水账”也有价值!

鲁稚|文

鲁稚的阳台(ID:luzhi66)

老师和家长斥责某个孩子不会写作文,罪状往往就是“口水话、流水账”,似乎只需要贴上这两个标签,就活活划到“低级”行列了。

大人们瞧不起流水账,原因无非有三:一是没有文采,太平实;二是没有跌宕起伏,太单调;三是没有哲理感悟,太幼稚。

其实这些都是误解,孩子写作还处于学习阶段,在尚未达到成熟高妙之前,大抵都是在记流水账。这未必不好,就像你不能嘲笑幼儿的蹒跚学步,你也不能嘲笑孩子记流水账。更何况,流水账本身也是一种表达方式,也有它自己的独特价值。

其一,流水账是最基本的写作形式,保持着语言的原始个性。

文化的实质就是驯化,将原始状态的情感和心智,驯化为具有特定内涵、符合某种规范、为社会其他成员所接纳的模样。文明社会中,所有人都要经过驯化,身处不同的系统,依据不同的标准,驯化出具有某种思维模式、行为模式的文明人。写作也是一种驯化的方式,将口语转变为书面语,人也就完成了由原生态表达到符号化表达的进化。

人类已经走出原始阶段,文明程度越高的社会,越是依赖高度抽象的符号来交换信息,文字的作用越来越重要,拥有书面表达的能力越来越重要。如此一来,书面语广泛运用,这固然有提炼作用,但同时也丧失了部分口语的鲜活。

学习写作文,其实就是学习把口语变成书面语的过程,如何在提炼口语使之更简洁流畅、目的性更强的同时,又保持口语固有的鲜活与个性,这是一个非常难于把握的度。

孩子们学习的范文都是书面语,老师评价好作文的标准也是以规范的书面语为标准,这样孩子们自然会形成观念,认为书面语才是作文的正宗,他们会不知不觉去适应那种书面风格,在规范化的同时丧失语言的个性。

而记流水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这个可能的损失,让孩子在学习书面表达的同时,不完全脱离鲜活的口语,逐渐形成书面表达的个性。这一点在将来更成熟深入的写作(甚至是创作)中会显现更大的意义。事实上很多名作家都用带有浓郁生活气息的口语,使作品具有强大的表现力。孩子如果能在记流水账的过程中真实地记,细心地揣摩,也是一种写作的收获。

其二,记流水账能培养观察能力、记忆能力、思维能力。

“流水账”是最基本的会计科目,其他分账都是在流水账的基础上细化而成。

写作也是一样,首先要把发生的事记下来,然后才是对这件事的分析和感悟。而要记下一件事,就必须要仔细去看,去想。这个过程中的回顾和梳理,不仅能增进记忆力、观察力,还能锻炼思维能力。

其三,流水账还有重要的史料价值,记流水账有助于养成真实记录的习惯。

写作中专门有一种文体叫“口述笔录”,文化研究中有一种方法叫“田野调查”,都是以忠实记录为特征的,在此基础上形成的研究结果才真实可靠。

真实记录甚至能影响历史。美国联邦调查局和中央情报局对从业人员的基本职业训练,就包括写电话纪要、会议纪要,用详细的电子邮件书面报告事情经过并交部门存档。为什么必须这样?因为“事情如果不记录下来就等于没有发生”,这是联邦司法部门的共同训条,常常能在关键时刻起到决定性作用,譬如“水门事件”。在国家事务中,真实的记录既是证据,也是决策依据。

作为个人生活的记录,流水账也可以帮助我们记忆过去发生的事,梳理生活事件,从中发现有价值的东西——往往是边记就边发现了价值,越记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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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个人历史中最有价值的就是那些真实记录,对此我自己深有感受。早年写日记,很多当时自以为高大上的感想,现在读来都不知所云了,反倒是那些随手记下的“流水账”,常能唤起记忆,触动内心,在多年之后又有新的感悟。

我们教导孩子写作文,常常希望他“拔高”主题,发表一些自己都不知所云的感悟,以为可以唬人。其实,孩子的经验和思想都需要时间去沉淀,在某个阶段就只能产生与之匹配的想法。所以,不超越自己的能力去写力所不及的东西,顺其自然写出内心真实的声音,这才是一种健康的写作。

其四,流水账也有思想,反映了你对世界的感受和认识。

我们鄙视流水账的主要原因是觉得它“没有思想”,但仔细想想,你为什么要记这件事?每天发生了那么多事,为什么偏偏是这件事(而不是其他事)被你记下来?人都是选择性记忆,选择本身就是思想的结果!

其实,即使是思想家、作家的日记往往也是由流水账构成。只不过其文字运用更纯熟,选择的角度更精准独特罢了。而且作家发表出来的日记也是经过选择和编辑的,并非都是日记的原貌,你若是以为孩子写日记也当如此,那你就错了——连作家也做不到每篇日记都有深刻思想!

其五,记流水账可以锻炼写作能力,尤其是叙述能力。

只要动笔,哪怕是流水账,也必然由文字构成,必然要运用到字、词、句。写多了熟能生巧,运用文字的能力自然变强。

记流水账无疑可以锻炼叙述能力,而叙述能力是写作的基础。

其六,记流水账降低了写作门槛,为每个人打开一扇写作之门。

只要认识到记流水账也是写作,这是一个很低的门槛,那么每个孩子都能写作,每个孩子都可以入门,再没有谁能被“写作”拒之门外了!

因此,不要再斥责孩子的流水账,孩子也不必惭愧自己的流水账,只要愿意写,认真写,记流水账也能提高写作能力。

至于怎样从流水账进化到真正的文章,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鲁稚,作家,亲子教育专家。著有《没有不会写作的孩子》《平凡的孩子也有春天》《三年能走多远》等十余部家庭教育著作,《你不来我也等》《正在消失的物品》等十余部散文、随笔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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