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沐岚爸爸
义宁元年（617年），太原令李渊的二儿子李世民，“见隋室方乱，阴有安天下之志，倾身下士，散财结客，咸得其欢心”。
当然，李世民是想起兵反隋了！
一个好汉三个帮！
是时，晋阳令刘文静见李世民是个人才，就对他讲：
“今主上（隋炀帝）南巡江、淮，李密围逼东都，群盗殆以万数。当此之际，有真主驱驾而用之，取天下如反掌耳。太原百姓皆避盗入贼，文静为令数年，知其豪杰，一旦收拾，可得十万人，尊公所将之兵复且数万，一言出口，谁敢不从。”
刘文静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劝李渊起兵！二人一拍即合。
为了更好的达成目标，刘文静把与李渊“有旧”的晋阳宫监裴寂介绍给他。
当然，想要笼络人心并不容易！
裴寂（570~632年）字玄真，蒲州桑泉人也。祖融，司木大夫。父瑜，绛州刺史……隋开皇中，为左亲卫……后为齐州司户。——《旧唐书·裴寂传》
为了拉拢裴寂为己所用，李世民“出私钱数百万，使龙山令高斌廉与寂博（即赌博），稍以输之，寂大喜！”
看来，裴寂真是个喜欢钱的主啊！自从跟李世民参与赌博以来，老是赢钱，可不是高兴坏了吧？于是，裴寂“日从世民游，情款益狎（意亲昵）”。
李世民看时机成熟，就把自己准备劝李渊起兵的事告诉了裴寂，裴寂也答应从中帮忙！
起兵谋反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因此李渊在起兵谋反的事情上犹豫不决！于是，李世民便劝他：
“今主上无道，百姓穷困，晋阳城外皆为战场；大人若守小节，下有寇盗，上有严刑，危亡无日。不若顺民心，兴义兵，转祸为福，此天授之时也。”
李渊大惊：“汝安得此言，吾今执汝以告县官！”
说完，就“因取纸笔，欲为表”。
李世民也急了：“世民观天时人事如此，故敢发言；必欲执告，不敢辞死！”
天下哪有父亲告发儿子的呢？李渊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吾岂忍告汝，汝甚勿出口！”
其实，笔者揣测李渊之所以起兵时犹豫不决，无外乎两点：一是，李渊本就是隋朝旧室，隋朝与其有恩。李渊祖母与隋炀帝杨广的祖母均为后晋独孤氏。李渊的母亲就是隋炀帝母亲的四姐。凭借这种关系，李渊才在隋朝里混到了太原令的位置上。
二是，当时天下大乱，几方势力争天下（比如李密的瓦岗军、河北的窦建德等），一时看不清楚形势如何，不好判断形势！
不过，李世民是等不急了！
第二天，李世民又来劝李渊：
“今盗贼日繁，遍与天下，大人受诏讨贼，贼可尽乎！要之，终不免罪。且世人皆传李氏当应图谶……”
李渊半推半就：
“吾一夕思汝言，亦大有理。今日破家亡躯亦由汝，化家为国亦由汝矣！”
好像，李渊是答应李世民的请求了。接下来，裴寂又点了一把火！
先是，裴寂私以晋阳宫人侍渊，渊从寂饮，酒酣，寂从容言曰：“二郎阴养士马，欲举大事，正为寂以宫人侍公，恐事觉并诛，为此急计耳。众情已协，公意如何？”渊曰：“吾儿诚有此谋，事已至此，当复奈何，正须从之耳。”——《资治通鉴·隋纪七》
由以上的史料，我们可以看的出来：一、裴寂用晋阳宫女“侍渊”，也就是“性贿赂”，其目的在于逼迫李渊起兵。晋阳宫女属于皇家，李渊这样的行为难免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裴寂这样做就把李渊逼上了梁山。二是，按照裴寂所言，此事就是在李世民的指导下进行的！当然，李世民是否真的知情，我们不得而知。
关键时刻，还是女人好使——李渊答应起兵了！
口头上答应，跟实际的“起事”之间，还是有距离的。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李渊还是嗤嗤啦啦地没有行动！你说急人不？
李文静着急了，也借这个事催裴寂：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何不早劝唐公举兵，而推迁不已！且公为宫监，而以宫人侍客，公死可尔，何误唐公也。”
李文静说话就是厉害，直接点明了裴寂的责任：如果不起兵，这将来追究责任，你必死无疑！
裴寂害怕了，屡次催促李渊起兵！
终于，李渊“乃使文静诈为敕书，发太原、西河、雁门、马邑民年二十已上五十已下悉为兵，期岁募集涿郡，击高丽……”
就这样，李渊起兵了……
从以上李渊起兵的整个过程中看，裴寂的作用实际上就是利用晋阳宫女“侍渊”这一条 。之所以能够成功，其实也跟二人之间极好的关系有关！
李渊起兵以后，裴寂又提供了大量的资财。
及义兵起，寂进宫女五百人，并上米九万斛、杂彩五万段、甲四十万领，以供军用。——《旧唐书·裴寂传》
当然，裴寂提供的这些资财不可能是他自己的，而是晋阳宫的！他只不过是做了个“顺水人情”而已！就这，裴寂被任命为长史，赐爵闻喜县公。
是年（617），长安平定以后，裴寂被“赐良田千顷，甲第一区，物四万段，转大丞相府长史，进封魏国公，食邑三千户。”
而后，在隋恭帝杨侑逊位后，他又因劝李渊继位再立功，而“拜尚书右仆射，赐以服玩，不可胜计，仍诏尚食奉御，每日赐寂御膳……当朝贵戚，亲礼莫与为比。”
至此，裴寂终于达到了他人生的巅峰状态！
人红是非多！
武德二年（619年），麟州刺史韦云起状告裴寂谋反，把裴寂审讯了一通却没有发现端倪！由于担心裴寂受委屈，李渊就安慰他说：
“朕之有天下者，本公所推，今岂有贰心？皂白须分，所以推究耳！”
不光如此，李渊还做了一件十分出格的事！
因令贵妃三人齐珍馔、宝器就寂第，宴乐极欢，经宿而去。——《旧唐书·裴寂传》
李渊这是什么意思呢？竟然要自己的贵妃去陪大臣喝酒作乐？这个李渊的心胸也是够宽广的呀！不服不行！
而裴寂呢？竟然来了个“经宿而去”！这太有想象空间了！说实在的，这个裴寂的脑袋里到底想什么呢？君臣之间的本分去哪里了？
真是令人惊叹不已！
不过，面对权势滔天的裴寂，也不是没有人“羡慕嫉妒恨”，比如和李渊一同起事的晋阳令刘文静！
论功劳，刘文静并不在裴寂之下！
当初晋阳起兵之时，就是他看中了李世民的才能，并且让他劝李渊起兵的。而且，也是他将裴寂介绍给李世民的，这才有了后来李渊的起兵。
在这一点上，刘文静的功劳甚至比裴寂还要大一些。
论军功的话，刘文静就更在裴寂之上，在李世民的带领之下，其“鲜有败绩”！而裴寂就一塌糊涂了！
比如，武德二年，刘武周寇太原，结果裴寂就吃了败仗，“晋州以东城镇俱没”！
怎么处理裴寂呢？
李渊并没有责怪他，而是令他再“镇抚河东之地。”
结果呢？
又败了！这搞到李渊大为光火：“义举之初，公有翼佐之勋，官爵亦极矣。前据武周，兵势足以破敌，致此丧败，不独愧于朕乎？”
最终，这个事还是不了了之了。
其实，说开来，裴寂无非就是因为有“翼佐之勋”才位极人臣的，就算其成为丞相以后（左仆射），也是乏善可陈，在举兵、战事的重大决策上不及李世民的战略眼光。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官职却处处都在刘文静之上！刘文静内心当然是郁闷至极！
文静自以才能干用在裴寂之右，又屡有军功，而位居其下，意甚不平。每廷议多相违戾，寂有所是，文静必非之，由是与寂有隙。——《旧唐书·刘文静传》
有一次，刘文静和他的弟弟通直散骑常侍刘文起吃酒，席间，竟然恨地“拔刀击柱”：
“必当斩裴寂耳！”
看来，刘文静对于裴寂的仇恨真的是到达顶点了！虽然笔者没搞明白到底是刘文静这么小心眼，还是怎么样！但是，他们两人的矛盾，显然已经无法调和！
鹿死谁手呢？
裴寂的机会来了！
（刘文静）家中妖怪数见，文起忧之，遂召巫者于星下被发衔刀，为压胜之法。时文静有爱妾失宠，以状告其兄，妾兄上变。——引用同上
在古代，一般只有君王才能请巫者占卜、行事，原因在于有很多巫者能够“占卜”一个人的运命。所以，一般情况下，君王都是特别忌讳自己的臣子搞这些事情！
可想而知，李渊该有多恼怒！
不久，李渊即派裴寂、萧瑀审问此事，刘文静到是实话实说：
“起义之初，忝为司马，计与长史（指裴寂）位望略同；今寂为仆射，据甲第，臣官赏不异众人，东西征讨，家口无托，实有触望之心。因醉或有怨言，不能自保。”
这话说白了，就是觉得自己的功劳跟裴寂差不多，然而却与众人没什么分别。就是一点怨言而已。
可李渊却说：“文静此言，反明白矣。”
李渊这一说，基本上就给刘文静订了谋反的罪名了。可是，我们看刘文静的言辞并没有“反意”啊！于是，大臣李刚、萧瑀，甚至李世民都接连替刘文静求情，说他不可能谋反！
这个时候裴寂怎么表态，就是非常关键的了，直接决定了刘文静的生死！
裴寂是这样说的：
“文静才略，实冠时人，性复粗险，忿不思难，丑言悖逆，其状已彰。当今天下未定，外有动敌，今若赦之，必贻后患。”
得，李渊一看裴寂如此说，于是“就坡下驴”，“遂杀文静、文起，乃籍没其家”。
就这样，刘文静没了性命！
其实，仔细想想，这事也怪刘文静自己，裴寂的勋级在自己之上就在自己之上呗！有啥了不起！偏偏要去计较，结果是葬送了自家性命！何苦呢？
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哪！
毕竟，刘文静对李世民有“知遇之恩”，且跟随其起兵征战！这个事怎么看都有点针对自己！而裴寂的这种行为，也为自己的未来埋下了隐患！
贞观三年（629年），已经“就任”大唐皇帝的李世民，终于抓住了裴寂的“小辫子”！
沙门（出家的佛教徒的总称）法雅坐妖言诛。司空裴寂尝闻其言，辛未，寂坐免官，遣还乡里。——《资治通鉴·唐纪九》
意思是让裴寂“告老还乡”。可是裴寂还是不愿意放弃自己手中“滔天”的权势，请求李世民准许自己留下来，在京城养老。李世民严厉批评：
“计公勋庸，安得至此！直以恩泽为群臣第一。武德之际，祸赂公行，纪纲紊乱，皆公之由也，但以故旧不忍尽法。得归守坟墓，幸已多矣。”
李世民都这样说了，裴寂只得回到自己的蒲州老家！
然而，又出事了！
没多久，有个叫信行的狂人，“言多妖妄”，对裴寂的家僮说：
“裴公有天分”。（意思是说，裴寂有“天子之命”！）
说完没多久，信行这个人就死了（史书上没说是怎么死的）！
不过，裴寂的家奴恭命还是把这个事给他讲了！
裴寂吓坏了：“寂惶惧不敢闻奏”！
另一面，裴寂命令恭命暗地里把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都“处理掉”！
事后不久，就在裴寂觉得“风声已过”时，又出事了！
恭命因为贪污了裴寂“百馀万”封邑钱，跑了！裴寂立即派人追捕，恭命一害怕，把他告发了！
唐太宗一怒之下将其“流放静州”！
理论上说，裴寂这次是死罪难逃，然而，李世民仅仅是将其流放了事，并未治其死罪！
为什么呢？
我们可以从李世民的表态中看出来。
太宗大怒，谓侍臣曰：“寂有死罪者四：位为三公而与妖人法雅亲密，罪一也；事发之后，乃负气愤怒，称国家有天下，是我所谋，罪二也；妖人言其天分，匿而不奏，罪三也；阴行杀戮以灭口，罪四也。我杀之非无辞矣。议者多言流配，朕其从众乎。”——《旧唐书·裴寂传》
看得出来，没杀裴寂完全是因为“议者多言流配”！
本来以为裴寂被流放，这一辈子就这样了！然而，又又又出事了：
会山羌作乱，或言劫寂为主。上曰：“寂当死，我生之，必不然也。”俄闻寂率家僮破贼。上思其佐命之功，征入朝，会卒。——《资治通鉴·唐纪九》
看，这裴寂又被李世民“征”回长安了！
……
纵观裴寂的一生，可谓是好运连连：晋阳起兵，用晋阳宫女搞定李渊，而使自己位极人臣……老了老了，尽管遇到两个“妖人”被流放了，最后竟然奇迹般生还！
哎……
现在不得不服：
这历史上的某些人，命咋就那么好呢？
裴寂死时，年六十矣。
多有疏漏，烦请斧正。
参考：《旧唐书》、《资治通鉴》
（网图，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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