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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 影


(圖片來自網絡) 


  梅花,我素习不大喜欢,也说不出来什么缘故,就是没有多少感觉,有了互联网之后看见了许多的美丽的梅花的图片,虽说也惊艳不已,却依旧喜欢不起来,可能是因为寒冷罢?我怕冷,连带的对于寒冷天气里的花花草草什么的也就生不出来多少欢喜意了。当然,可能也是因为没有亲眼见识梅花的美罢?果真亲眼看见了,或许会喜欢也未可知。然国人素喜梅花、菊花、荷花这样品性高洁的花儿,文人墨客笔下流出来多少的诗词文章来颂咏,旁的不说,梅花,自古就有多少的好诗好词。当然,我也喜欢。尤其两个词牌,更是好,词牌没,上好的词也不少。——

 

疏影。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梅花开在深冬,所以梅花盛开时只有花跟树枝而不看见树叶,所以,月光底下梅花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就有些疏疏落落的,所谓「疏影」?疏影属于梅花,「疏影」的词牌却是何处而来呢?——「疏影,南宋姜夔自度仙吕宫曲。词序云:『辛亥(1191年)之冬,予载雪诣石湖。止既月,授简索句,且征新声,作此两曲。石湖把玩不已,使工妓隶习之,音节谐婉,乃名之曰《疏影》《暗香》。』按:宋初林甫《山园小梅》诗有『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名句。姜夔分别以林甫这两句诗的首两个字为词调名称,吟咏梅花神清骨秀、高洁端庄、幽香娴静的品格。调名本意即咏梅树枝条疏朗的影子。调见姜夔《白石道人歌曲》。」

 

「疏影」词为双调一百十字,前段十句五仄韵,后段十句四仄韵,以姜夔《疏影苔枝缀玉》为代表。当然,可能「疏影」词起自姜夔,所以,姜夔的「疏影词」也是最多的?但是姜夔的词却并不多么的被王国维先生看好?《人间词话》里,王国维先生这样评说姜夔的词:「咏物之词,自以东坡(苏轼)《水龙吟》为最功,邦卿(史达祖)《双双燕》次之。白石(姜夔)『暗香』、『疏影』格调虽高,然无一语道着,视古人『江边一树垂垂发等句何如耶?』」咏物(梅花?)词,姜夔没有能够入得了王国维先生的眼睛里,写景,他也依旧没有能够令王国维先生刮目,——「白石(姜夔)写景之作,如『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高树晚蝉,说西风消息』,虽格韵高绝,然如雾里看花,终隔一层。梅溪(史达祖)、梦窗(吴文英)诸家写景之病,皆在一『隔』字。北宋风流,渡江遂觉。抑真有运会存乎其间耶?」当然,或许这是王国维先生的一家之见罢?姜夔的词终究属于上乘的词,不是嚜?否则王国维先生也不会有「古今词人格调之高,无如白石」、「白石犹不失为狷」之说。但姜夔终又是王国维先生不那么看重的词人:「有格而无情」、「虽似蝉蜕尘埃,然终不免局促辕下」。Angway,姜白石的「疏影」是写梅花的好词。

 

疏影      姜夔

 

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客里相逢,离角黄昏,无言自倚修竹。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想佩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      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莫似春风,不管盈盈,早与安排金屋。还教一片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等恁时、再见幽香,已入小窗横幅。

 

姜夔的这一阙「疏影」实是上好的咏梅词,可是王国维先生却说姜夔「不于意境上用力,故觉无言外之味,弦外之响,终不能与于第一流之作者也。」诗词上,王国维先生认为意境最重要,一本《人间词话》讲得最多的就是诗词的境界,一首诗一阙词,意境不到就不能够是一首好词一阙好词。姜夔的词,意境上总是差那么一点点,自然无法挤入一流,也是有些遗憾。

 

姜夔之外,还有其他词人用「疏影」作词。

 

疏影      张炎

 

柳黄未结。放嫩晴、销尽断桥残雪。隔水人家,浑是花阴,曾醉好春时节。轻车几度新堤晓,想如今、燕莺犹说。纵艳游、得似当年,早是旧情都别。       重到翻疑梦醒,弄泉试照影,惊见华发。却笑归来,石老云荒,身世飘然一叶。闭门约住青山色,自容与、吟窗清绝。怕夜寒吹到梅花,休卷半帘明月。

 

疏影     周密

 

冰条冻叶,又横斜照水,一花初发。素壁秋屏,招得芳魂,彷佛玉容明灭。疏疏满地珊瑚冷,全误却、扑花幽蝶。甚美人、忽到窗前,镜里好春难折。       闲想孤山旧事,侵清漪、倒映千树残雪。暗里东风,可惯无情,搅碎一帘香月。轻妆谁写崔徽面,认隐约、烟绡重迭。记梦回,纸帐残灯,瘦倚数枝清绝。

 

中国人素来喜欢借物咏情,周密是生活在南宋末期的文人,眼见着一个朝代即将走到末路如何不悲哀悲愤。可是,个人总是无力改变什么,不是嚜?所以,就只能是借用梅花来抒发心中的感慨了。当然,宋朝灭亡,周密也归隐山林,倒也真的与他的词相得益彰。

 

当然,这样的借物咏情的词牌又怎么少得了清朝的纳兰容若呢?纳兰词里亦有「疏影」词,依旧是叫人读得低回。

 

疏影     纳兰容若

 

湘帘半卷处,甚离披翠影,绕檐遮住。小立吹裙,常伴春慵,掩映绣床金缕。芳心一束浑难展,清泪里、来年愁聚。更夜深、细听空阶雨滴,梦回无据。       正是秋来寂寞,偏声声点点,助人愁绪。缬被初寒,宿酒全醒,搅碎乱跫双杵。西风落尽庭梧叶,还剩得、绿荫如许。想玉人,和露折来,曾写断肠句。

 

纳兰容若真是情深义重!一阙「疏影」,写芭蕉,却是为了怀念旧人,真真是曲折跌宕,婉约细密,果然是王国维先生说的:「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由此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

 

                                           【摘自依湄湄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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