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书之累

事，总有干好干完那一天，望着整洁干净书房与“故纸温暖”匾，望着不免丝丝“遗憾”的书架，亦疲惫，亦欣慰。说到底还不是因书而累，但是，这何尝不是心灵的一种安放呢，静静地。

（刊于《天津日报·满庭芳》2020年1月6日）

记得多年前读过一篇文章，题目叫《书架乱了》，当时心想不至于吧，有朝一日有了大房子四壁皆书架，何愁乱乎。其实一想就罢了，自己本整理好的书架从什么时候又逐渐乱起来，我也说不清了，当然此中有常收书、得书且天天取书翻书后疏懒归位，加之日见日亲“视觉麻木”等因素。

月前，电视台来拍访谈，编导喜欢我家沙发后的阔大书柜，只是觉得内中书籍横七竖八的感觉需提炼一下，于是将许多因拥挤而无法竖插的横书三下五除二统统取出。拍出来画面确实干净美观，但事后面对像小山一样堆在书房的书，我真憷头了。理书的累与恼，曾经历过。我喜欢清洁齐整，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借此机会再制几个大书柜“治乱”吧，让横放的书站起来。初心动，一念起。书房早已经满满当当，若入新规划，必须舍弃两件不算旧的家具。殊不知，现下处置大件旧物不容易，通过网络欲白送，但没人要。书堆在那，不允许有拖延症，找到了合适地点，自己运出旧家具，拼得臭汗通身，已是初冬时节啊。

新书柜完全是综合书房现有元素量身定制的，藏储空间大大提升，关键是提前按常规书本大小设计了几种不同高度的空格。然而，此番重新排书又有趋乱之势，乱在同系列书因年代先后而高度不同。比如二十年来我为之不断撰稿的某杂志，向来是大16开的，但早年的比今时的高。此其一。

其二，书的版权页一般皆标明开本，如16开，然列队排书时发现各书高矮不一，甚至有差1厘米上下的，且不说大16开、小16开等差异。仅就自己出版的十六部专著而言，32开与16开都有，包括被盗版的书在内，竟存在六种高差。其实，关于开本有明确标准数据，但出版印装层面恪守了吗？读者、藏家似乎无力钻研于此。

其三，装帧有别也造成“跳跃”。我喜欢的一大套“文库”32开尺寸始终如一，上架漂亮。另有细节，其中一部出了精装本，我苦心求得，这才意识到它高出了所有平装本。因事先设计了格空，此本便无法竖排，只得横卧。“文库”中的子系列又有16开竖的、16开方的、24开方的，插架后的高、宽也不一致了。

其四，一些书人爱毛边本，除了书脊，三面毛的位置不同，留（毛）量的多少，也会让插架后看起来“参差”。有人“诟病”过“下毛”本，在书架上多少会有点落不实之感。我的一本专著即有“下毛”，它比常规本高出近2厘米。好在毛边本往往有别样的雅致美。或许，因开本尺寸、版别装帧、市场趋向（且不提礼品盒装书）等导致书架凌乱的因素林林总总，倒不如想象“一书一世界”的唯美，也就释然了。

早些年，按自己用书的主次频率、研究角度等，曾费力对藏书进行过简单分类，此番整理，发现它们又有许多相互“混乱”起来，有的角落里的书甚至被忘得一干二净。老广告、民俗、历史、社会、文学、书话、收藏、期刊等洋洋大观，该如何利用空间分类插架并契合常用？我对着书架发呆、累心，再次意识到这是大工程。若做一门复合学问，有些书真的很难为它固定标签。归在哪儿？插在两类中间，也不可能兼得所有啊。显然已无法完全顾及竖直排列，为了类别的相对集中，有些书仍旧要横卧顶上。看来，理想中像琴键整齐划一的藏书线条感，让方便“探囊取物”的实用分类给冲散了。

攒足力气大挪移。藏书来自四处，老宅的、书摊的、欠防尘的，书顶不免尘埃，理书过程中，手一会儿就脏，需清洗，而且书的吸潮性较强，特别是在冬时，脸、鼻、手干燥不舒服，手又不便抹油。有人说戴手套啊，殊不知那样抚书抚故纸的感觉无存，不是自己想要的。书人矫情，也是“毛病”。清书尘，又影响到家居卫生，虽然加湿器、净化器火力全开，但每天理书过后仍需家务。

原来，有些藏品与相关书籍放在一起，今次藏品有了专柜，书架也扩容，如此这般便腾出几处空间，岂料这涉及日用储物的二次安置。牵一发动全身！从挪书、理书、布局，因书而起，最后发展成家居大清整，事先并无预料，连续十几天晚间殚精竭虑，甚至夜不能寐。事，总有干好干完那一天，望着整洁干净书房与“故纸温暖”匾，望着不免丝丝“遗憾”的书架，亦疲惫，亦欣慰。说到底还不是因书而累，但是，这何尝不是心灵的一种安放呢，静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