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额可转让存单的发展前景及对银行业的影响

文/宗良（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副所长）；刘娜（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研究生）

一.国际经验表明：大额可转让存单是推进存款利率市场化的有效手段

大额可转让存单（简称NCDs于1961年起源于美国。当时美国政府对银行存款利率实行以“Q条例”为代表的利率管制，利率上限通常低于市场利率，加上货币市场工具的快速发展，金融脱媒现象明显。为谋求新的筹资渠道，扩大资金来源和增强市场竞争力，花旗银行推出了第一张10万美元以上、可在二级市场上转让的大额可转让定期存单。由于存单流动性很好，既满足了存款人的流动性需求，又提高了实际利率水平，因此一经发行就受到投资者的热捧。1970年美联储取消了对10万美元以上、90天以内的NCDs利率限制，1983年放开定期存款利率上限，从而实现了利率市场化。

与此类似，日本、韩国等也是在利率市场化中期，分别于1979年和1984年引入NCDs，再逐步提高自由利率存款的比重，取得利率市场化成功的。日本利率市场化过程中，NCDs的规模快速增长，于2002年达到50万亿日元的高峰，目前在40万亿日元左右（见图1）。从NCDs占比情况来看，2002年之后日本NCDs占银行全部存款的比重稳定在6%左右（见图2）。从NCDs利率情况来看，日本1年期以内的NCDs利率与国库券之间的利差逐渐收窄，目前略高于国库券利率（见图3）。这符合商业银行信用等级低于财政部的风险溢价逻辑。

而拉美、东南亚部分国家，如阿根廷、智利、印尼、泰国等，试图实现快速利率市场化，结果导致利率飙升、企业倒闭，出现了金融危机。目前，NCDs在欧美仍是商业银行的重要资金来源之一，NCDs以及类似的产品可以贡献银行资金来源的6%-10%，在美国则稳定在12%左右（见图4）。该利率已成为对短期资金市场影响较大的利率。

二.NCDs将成为我国存款利率市场化的重要突破口

1986年交通银行曾首先发行NCDs，1987年中国银行和工商银行相继发行NCDs。但由于全国缺乏统一的管理办法、没有统一的二级流通交易市场等原因，市场曾一度出现混乱。而且由于大额存单业务出现了一系列如超过央行审批额度发行、盗开和伪造银行存单等冋题，中央银行于1997年暂停了相关发行申请。近几年，一方面中国银行和中国工商银行等在海外市场成功发行了一系列可转让定期存单，具备了一定的发行和管理经验；另一方面，国内建立NCDs二级交易市场的技术条件也逐步成熟。2013年12月8日，央行推出《同业存单管理暂行办法》（以下简称《办法》），表明我国同业NCDs正式重启，下一步将是NCDs交易的全面推开。

大额可转让存单相比普通定期存款和理财产品具备一定的优势（见表1）。第一，NCDs对利率波动比较敏感，且发行具有明显的顺周期性，因而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降低银行融资成本。由于NCDs大多是固定利率，因此当银行预计利率上升时，可增加发行NCDs以降低负债成本，预期利率下降时则可减少NCDs的发行，以维持较低成本。第二，NCDs能够提高利率的自由浮动范围，但又不至于全面冲击银行负债成本和净利差。存款利率上限会在一定程度上扭曲利率，但一次性全面取消存款利率上限对银行负债成本和净利差的冲击较大且难以估计。因此，分步推进存款利率市场化是比较现实的选择。国际经验（如美国、日本和韩国）也表明，NCDs是比较成功的过渡性工具。第三，相比普通定期存款和理财产品，NCDs对投资者更加有利，因而容易被市场接受，并可以弥补市场投资产品的不足。

我国利率市场化进入攻坚阶段－存款利率市场化阶段。2012年6月存款利率浮动区间扩至1.1倍，近来多家银行上调存款利率至10%上限。此次央行推出《办法》，则表明我国利率市场化进程更进了—步。未来利率市场化可能的步骤是：NCDs定价机制趋于成熟?NCDs交易全面放开、二级市场形成?NCDs面额缩小?存款利率上限提高、存款保险制度逐步推行?中长期存款利率上限完全取消?短期存款利率上限完全取消，信货市场利率市场化完成。由此可见，NCDs将成为我国存款利率市场化的重要突破口。

此次央行重启NCDs交易，从制度安排上有几个特点。第1，投资和交易主体限于全国银行间同业拆借市场成员、基金管理公司及基金类产品。央行没有一次性放开NCDs的市场交易，而是从同业大额存单入手，从长期看是为了促进我国利率市场化的健康发展；从短期看是为了逐渐完善交易机制，培育二级市场，同时避免银行融资成本上升过快，造成较大冲击。第二，实行备案制。这给予银行在发行同业存单方面极大的自主性和独立性，有助于银行逐步提升自身利率期限管理水平，完善利率期限结构。第三，无论固定利率或浮动利率的NCDs，均以上海银行间同业拆借利率（SHIBOR）为参考或基准利率。这是为了逐步改变SHIBOR对于中长端利率定价不利的局面，树立SHIBOR“锚”利率的地位，为我国接下来的利率市场化进程打下基础。

三.大额可转让存单的推出对银行业的影响

大额可转让存单作为存款利率市场化的重要举措，对银行业的影响是多方面的，但总体看机遇大于挑战。

（一）将对银行业格局产生一定影响

存款是目前决定和影响银行实力的重要资源和标志，也是银行规模扩张的重要基础。但在利率市场化和互联网金融的交互作用下，银行存款的重要性将趋于下降，取而代之的是理财和NCDs等新型工具的运用能力，银行的发展路径也将发生变化。未来银行对存款规模的重视程度会趋于减弱，转而追求结构优化和平稳增长。对传统存款市场竞争的影响也将带来银行格局的变化，在新产品领域有优势的银行将在未来竞争中处于有利地位。

（二）将对普通存款形成分流

截至2013年9月，金融机构人民币存款达到103万亿元（见图5）。未来，NCDs全面重启之后，由于其收益率和流动性优势，1年期内普通企业和个人定期存款将有一定比例流向NCDs。根据美国经验及中国金融机构存款结构，这一比例大约在20%，即NCDs对定期存款的分流作用约为20%。NCDs重启对定期存款的影响最为直接，替代作用也较大。

（三）会明显提升银行融资成本

根据美国经验，NCDs利率仅略低于拆借利率10bps左右，远高于管制的存款利率。在美国利率市场化过程中，从1973年到1982年，NCDs占比由16%提升到25%，同期NCDs利率大幅上升。这两方面因素平均每年增加了银行整体成本大约10bps，累积增加90bp。《办法》中规定，我国的NCDs的定价过程以SHIBO为基准利率。根据美国经验以及银行目前各业务的利率，预计NCDs利率将略低于SHIBOR，低于银行理财产品和同业存款正在寻找非银行渠道投资以获得较高收益的现款利率，高于同期的存款利率。这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提高银行的负债成本和压缩净利差，对银行的盈利性提出了一定的挑战。

（四）将对商业银行主动负债管理、流动性管理产生较大影响

大额可转让存单是负债端变革的延续，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理解为存款证券化，将导致银行成本从“存款化”向“资金化”转移，大幅提升负债端管理的效率，从而影响资产端的利率期限结构，提升利率波动性。因此NCDs，尤其是对企业和个人的NCDs，作为主动型负债工具，在银行资产负债和流动性管理方面将发挥重要作用。2013年6月份的“钱荒”凸显了银行在流动性管理上的不足。在大额可转让存单推出之后，银行在资金压力较大时，可以通过主动发行NCDs来筹集资金，也可以在预计到利率有上行风险时提前发行，从而降低资金成本、提高资金使用效率。

四.商业银行应对策略

针对上述NCDs推出可能产生的影响，商业银行应采取措施、抢占先机。

（一）高度重视、积极参与

尽管NCDs工具将会导致存款和理财产品的分流，短期会产生一些不利影响，但必须高度重视、主动适应，否则就会失去客户和市场。针对大量存款正在寻找非银行渠道投资以获得较高收益的现实，积极参与NCDs可以起到稳定存款的作用，通过主动提供相关产品，避免存款过度流失，并降低银行负债的波动性。在这一过程中，不仅要重视NCDs的融资功能，而且应高度重视并运用其可转让的特征。

（二）加快向主动型资产负债管理过渡

新时期商业银行的资产负债结构将发生较大变化，NCDs可望成为灵活调整资产负债管理的手段之一，不应简单理解为融资手段。商业银行可以抓住新变革的机遇，调整资产负债管理模式，变被动为主动，将NCDs作为融资和调整流动性的重要手段，从资金融入和融出两方面综合考量，盘活资金存量，提高资金使用效率。比如，在预计利率后续上升时提前增大NCDs发行规模，在预计利率后续下降时缩减NCDs发行规模等。

（三）加强成本管理和业务创新

从美、日利率市场化经验来看，随着金融脱媒和多层次金融市场的形成，银行获取零售业务负债能力大幅度降低，“便宜的钱”难觅是趋势。存款利率由于引入NCDs而上浮，全部存款的平均成本将趋于上升。未来银行创新应重视固定利率产品和浮动利率产品的有机结合，加大与SHIBOR挂钩的浮动利率创新的力度，做到既能保持竞争力，又能适度减少资金成本大幅度波动的风险。（完）

文章来源：中银研究《月度观察》（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

本篇编辑：郭冉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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