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宾虹晚年精品《浅绛山水四屏》

黄宾虹 浅绛山水 四屏 设色纸本成交价1232万元

【作品鉴赏】

中国的山水画胎孕于汉晋之际，而诞生于南北朝，至隋唐而盛。唐末五代，山水画已呈南北异帜。至南北宋，范（宽）李（成）之北方画风以笔线为主体，因而与江南的以水墨渲染为主体画风迥然不同。

后世盛谈的“笔墨”，追根溯源，与唐末五代的中原画家南迁有关。大体而言，北方画家用笔劲爽，墨法凝重，这与北方山水气候的干燥寒冷相联系。而南唐或西蜀的南方画家用笔则绵韧，墨法淋漓，自然山川的湿润与草木茂密影响了画法表现。在题材表现上，早期山水画大多有故事内容，是人物在山水间发生故事，因此北方画家多在山水画中体现叙事性题材。南方山水画家则多表现对自然景观的描绘，题材以“渔隐”内容为多见，发展到后来则成为单纯的山水画。北方画家长于“笔”，南方画家优于“墨”，由于中原文化南迁，绘画艺术逐渐呈融合之势，“笔墨”于是日渐独立成为一种审美内容。逮至元代山水画，笔墨凸显而题材内容的叙述性日隐，非叙述性山水逐渐成为一种风习——对自然山水的欣赏彻底淡化了人的主体性。此一趋势，乃是艺术美学上的一大变化，至明清两代，讲究笔墨，玩弄笔墨，游戏笔墨蔚然成风。不但早期山水的叙事性越来越少，就是两宋山水巨制的重丘壑特点也越来越淡化。所谓重丘壑，实际是重视空间，重视再现自然对象，而对笔墨的强调，实际上是不再强调再现性而是重视表现性——从“外师造化”向“中得心源”的转变，使山水画具有了一种与书法相同的抽象特征。于是，对山石结构与地貌的描绘，渐次形成了各种皴法，对林木草树的描绘，也渐次呈现概括归纳的方法，这样，山水画的两大元素——山石与草木的画法便日趋“程序化”和“画谱气”。程序化是中国画特有的，是一门艺术发展到高级阶段后的必然反映。比如京剧的唱、打、做、念，都有自成体系的程序，在这种限制中显现表演才能，正是京剧成为“国粹”的一个前提。梅派与程派的区别，也正是唱腔和做功表演上的不同“程序”与特点使然。中国画亦然。《锁麟囊》这一剧目各派都表演，但各有韵味，各立门户，观者的享受各不相同。中国画的“程序”不同，就如腔韵有别，美感自然迥异。这是中国画的一大特点也是一大优点。但程序化的发展若走向极端，则显示了其弊端，成为一种“画谱气”的山水八股。就如武术之仅有套路，而神韵全失。山水画从形成“程序”到“谱系”泛滥，也基本上体现了从不成熟到成熟，又从盛到衰的过程。

二十世纪的山水画，异常丰富多样，然而若论其代表性人物，当首推黄宾虹与齐白石。齐以花鸟画享大名，可是其山水画却能出于《芥子园画谱》而独树一帜，关键在于他从早年的临摹画谱而代之以对山水进行个性归纳提炼，简之又简，纵横画史之中而不与人同，不能否认“五出五归”的真实山水观览之作用。黄则以毕生之文化积淀与多年之“看山深入骨髓”而后悟化山水精神，得“浑厚华滋”之旨，又经常研究古人之“钩古”实践，终成山水大成气象。黄与齐，皆值晚清临摹风盛，画谱气弥漫之际而能一扫凡格，震聋发聩，成双子星座。考二者生平艺迹，莫不因为积久力深而独发灵台所致。平心以论，早年黄、齐山水皆有“画谱气”之作，但壮年而后，两者均从中杀出重围，一简一繁，画出了自家山水精神，成为一代翘楚。黄、齐山水有自家程序，但至其巅峰时期则尽除画谱风习，独成面貌，所谓守规矩又能脱规矩，寄妙理于豪放之外矣。他们的成功足资后世借鉴。相比于晚清民初的陈陈相因的山水模式，黄、齐山水的与众不同甚至引来了时评的非议与不解。但这也正是两家的超越性与独特性所在。

黄以山水为创作主体，偶作花鸟，齐以花鸟为名世胜擅，偶作山水。特别是黄在山水画史上的探索与成就，直至今天才逐渐得到确认。前边说山水画笔墨独立出来，并逐渐形成程序，及其末流则无生气可言。从再现向表现的转化，固是一大进步，但表现之境界若愈来愈小，语言重复而单薄，则山水画成了一种简单“图式”——去真实再现日远，在“不似”上徘徊，日久也令人生厌。于是世人又开始重新回顾唐宋的“似”，向往笔墨与丘壑并胜的“不似之似”。黄宾虹正是在此处着力，于山水神韵上力争上游，不仅笔墨精彩，而且“山川浑厚，草木华滋”，深得山川悠远深邃之气韵，因此而起清民相交之衰，成就了千古少见的大气象。

黄宾虹山水的大气象与画作尺幅的大小无关。其山水画的气象之大来自于其笔墨自挟元气，虽盈尺之间而“气韵生动”，气象磅礴，其画丘壑纵横而结构布局如高手布弈，知白守黑，虚实相生，笔墨之抽象与状物之传神韵相合，因而兼备宋画之法与元画之气，法备气至，风格沉厚而空灵。此种山水境界，非文化修养与生命体悟至深不可得。

此次嘉德秋拍的《浅绛山水四屏》，正是黄宾虹山水的晚年精品。这件作品创作于1949年（己丑），整整是60年前。经历了一个花甲之年的四屏山水品相十分好。从画风的细致来看，毫无疑问它是黄的精心之作。用笔繁而不腻，构图满而不塞，设色淡而见秾，气息难得地厚重中寓空灵。我们知道，黄宾虹早年居沪时期还有一些山水四屏之作，至中壮年时期这一形式他便不再多作。而年届八十六岁高龄时，四屏组画几近于无。仅此一条，便是此作的难得之一。其二，黄宾虹在六十至七十馀岁期间曾作过不少细笔山水，且多小青绿设色，殊受市场追捧。居京后特别是八十馀岁后甚少作细笔山水：一幅表现燕郊西山景色，温润秀雅；一幅表现重庆山水“林壑郁茂”，境界深幽；一幅表现泰山北望，峰峦开合，云树掩映；一幅表现杭州西湖山色，溪山无尽，四幅各有其妙，所以说该拍品实为难得，此其二。这件平心静气之作，是黄宾虹成熟期的平正平实类画风，不但尺幅在其作品中也属少见的大，题材上又如此用心营构，且压脚全钤上了“冰上鸿飞馆”这件只有得意之作始用的闲章，足见老画家对此四屏的满意之一斑。此其三。

黄宾虹山水，一生锺情董（源）、巨（然），又广收博采于范（宽）、米（芾、友仁）及元明诸家，然其学古人，取我所取，弃我所弃，取神遗貌，不斤斤于形迹间，是谓善学之高手。如此四屏中一幅题谓“以赵沤波意写之”，是说学赵孟俯，可是从该作上并不见多少赵氏痕迹。但其秀雅温婉的气息，却多少透露了黄氏对赵氏画作的心仪之意。

大体而言，黄宾虹山水也走的是非叙述性的表现隐逸田园思想的路数，在笔墨上近元画而非宋画。但其画在气象上却无疑具有宋画精神，这点他论画时屡屡言及。也正是在这一点上，黄画超拔于同时代人之上，不以外表的修洁艳丽讨好世人，而是追求一种内在的山水之美。他称之为“内美”的东西，简而言之，就是中华文化的一种历史沉厚感，是一种凭籍金石、书法的质朴书写性所传达的民族气质。这也正是黄先生崇尚“道咸画学”并能不落“画谱气”的命意所在。而此中表现的高度与深度，必将以此四屏的精度佳美之受关注而令人惊叹。我深信不疑。（文·梅墨生）

【作品资料】

作者黄宾虹  尺寸143×47.3cm×4

作品分类中国书画>绘画创作年代己丑（1949年）作

估价RMB 　3,800,000-5,800,000

成交价RMB 　12,320,000

HKD 　13,984,109

USD 　1,848,000

EUR 　1,355,200

专场中国近现代书画（一）拍卖时间2009-11-22

拍卖公司中国嘉德国际拍卖有限公司

拍卖会中国嘉德2009秋季拍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