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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家站


张广天 老老嬷 来自汤溪风物志 04:19

高铁时代,从金华到杭州只需三十五分钟,接到杭州朋友电话,约在某某饭店吃饭,杭州人还在路上七拐八弯,这边金华人已坐在餐桌边了。三十年前去湖州上学,路上需要折腾两天:第一天,从家中坐汽车到金华,在金华住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坐火车到杭州,路上需五个小时,下午再坐一辆更慢的火车去湖州,需三个半小时,到学校时,晚饭都赶不上了。从杭州到湖州,路上要经过十来个像糖葫芦一样的小站:艮山门、杭州北、武康、德清、妙西……旧时的火车,对住在铁路附近的农村居民来说,类似于今天的公交车:方便、隔不多远就有一个站,车票也比汽车票便宜。


浙赣铁路沿线,每隔二十来里,往往就有一个小站:简陋的站台,几排破旧的长椅子,一个嘴里叼着哨子的穿蓝制服的工作人员。火车站只有一个售票窗口,买了票,就可以进入用铁栏标围着的站台。远远地,看着火车咣当咣当地爬过来,工作人员便吹着哨子,像赶鸡鹅一样赶着靠近铁轨的人群。火车喘着粗气,冒着白烟,仿佛无限疲惫,终于“哧”的一声泻了气,停在站台前。候车的人群,都是挎着篮子、挑着箩筐、拎着蛇皮袋的乡下婆娘汉子。下车的人要先下,上车的却迫不及待地往前挤,吵吵哄哄、闹闹嚷嚷。一般情况下,火车总要停三五分钟,下车的人已走到街上,消失在三三两两的人流中。这样的小站,街上走动的人并不多,路边茶馆里倒是坐着几拨熟客,有一搭无一搭地瞎聊着,有时也来点“小意思”,几个老头打“油糊”,或者围成一堆下象棋。 


从金华到汤溪,三十公里的路,共有三个站:白龙桥、蒋堂、莲湖。过了莲湖站,就到了龙游的湖镇。莲湖是罗埠镇辖下的一个乡镇,由于建了火车站,就有了一定的客流,站中也有一条像模像样的街。街上建了邮局、信用社、派出所、乡政府、供销社的门市部等。但周围十里八村的人称莲湖车站并不叫“莲湖站”,而直接叫“陶家站”,简称“站”,盖此村原名就叫“陶家”之故。



对于童年的我来说,“站”是一个很神秘很遥远的地方。除了过年走亲戚,我的活动范围,仅仅是自家村上这一块巴掌大的地方。听说“站”里有火车,我想像不出火车是个什么样子。我的同伴们也没见过火车,他们就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说火车“长着两只长脚,一步跨过去就到汤溪了”,也有的说火车“有一百辆拖位机连起来那样长”。村里也有人见过、乘过火车的,但他形容不出,只是“很长很长”、“像牛一样叫得很响”。


小学二年级时,我终于有了一次看火车的机会。学校里组织春游,内容就是到站里去看火车。


从村里到站里,有十里路左右,从田里小路走到东祝,再从齿轮厂边上绕过去走到站里。孩子们因为兴奋,并不觉得累,到陶家站时,还有多余的精力蹦蹦跳跳。彼时站里横跨浙赣铁路的公铁立交桥还未建成,站在山下周村高高的坎上望去,两条闪亮的铁轨像两条乌黑的大蟒蛇一样伸向远方,一截一截的枕木,仿佛是蛇身上的肋骨……在山下周与陶家站之间,有一个无人值守的道口,可是那道口要绕很远的路。行人多半直接从山下周沿着缓坡下去——平时若有火车停着,行人便会从火车底下钻过去。有火车时,道口的红灯便会亮起,车站里也会响起急促的“当当当”的警告。不多时,远处的高空中传来一声厉叫,众人吓得落荒而逃。老师说,别怕别怕,是火车要过来了,大家仔细瞧着。话音未落,一个全身乌黑的大家伙喷着巨大的白烟,风驰电掣般地冲过来。越到近处,那家伙越疯狂,像一匹神志不清的恶魔。快近站时,又是“呜”的一声长长的尖叫,伴随着车轮辗过铁轨的轰隆声,震得脚下的大地都在抖动。不一会儿,火车已拖着长长的尾巴跑远了,而我的旁边,几个胆小的女同学已脸色发白,神情呆滞,完全没有从恐怖中回过神来。


以后又有几次机会去莲湖,却并不是看火车,而是为了看病。与莲湖挨着有一个小村叫山下龚(发音似乎为“山下钟”)——村里有一个世代相传的土医生(不记得姓什么了),治疔疮疥癞之类的皮肤病是本地最好的,其它小毛病的也一看便好。



我那时经常生一种叫“鳅肚”的毛病,就是手指头的中间一截莫名其妙地肿起来,发白发亮,像泥鳅圆圆的肚子,里面明显有脓,而且像鸡啄一样日夜地痛。医生矮矮胖胖的,四五十岁的年纪,笑眯眯地执着我的手指头看,东问西问转移我的注意力,一个不备,已极快地在我的手指上划开了一道口子,脓水和血水混合着流下来。原来他的手中已不知何时握了一个极小极薄的刀片。切开伤口后,我还在委屈他的欺骗,他已快速地清洗、上药,此时即使还痛着,也只能忍一忍了。此医生医术好,药到病除,但治疗手段却有点与众不同。记得我妈有一次脚趾里生了一个东西,医生看了,心里知道是要拔掉整个指甲的,但也不跟她说明,也不打麻药,只叫她把脚伸过去,用消毒药水涂涂,我妈心里正纳闷着呢,医生手起钳落,“卟”的一下已把她的指甲连根拔掉了,我妈痛得差点昏过去。这种治疗方法放在现在是不可想象的,现在的医生,事先都要和病人协商,我准备怎么治,用什么药,你同意不同意,你有什么建议,等等,仿佛病人也是半个医生。好固然好,医生责任也小,但病人干涉太多,医生往往缩手缩脚,不能决断。


莲湖隶属罗埠,受罗埠人爱泡茶馆的影响,莲湖尽管小,但也有好几家茶馆。我公公生前,隔三差五就要去茶馆里坐一坐,早上起来,他说“去站里”,便是泡茶馆去了。莲湖站小,茶客也少,不外乎相邻的几个村子,相互之间就算叫不出名字,也大多都是熟识的。简易的木桌木凳,最便宜的老茶梗,用旧了的粗瓷茶杯,一壶滚烫的开水,压两个酥饼,或者茶馆对面买一付烧饼油条,讲讲村坊琐事,看街道上偶尔走过的熟悉或陌生的行人,能磨蹭一个上午。


现在的莲湖站,当然不会再有一列客运火车停下来,但货车还是有的,所以车站并没有全部废弃,还有几名工作人员。高速时代的子弹头列车,从小站前呼啸而过,旅客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地名,破旧、简陋的站台已被远远地抛在身后。


小问题:末两张图片中的担子,认得吗?关于火车站,你有可分享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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