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渡黄河（红四方面军西征往事1）杜天义

（全文原载哈密铁路办事处刊物《铁流》1981年第二期）

     一九三六年十月的一个夜晚，甘肃靖远县附近的河边渡口集中了大批整装待渡的红西路军指战员，就在这个夜晚，准备冲破黄河天堑。

    那一年我19岁，在红四方面军三十军二六八团三营当通迅员。

    夜，西风在高空呼啸着，山坡上的灌木丛和野草被凤吹得唰啦啦响，干枯的败叶，被秋风吹得漫天飞舞。村落里的灯火熄灭了，狗吠的声音也早已静止了。

     只有黄河，只有那浩瀚的黄河仍然以它那汹涌澎湃，一泻千里的气势奔腾直下。黄河两岸的山岩象一双老虎的利爪，用力地柑住河身，黄河愤怒地咆哮着，涌起排空的浊浪，发出巨雷般的响声。

我们前卫部队在岸边的一块大岩石后面等待出击，前面就是随着水波跳动的一排渡船，每条船有一个战士用绳子拉着。后面山坡上是排列好的机关枪和迫击炮，射手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河对岸敌人手电筒投照的亮光，夜风还不时送来敌人相互叫喊的声音。师长熊厚发同志和全体战士站在一起，大家都屏息等待着时刻到来。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消失，面对着敌人重兵把守的黄河天险，大家想的是如何坚决完成上级交给了我们的任务。

两个月以前，我们经过了千辛万苦走出了草地，以后又经过岷洲到达甘肃会宁县境内驻扎,那时，一方面军西征到达了固原一带，二方面军也正向固原靠近。红军的三大主力正在胜利会师。

因此一经动员，就士气高涨，积极做着渡河的准备，为了避免暴露行动的方向，部队在距离黄河三十多里的地方驻扎下来。然后秘密地进行侦察，选择渡河地点。所有部队都驻在那密密层层的梨树林中造小船，还进行了战前登陆的军事训练……。

就在这天夜晚，我们红军全体指战员，按照侦察后的预定计划，在靖远上游三十多里的地方开始了渡河，没想到船到中流遇上了一片浅滩，过不去。

情况一下子变得很严重!我们三十军是第一梯队，九军、五军、总直属队是第二梯队。渡河的道路，上级指示由我们前卫部队开辟。全体红军指战员都在看着我们。远远传来几声鸡啼，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军长和政委研究请示总部后，向全军指战员下达了快速撤退的命令。辛苦了一夜的战士们，拉起被黄河水浸湿的木船，在天亮前赶了三十多里路，又返回到了原来的驻扎地点。

第二天，我们又派人去继续侦察过河渡口，经过一天的努力，侦察到甘肃靖远境内虎豹口可以渡河。我们部队又一次挨门挨户告别房东主人，悄悄地向虎豹口出发了。黄河西岸有许多村庄，为了保证群众的安全，政治工作人员劝老百姓不要送别红军。但是，走到黄河渡口附近的一些村子时，狗叫不停，为了不暴露部队目标，我们只好花钱把老乡的狗买下，并将狗嘴用绳子绑起来，有的把狗嘴堵住。并向老乡讲明，等红军渡过黄河后，仍然还给主人。老乡们都说:“为了国家大事，为了打敌人，一只狗算不了什么!”我们的红军爱人民，我们的人民爱红军。

当晚十点钟左右，渡河命令一下，一只只小船象离弦的箭，向对岸射去，我们坐在小船上，每个人的心弦都绷得紧紧的。

经过二十多分钟后，岸上传来了枪声，这时指挥员命令火力掩护。顿时枪声、炮声淹没了奔腾的黄河流水声，先头部队投掷的手榴弹和掩护部队发射的迫击炮弹，在对岸团团爆炸，战斗的火光由河滩转向了小山坡。登上岸后，我们便以猛烈的炮火，迅速地将敌人的防线突破了，并占领了十多个碉堡作为立脚点,守敌除少数逃命外,其余全部被歼。

我们在渡河前因紧张准备，一天一夜都没有吃一点东西，一直到把马匪的河防部队消灭后,才吃了一点干粮。天气十分寒冷，风吹在人的皮肤上象刀割似的。许多战士身上还穿着单衣,但因为几天几夜没有合眼，只要有个蔽风的地方，大家都想躺下睡一觉。就在这时敌人的飞机又来回在渡口上空进行轰炸，但因我们前卫部队已做了防空布置，部队没有受到大的损失，敌机一过，我们又开始了紧张的战斗。

当全部人马都渡过黄河后，乘胜猛打猛追，第四天一直追击敌人到景泰和一条山一带。我们三十军仍然担任前卫军的任务，一方面警戒西北马步青部队，东北宁夏马鴻奎部队。另一方面警戒兰州方向的胡宗南和西南方向的马步芳可能从青海方向赶来增援。第七天，我们又在中卫县、五福寺，消灭了马鸿奎的一个骑兵团。

占领五福寺的第二天，忽然接到上级指示:命令我们大量收集船只，准备回陕北去。当时我们不知道上级为什么突然放弃进军宁夏的计划。事后才知道，上级讲，宁夏敌人兵力雄厚，定远营敌人派了好几个师控制着，恐怕打不进去，才改变了主意。当时，陕北是我们每个红军战士向往的地方，我们一听到回陕北是十分高兴的。

料想不到第三天上级又指示说:船只不要了。并命令我们立即返回一条山。这时马步青、马步芳的主力赶来增援了，三个旅的骑兵在强大的炮火掩护下，向一条山猛扑过来。我们在熊厚发、邵烈坤两位师长的指挥下，英勇抗击敌人，反复争夺每一块土地。

（老红军杜天义在撰写革命回忆录）

自从渡过黄河以来，我们三十军连续打了几个胜仗，但是整息白打仗，晚上行军。现在想到北进宁夏的计划，完全应该放弃。当时为什么把东进陕北与党中央会合的计划撤消呢?后来才明白了，因为“五马”主力十三、四个旅在我们周围，胡宗南的一个补充旅随时可以赶到这里，我们面对装备和数量上都占优势的敌人，在这片地瘠民穷的狭小地区，是不能长久地呆下去的。天气已经冷了,全体指战员还穿着过草地时发的一身单衣，冬装从哪里来呢?…

正当这百思不解的时候，上级又来了一道命令:三十军全体指战员向甘北挺进，打下凉州(武威)、甘州(张掖)建立根据地。于是三十军为右路军，九军为左路军，五军和总直属队随后，全军指战员又日夜兼程开始向甘北进发。

注：杜天义，老红军，生于1915年，曾任柳园铁路工务段党委书记，哈密铁路桥梁厂党委书记，哈密火石泉职工学校党总支书记后离休，2005年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