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大宗师》的结尾,向世人传授了一道道家秘籍:
这天,颜回兴冲冲来见孔子:我进步了。
孔子:怎么讲?
颜回:我忘了仁义。
孔子:好哇,不过还不够。
没几天颜回又来见孔子:我又进步了。
孔子:又怎讲?
颜回:我忘了礼乐。
孔子:好哇,不过还不够。
又没几天颜回又来见孔子:我又进步了。
孔子:这回又怎讲?
颜回:我“坐忘”了。
孔子听了一惊,立即追问:什么是“坐忘”?
颜回:忘了肢体,废了耳目,剥离了万物外形,清空了心灵认知,好像自己已不复存在,但又好像自己什么都是,这就是“坐忘”。
孔子感叹道:是啊,万物皆我,看谁谁顺眼;随应万物化变,事事能变通。你果真成了神人哪!我孔丘得好好向你学习啊!
庄子诙谐幽默,表面上是在拿孔颜调侃,实际是在悉心传授道家秘籍。
两位儒家圣人,你一言我一语,大谈弃仁义,废礼乐,一步步背叛家门,投入道家怀抱的同时,却恰恰是在见证道家回归真我的心路历程。
“坐忘”的至高境界是“同于大通”,什么又是“同于大通”呢?
怕外人误解,庄子特地借孔子之口吐露了真情:
所谓“大通”,既是与万物相通,抛弃一切成见,也是与万物同化,打碎一切条条框框,奔向自由。
唯有不再让成见蒙蔽双眼,不再让枷锁束缚灵魂,生命才能重发绽放出应有的光彩。
而这一切,都可以通过“坐忘”得以实现。
“坐忘”,拯救俗我,重归真我
“坐”在甲骨文中表示两人坐在土上,本义是止息,由此引申出了停止的意思。
因此,“坐忘”的确切涵义是,“止于忘”。该忘的都忘了,没有再要忘的东西了,而该找回来的也都回来了,于是这“忘”的过程就停止了。
什么又是该找回来的呢?那就是重归真我。忘到最后,不是一切皆空,而是将自己融入了天地万物,达到了“万物与我为一”的境界。
这才是真正的“坐忘”!
老子就如何找回真我有段精彩的描述:
含德之厚,比于赤子。
蝎虿(chài)虺(huǐ)蛇弗螫(shì),攫(jué )鸟猛兽弗哺。
骨弱筋柔而捉固,未知牝牡之合阳怒,精之至也。
终日号而不忧,和之至也。
和曰桐,知和曰明。
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
物臧(zāng)则耆(qí),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还原版《道德经》第34章(3.0))
老子说,初生婴儿,离道最近,德性最全。
德性足全,则人通于万物,蝎子毒蛇不咬,老鹰猛兽不食。
德性足全,精气和气十足,生命力极其旺盛,却又与世无争。
初生婴儿,筋骨柔软,但小拳头却握得很紧,不懂男女之事,小鸡鸡却勃然而起,这就是精气十足。
他整日嚎啕大哭却一点也不伤心,无忧无虑,这就是和气十足。
这股和气乃童子之气,源自天授真我,与万物相通,是道在人体的内化,也是人得道的体现。
人的成长过程中,因世俗成见侵蚀,和气渐伤;和气伤,则好胜争强,利己排他,称为“益生”,谓之不祥。
所谓不祥,是因为能耐使人逞强,这与道相悖,是自取灭亡。
“坐忘”,就好比是将系统重新恢复到初始设定,清理掉后天滋长出的“益生”,返璞归真,回归到婴儿般天真的真我。
实现“坐忘”,要开启人们心头的三把锁
第一把锁:“是非”。
放下是非,神清气爽。
庄子在《德充符》中,借调侃惠子,道明了是非的来龙去脉:
惠子问庄子:人生来是无情的吗?
庄子:是呀,你吃奶的日子有啥情?
惠子:人若无情,那还能叫人吗?
庄子:老天爷给了副人模人样,怎么就不能叫人呢?
惠子:那既然是人,怎么能无情呢?
庄子:你别瞎岔,不是在说人生来之情吗?
那我所谓的“情”,当然就是指“是非”;我所谓的“无情”,当然也就是指“不辨是非”。
不辨是非,就是别庸人自扰,自找罪受,别人该咋地就咋地,有老天爷呢,别啥事都要插一杠子,无事生非。
惠子:不去管事,那老天爷给你这副身板子又派啥用呢?
庄子:我的天哪,老天爷给了你这副人模人样,是要让你做个人,不是要让你到处横插一杠,自寻烦恼!
瞧你现在这副耿耿于怀,劳命伤神的样子,和人吵累了靠在树上直喘,抱着棵死梧桐死活不撒手。
老天爷让你做人,你却偏要去和那些破石头瞎凑热闹,整天坚呀白呀的没完没了,有意思吗!
庄子这可不是在狡辩,谁见过婴儿能辨是非的?
无论你给婴儿一颗钻石,还是给他一把石子,他一定玩得同样开心。你甚至可以用一粒石子,与他交换一堆钻石。
是是非偷走了孩童时代的快乐,本不存在的是非是种种痛苦的来源。
是分别心将人绑上了无事生非的战车,喋喋不休,为那些本不该自己操心的事,担惊受怕,愤愤不平。
放下是非,回归婴儿般的纯真,就能重回那快乐的时光。
第二把锁:得失。
得失同源,读懂人生。
庄子在《秋水》中,以乌龟为镜子,照出了人生的得与失:
庄子在濮水岸边钓鱼,楚王派了两位大夫前来接洽聘任庄子事宜。
二位对庄子说:楚王有意将国内政事托付给先生。
庄子手持鱼竿头也不回地说:
我听说楚国有只神龟,已经死了三千年了,楚王将它装进竹箱,裹上巾丝,供于庙堂之上。
二位请说说,这只龟,它是宁愿死后变成甲骨被人供着呢,还是宁愿活着在烂泥里爬呢?
两位大夫回答:那当然是宁愿活着在烂泥里爬了。
庄子于是撂下话茬:二位请回吧!我也宁愿在烂泥里这么爬着。
呵,庄子可真够范儿,但其实这背后另有一层深意。
那就是庄子看明白了得失同源。
得就是失,福就是祸。高官厚禄,看似美好,却也同时将自己送上了生死未卜的风口浪尖。
庄子《人间世》中有句名言:“凡事若小若大,寡不道以欢成。”
在诸侯群雄争霸,王室为权力自相残杀的时代,行人道则违天道,难有两全其美之事,不攀庙堂之高才是最佳的养生之道。
得失同源,事业的成功,换来的往往是家庭的缺失;学霸的光环,陪伴的往往是沉重的学习负担。
《额尔古纳河右岸》中,鄂温克族人放弃了政府的安置房,无法割舍的就是那与大自然浑然一体的自由与奔放。
第三把锁:生死。
生死无别,来去自如。
庄子在《列御寇》中,讲述了自己生死观:
庄子将死,弟子们打算要厚葬他。
庄子对弟子说:我以天地为棺椁,日月为碧玉,星辰为珠宝,万物为陪葬品,我的葬具难道还不够齐全吗?你们还能再增加点什么呢?
弟子们哭笑不得,说:先生呀!若果真如此,我们怕老鹰把你吃了啊!
庄子说:扔在荒野会被老鹰吃了,埋在地下会被蚂蚁吃了,把我从老鹰嘴里抢出来,却要送到蚂蚁嘴里,你们这不是偏心吗!
瞧,在庄子眼里,丧葬习俗,一切都是在自欺欺人,无中生有。
庄子以天地为棺椁,以万物为陪葬,绝非仅仅玩笑,而是他真真切切的生死观。
他在《知北游》中写道:
人生在世,犹如骏马飞跃沟堑,一闪而过。化魂而生,又化魄而死,不过是上天为你解除了人间的束缚,让你重回天地间的自由自在。
人的生命,不过是灵魂乍现人世的短暂瞬间,而恰恰是告别人生,才是话别忧烦,重返那与天地共存的终极乐园!
从无形到有形,再从有形到无形,这仅仅是灵魂以不同形式的再现。重回自由,庆幸还来不及呢,谈何畏惧?又何来悲哀?
所以说,当生则生,当死则死,才是人生的最高境界。
......
“坐忘”,就是让你放下是非,尽情享受人生。
“坐忘”,就是帮你看穿得失,认清利害同源,祸福相依。
“坐忘”,就是参透生死无别,当生则生,当死则死,来去自如。
“坐忘”,是一种人生境界,它不是片刻的打坐,而是你人生的伴侣,相遇则相守,不弃不离。
“坐忘”,是你人生第二次重生。它让你在人生的游历中,从迷失中找回真我,在精神层面再重新诞生一次。
它是重返婴儿,是人生最重要的一次出生,是生命的升华,更是完美人生的象征。
每一个人都有第二次重生的权力,让自己把自己重生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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