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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辞与心理·忧患九卦(三)
忧患九卦之分布:意识化修养,则体现在天泽履卦、地山谦卦、地雷复卦,属于初级修养工夫。无意识修养,则体现在雷风恒卦、山泽损卦、风雷益卦,属于高级修养工夫。修养之应用,则体现在泽水困卦、水风井卦、风风巽卦,属于应用层面。
忧患九卦之中间三卦属于高级修养工夫,为意识之修养。
恒卦以使德行始终如一。修养之进阶,重在德行之维持与精进,这就需要认识恒卦之德。虽然借助自我反省能回归善良之本性,但若无法持之以恒,则易被外在之诱惑所蒙蔽,导致反省工作变得艰巨。故复卦之后继之以恒卦。恒卦卦辞曰:
恒,亨,无咎,利贞,利有攸往。
恒卦之所以亨通,乃因其坚守善道。


《恒·彖》则言:
恒,久也。刚上而柔下,雷风相与,巽而动,刚柔皆应,恒。恒,亨,无咎,利贞,久于其道也。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也,利有攸往,终则有始也,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
恒卦下巽上震,震为阳卦,为刚;巽为阴卦,为柔。阳尊阴卑,尊卑有序,为恒久之道。又巽为风、震为雷,雷在天上、风在地上,风雷交助成势,是自然界恒久之道。又下巽顺,上震动,顺而动即万物合乎规律之运动,此乃常久之道。圣人效法天地恒久之道,并长久坚持自己的正道,才能教化并成就天下之人。

《系辞》云:“恒以一德。”一德表示使德行始终如一,此即《中庸》所谓之“择善而固执之”。《系辞》又云:“恒,德之固也。”德行之稳固需要靠长久坚持正道,此乃修养之重要工夫。故恒卦是指人借助于坚持正道之修养工夫,使自身之美德在复杂环境中依然始终如一,以使德行得到稳固。 

损卦以戒忿欲而远害。长久地保持德行要靠损卦所示之惩忿窒欲的工夫,使本心不被情绪、欲望所干扰。凡人从精神至肉体都甚为软弱,且情绪与欲望往往使人背离正道,故损卦说明了戒惕愤怒、杜绝嗜欲之重要性。损卦卦辞为:
《损》,有孚,元吉,无咎,可贞,利有攸往。曷之用,二簋可用享。
损卦下兑上艮,兑为泽、艮为山,为山下有湖泽之象,喻示着损下益上之道理。只要心怀诚信,即使祭品只如两碗淡饭般简朴,也可以祭祀鬼神。

卦辞用祭祀之礼来说明损的道理,表明祭祀之礼往往失在繁文缛节,反而失去最基本的诚敬之心;把过分的文饰损掉,方可保存最根本的虔敬之心。故损卦之意,乃是要人把浮华的、有害的部分去掉,以留下事物之根本。

就身心修养而言,人最难克制的,莫过于愤怒情绪与感官之欲望,使人无法归于诚信,故《损·象》曰:
山下有泽,损,君子以惩忿窒欲。
山下有泽,而泽自损以增山之高,君子当效此以戒惕愤怒、杜绝嗜欲,增益自己之美德。故《系辞》曰:“损,德之修也。”即德行之修炼。《系辞》又云:“损,先难而后易。”表明人起初要做到会倍觉艰辛,但一旦习惯后,就会容易得多。这就回到了恒卦长久坚持之工夫,故所以在忧患九卦中,损卦是被恒卦所统领的。

许多人往往一怒之下或一念之差,做出令自己遗憾终生之事;或是因多欲贪心,铤而走险做出犯罪之事,导致不好的下场。故《系辞》告诫曰:“损以远害。”若是遵行损卦之道,杜绝愤怒及贪欲,就能避免祸害上身;反之则易招致凶祸。《系辞上》道:
子曰:“作《易》者,其知盗乎?”《易》曰:“负且乘,致寇至。”负也者,小人之事也。乘也者,君子之器也。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盗思夺之矣。
“负且乘,致寇至”为《解》卦六三爻辞。六三以阴爻居阳位,犹如本应背负东西步行的小人乘了只有君子才能乘的车,故招致盗贼之攻击。小人与君子分别指平民与在位者,小人坐君子之车可能是为贪求坐车的安逸,或是向他人炫耀自己的财富,但无论如何都是自身私欲之表现。小人作不当作之事,故容易引发盗贼觊觎掠夺之心。由此可知,一个人的贪欲会招致祸害,杜绝贪欲才能避免祸害。

益卦以施惠兴利。欲持之以恒地修德,除了应消极地减少过失缺点外,更应积极地使德行加深。益卦卦辞云:
益,利有攸往,利涉大川。
益卦利于有所往,利于渡过大河。

《益·彖》言:

益,损上益下,民说无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利有攸往,中正有庆;利涉大川,木道乃行。益,动而巽,日进无疆,天施地生,其益无方,凡益之道,与时偕行。
益卦下震上巽,本为上乾损去一阳而下坤受益一阳,此乃损上益下。乾喻在上之统治者,坤喻在下之民众,减损统治者之利益以增添民众之利益,所以人民喜悦无比,此道大为光明。“中正有庆”乃是因益卦六二、九五皆居中得正,比喻统治者以中正之道益天下,民亦守中正之道应之,故天下必有福庆。益卦下震上巽,震动巽顺,指统治者顺理以动民,则可获得无穷之利益。“天施地生,其益无方”,统治者施惠于百姓,百姓必会报答,如此双方共创之利益无穷无尽。
《系辞》所言“益,德之裕也”、“益,长裕而不设”、“益以兴利”,此正呼应了《益·彖》所言之“其道大光”。尤其是“益,长裕而不设”中以益卦之德长久充裕而没有界线,与《益·彖》“其益无方”中利益无穷尽之意思相应,“益以兴利”也与《益.彖》所言统治者施惠百姓而生利的意思相近。益卦之所以列于忧患九卦之第六,乃因君子熟练履、谦、复、恒、损之工夫后,已有能力施惠他人,即使其非统治者,亦可以于其能力范围内行善助人。
《孟子·梁惠王》道:
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
推恩即指施行恩德,古代君子之德行之所以超越常人,是因其将恩德施行于其所作的一切事业上。孟子所言之“推恩”,实可与益卦所言施益他人而使自身德行增长之意相互发明。
忧患九卦以履、谦、复卦建立基本德行后,以恒、损、益卦来维持并精进德行。以恒卦揭示坚持正道之重要性,并统领损、益两卦,以损卦为长久保持德行,以益卦为长久地精进德行,恒、损、益卦构成了高级修养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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