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社区
三、人生转折点
凡人凡人，人生再平凡，相信每个人生之中，总有那么一些事，一个时段，是值得回忆和怀念的！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是1988年~1993年，在这个XL公司的工作，是最值得我回忆和怀念的。
由于我做了公司资料的工作，虽然资料上缴到档案室，有专人管理，但讲到对资料的熟悉，当时没有一个人比得上我。所以每逢公司有什么事，需要用到资料的，不管是谁，一定会来找我，我除了能以最快的时间，找到他们所需要的资料外，还可以提供点技术上的意见。嗳！用不了多少时间，不经意间，我好象成了个轴心，同时公司的人脉也因此而打开了。
XL公司是1986年筹建投产的，到1988年，销路已经打开，产品销往全国，产量需求很大，按投产时期的设备生产能力，远远不能满足，所以，董事会和老总都对公司生产部和设备管理人员寄予很大的期望，一个是生产部的技术人员对产品工艺的调整，其二是设备管理人员对设备能力的挖潜。1989年和1990年，是工作最紧张的两年。
之前我曾经说了，因为我是新来的，被安排在设备科Z君手下，自从整理完资料以后，生产部的H生有什么事就直接找我啦，那时候我心里也没有什么道道，反正这里每个人都比我大，都可以叫我做事，何况这个H生是老总亲自带过来的人，生产工艺数他最熟，和他合作，跟他学习是最好不过的事。我在上头说了这段时间最值得怀念，就是跟H生无间的合作，那种互相信任互相帮助的情谊，永远值得记住。那时候只要他有一点点工艺修整的灵感，我马上就从设备的配置上调整，以期达到最佳的生产效果，那时候我们两人真是配合得非常之默契！
时间过得很快，1990年中正值夏季，市场对产品的需求量日益增大，公司门前经常排着长长的车龙，来提货的老板们怀揣着大捆大捆的现金，日夜守侯在公司仓库的出口。那时候每天生产多少，就卖出多少。尽管近两年来公司发展很快，在没有增加多大设备投资的情况下，产量就将近翻番，但还是供不应求，缺口很大。
在这种情况下，董事会对公司的要求提高了，除了希望得到更大的经济效益之外，亦要求公司加强内部管理，因为之前几年以来的公司管理工作，高层说到底只有老总一人，没有副总，中层一大帮，但全都副职，正职还是老总担着。这样的架构，，老总一人既管内又管外，在企业起步初期还可以，但是发展到一定程度，就有点捉襟见肘啦，所以董事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提出增加公司高层人手，以加强公司的管理工作。
同时根据董事会的要求，老总的助手，将在公司内部的人员中提拔，而且不指定候选人，采用全民选举方式来产生。公司公布了董事会的这个决定之后，上下人等都热闹起来，到底谁能够上去，有很多传言和猜测，大热门的人，当属H生啦。原因之一：论关系，他是老总亲自从国营厂带来的人，以前他们合作多年，应该非常之了解，亦能合得来，否则老总都不会带他过来；原因之二：他本来就一直担任生产部的经理，这个可是当时公司最重要的部门，他若升职，分管生产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当时，我去到那公司还不到两年，刚到的时候从最低层做起，后来设备科的Z君走了，才名不正言不顺地被人当作临时的负责人，没有正式任命的那种，只带着一班机修，无日无夜地做着那份最吃力不讨好的设备管理工作。对于这次公司要提拔领导人，在我心中想，一定系H生无疑，因为我都跟他合作了一年多，对他的资历和能力没有一点怀疑，所以在选举大会上，我投的也是H生的票。
但是世间往往就有出人意表的事发生，让人始料不及，唱票结果出来，高票当选的居然会是我：憨老马！
“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这可算是家训，我不知是否受此影响，还是本来就生性顽劣，反正自小就没有什么大志，小学不戴红领巾，中学不入GQT，至今还是白丁布衣蚁民一个。还记得高中的时候，有次在家和同学谈论毕业以后要做什么什么工作，继而希望达到怎样怎样的成果和地位，听到某同学说的宏图大计，我当时爆肚就一句：就算让你做到WH文（是当时举国最红最火，坐火箭升得最快、最高的那位，都知道吧），那又如何啊！？老爸在旁边正洗脚，也禁不住呲笑起来！
我就这么一个不长进的人，娘胎出来就不是当“官”的料，从来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这次居然给举了出来，用我们老广的话说，就是：“畀人摆咗上台（让人家架上了案）”。老广就这样，说话有点弯弯绕，这句话的意思是：某人不愿意干的某事，别人硬塞过去，某人就会说：“你又摆我上台！”在老广眼里，什么东西一摆上台，就是要被宰杀的意思的啦！
会后老总才找我谈，很有诚意地对我说：这个结果，也是他所愿意看到的！其实当时的公司运作情况，公司扶我坐上这把椅子，只是一个形式而已，实际上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已经做了很多这职位应该做的事。之前我曾经讲过这公司最初的管理架构问题，由于原来每个部门的头都是副职，那么总有个别比较计较的人，凡事能推就推，总之在整个生产运作当中，有一些灰色地带的工作就变成了“都不管”的事。那时候我是个新人，最没有资历，再加上老广最兴“新人新猪肉（凡是都要吃点亏的人）”的啦，所以被安排值班（节假日和晚上）最多。由于公司在郊区，三班倒，干部又少，每天下午下班车一开，公司就真空啦，只有当班的班组长，他只能处理班组内的工作，一有突发事件，他们是没法处理的，所以必须留干部值班。
那时候我三头两天经常值班，所碰到生产上的事也最多，车间一有事就来找，不管什么时候，工艺有疑问啦来找，操作失误啦来找，我最记得有一次，工人开错阀门，把整一缸（10吨）的奶，全放到沟渠去啦，当时是半夜，那工人来找我，一边说一边直打哆嗦，都吓坏啦！
（上面所说的是一个真实的例子，原因是系统中使用了手动的三通阀，工人在操作中一时糊涂搞错方向，致使本应放料到灌注机的成品，错放到沟渠去啦。那时候系统也不能说有问题，因为都是欧洲大公司的样板做法，类似的笑话也并非只有我碰到过，行内也曾听说过，不过现在这里的阀门很多公司都换成了自动的，这种错误再没有发生过。）
我发现有的问题，很多就是由于部门之间沟通不够而引起的，如果这时候无人从中搭桥，那很有可能这“问题”就会从两部门之间的缝隙掉了下去，或者积压了下来。所以我那个阶段的工作，有很多时候都是为各部门沟通而努力，不懂的就去问，务求弄个明白！反正那个时候，好象凡公司有什么问题，都与自己有关，只要有能力及解决了对工作有利，我都有尽快解决掉的想法和行动。事后想起来，当时我这样做，一定会得罪一些人，但当时我根本不懂、也不会顾忌，只想把工作做完了事。久而久之，自然而然俨然好象就成了个“官”。
人们普遍都认为：升了职就是当了官，但在我看来，从一开始，根本就没有丁点当“官”的感觉，真的！虽然当时那企业在国内还算有点名气，其规模按当时国企标准衡定，也算得上属于大型企业的那类，官阶可以上到局级（我还记得在评企业等级的时候，公司董事们那沾沾自喜的情形）。按理由应该是很风光的啦，但为啥我就没有这“灰（feel）”呢？
责任，是一个责任，使得我这个在人家眼里“一人之下”的官，自己倒没有一点点当官的feel，反而感到责任更加重大。小时候老爸经常教导：男人最紧要是要负责任！所谓“担家亦即担枷”，没得逃，也不能逃！
这次我给选上，系全公司大多数同事畀面（给面子），证明我到这公司在两年不到的时间，工作得到了认同，我所有付出的，没有白费，很难得啊！在此同时，亦得到老总的支持，虽然在那一刻，有点意外，但既然已经畀人摆咗上台咯，几大就几大啦，惟有顶硬上，冇理由认衰仔假（既然已经给架上去啦，多大的担子都要硬着头皮上，没有理由退却这么没面子）！
就这样，我一个纯技术型的“机械”人，坐上了公司管理的座位，做起了“管理”的工作。正所谓在其位就要谋其政，人在那时候还很单纯，虽然改革开放啦，但受了国家前30年的教育，加上在国企多年养成的那种工作习惯，当时对公司真的是捧出一颗心，献出所有真诚来做事的！不光是我，还有一大帮手足，都是这样！回想过去，看看现在，很难再有那一分情真。
在公司的发展当头受命，虽然工作的重点转到了管理上面，但做下来还是需要技术底子来支撑，因为我分管的是公司内务，不用我说，大家都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事的啦，生产、质量、设备、行政、人事……等等，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在生产这块，而且是如何利用现有设备，提高产能。上面我说到啦，当时的销售形势一片大好，这边生产那边拉货，夸张一点说，产品抽样在N小时内的检验结果还没出来，都已经喝到消费者肚子里啦。所以当时董事会和公司拼命找设备供应商，要增加设备扩大生产。
一次偶然机会，我在翻阅设备的技术说明书的时候，看到几行字，当时脑子一激灵，突然触发起一个大胆的想法：我要改造这套设备。
四、危中求机
那公司的生产线，是进口的，当时在全广东也只要3条，另外两条分别在深圳和肇庆，设备算是比较先进和快速的啦。其产品种类和形式也是引进，在国内很新鲜，所以非常之好卖，相信至今，其菌种还是要从高加索地区引进。这样重要的设备，董事会和公司领导一向视之为奇珍异宝，因为就凭着它以及它所产生的效益（经济及社会），使得公司成为区内一宝，而且名声在外。那时如果有谁伺候不好机器或者搞坏，影响生产，那好大劐（事情很严重）！那时公司流行着老总的一句话：（谁要是搞坏机器）杀了你也不解恨呐！
我将自己想法向老总提起，后来他上报到董事会，董事会反应很大，我记得董事长特地下来公司，对我说千万不要乱搞，弄坏了机器可不行！听他的意思，就是不同意我的提议，但怕老总按不住我，不放心，特地下来给我警告！董事长是集团公司领导，平日很少下来，我这次的提议惊动了他，证明确实事关重大。
但就机器改造的事来说，我对自己有信心（没有信心的事我是不会贸贸然说出去的），但由于事关确实重大，我也不能轻举妄动，虽然之前已经对设备有比较详细的了解，但还是要慎重行事。当时我自己除了反复核对资料、研究改造的方案之外，还多次召集同事手足们开会讨论，老Q（老总从石家庄大厂请来的专家）、老T（九头鸟）、S哥等等，也请他们各自提建议和方案。嗨！开会的那个气氛啊，简直“湿水棉花，冇得弹”，很热烈，有时候为一丁点问题就吵个面红耳赤地，说真的那时候都不知道为什么？
经过各个方案的对比，最终决定采用捞（老）Q的提案（当年的老Q不是真的老，才30多，不过广东人称呼北方来的人都加个“老”字，最普遍的叫法：老兄。）。方案决定以后，接下来就是钱的问题啦，因为当时没有经过上头的同意，这个事还得隐着点，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偷偷摸摸地做，现有的材料好办，我大笔一挥，就可以到仓库去领，但需要买的东西呢？咋办！
当时我升任之后，公司高层就老总和我啦，那时候财务总监虽然是直接由老总指挥，但凡有重大事项，都是我们3个人开会决定，恰恰又是同姓，工作严肃之外又可以开开玩笑，再加上我上任之后，在生产这块和公司内务全力配合财务的工作，什么仓管啦、成本核算啦等等的，所以我和财务总监的关系也很好，而他对我也很了解，知道我不是“大只广”。咁近城隍庙当然要烧返支高香嘎啦（糟，这句老广俗语我不知怎翻译，就：近水楼台先得月吧））！为了改造设备需要买零件的事，我跟L经理谈了，开明车马要私下度水（明了说要财务私下拨款）。唉！做了半辈子人，未曾试过这么大胆的。
（这时候，老总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工作，但由于碍上头董事长，他也不能决定，估计他当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之后，就差真正对设备进行实施改造啦，所有人都跃跃欲试，希望快点见个真章。但怎样停产做呢？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挺大的难题！要知道当时一天的产量是基本核定了的，从下菌种开始到产品完成包装入库，一环紧扣一环，机器是停不得的。而我们的工作上头又不同意，怕弄坏了，所以我是不可能按正常程序申请停机来做事的，怎么办呢？惟有等待！
转眼，农历新年到啦，在中国这是个大节日，平时生产无论怎么忙，到了农历新年，一定得放一两天的假。我瞅准这个机会，事先跟一班手足打好底，就利用这个时候来做！
大年三十下午，机器都停啦，卫生打扫干净，全公司员工都回家团年去了，就我们一班傻佬，自发留在了公司，各就各位，老Q 、D叔负责电器，佬T和S哥负责机械，还有阿J、Y仔、阿L、*S和*J配合，赶紧对鬼子的生产线进行全面的改造工作。呵呵！到了此时此刻，最悠闲的人就是我啦，看着他们一个个汗流浃背地忙碌着，动作紧张而娴熟，我可是一点儿都帮不上忙，嗨，现在想起来，当时的情景好象还在面前一样！我很清楚地记得：机器改造完成，经过反复试运转，确认可以过关之后，是我亲自打电话给老总的，可以说是报捷吧！那一刻是年初二的凌晨，具体几点钟我们都没看，反正再过几个小时，机器就要重新开动生产的啦。好险啊！如果我们改造不成功，连将机器恢复原状的时间都没有。
设备经过改造之后，产能比原来大幅度提高，足有三分之一强，公司的效益同步得到提高。
经过这一战役，我和那一班手足的关系更加密切，之前听到人人都系咁话：机修是最难管的工种，以前在国企，亦看到一些机修工，捉弄过车间班组领导的。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真正当过什么“领导”，但到了这里，阴差阳错，要带这一班个个都如五星上将一样能干的人工作，在外人的眼里，应该是很不容易的。不过老实讲，我在他们（亦包括在全公司员工）面前，从来就冇（没有）将自己当成系（是）一个官，呢（这）种感觉，自上任以来就有，职务在我的心里，根本就不是个官，只是一个责任，而且分量还不轻，正因为如此，我工作起来从来不敢掉而轻心，亦确实做出了一点点成绩，起码让他们看到：我不是大只广！同时我还可以在他们碰到难题的时候，适当给他们一点点帮助，主要是理论上或者技巧上的问题，如果到最后还是不能解决，那我也必须硬着头皮上（总不能让生产停下来吧），那时阵子凡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一班人之中总有些调谑，“呵呵！你返乡下耕田啦（指败阵下来的人）”，搞笑一点的，就高举双手猛拧头（使劲摇头）。那时候做事真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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