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
1997 年 8 月 5 日，日本东宝企业株式会社董事长宇崎正雄先生和中日蓬莱疗养株式会社董事长笠原纪夫先生在广东省文史研究馆副馆长吴世枫、文史业务处处长黄炳炎两位先生的陪同下，到光孝寺拜谒年耆德备、道学兼优的新成大师。为了敬仰新成公的道高德重，日本友人不远千里来穗，真心求法，恭谨虔诚，恳求大师开示。偈语由省文史馆馆书法家刘汉池先生挥毫书成，赠日本友人东恭挂正堂。笔者有幸能够参与仰观光孝寺和禅宗六祖殿，实为善根非浅。
光孝寺（图片来源网络）
一
光孝寺是岭南年代最古、规模最大的一座名刹，光孝寺在历史上有过制旨寺、王园寺、法性寺、乾明禅院等称谓。在宋高宗绍兴二十一年（1151 年）始改名光孝寺，至今也有 800 多年了。
公元前 2 世纪,这里是西汉南越王赵建德宅邸。三国时，东吴贵族虞翻被流放到南海，居此讲学，时人称为虞苑；又苑中种有不少诃子树，时人称为“诃林”。虞翻死后，家人献宅建寺。397—401 年，天竺三藏法师（昙摩耶舍）改建虞宅为王园寺，创建道场。为纪念虞翻家人献苑建寺，现光孝寺后院东边方丈室上尚留存有横匾。“重光诃林”和楹联“方寸心田藏妙法，丈余斗室纳须弥”。
梁武帝普通元年（520 年）天竺（印度）菩提达摩大师乘商船东来中国南海，显迹于光孝寺，寺内有达摩建的洗钵泉。初祖的四句偈子：“吾本来兹士，传法度迷津。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印证衣钵只传了二祖至六祖五人。六祖的禅宗顿悟法门又开五叶：临济宗、沩仰宗、曹洞宗、云门宗和法眼宗。至今寺内祖堂前尚挂有一副楹联：“衣钵真传一花五叶，法流东土二谛十宗。”
唐高宗仪凤元年（676 年），慧能得法和衣钵后，过了多年遁迹天涯，来到广州法性寺于座下参听印宗弘讲涅槃经，夜宿廊庑。某夜：“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议论不已。慧能进曰：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坛经·行由品第一》）印宗大师听后非常欣奇，问后知五祖大法衣钵流传岭南的，就是这一位慧能。寺内风幡阁是为纪念六祖的“风幡心动说”而建的,“风幡”尚保存在睡佛阁下层。
同年正月十五日，法性寺普集四众。由印宗大师亲为慧能剃度落发。六祖的头发珍藏在大殿后的瘗发塔中。
二月初八日，以西京的智光律师为授戒师，在菩提树下寺中戒坛上，为慧能授具足戒，正式出家。
六祖受戒的戒坛是刘宋时一位天竺跋摩尊者所造，并在戒坛记文中说：“后来当有肉身菩萨来此受戒。”六祖在此受戒，印证上说。
戒坛旁的一棵菩提树是梁武帝时，由智药高僧从印度带来，种于寺内。树旁立一碑说：“一百二十年以后，有一位大士菩萨，坐在此树下说无上道法。”六祖受戒后，就在法性寺菩提树下“开禅传宗旨”，普利群生，也应上说。
光孝寺是六祖“开宗”之处，又是慧能大师所创的南宗发源地，寺内建筑气势雄伟，为岭南丛林建筑之冠。正如天工殿前楹联所道：
禅教遍环中兹为最初福地，
祇园开岭表此是第一名山。
二
禅宗秉承释迦牟尼拈花不言，摩诃迦叶破颜含笑的教外别传法门，还有“不立文字”“见性成佛”等问题，慧能大师等平时弘扬禅宗心要，不用循文解义和释字疏经的方式，而是用平常语句，直接授受明心见性求证之原则。就是禅宗经典《坛经》也只是语录形式。记载宗门历史故事，又名为“公案”，禅宗每一公案都是智慧的火花，是引导学人开悟的途径。现引录若干如下：
死鱼浮于水上。有人问僧：“鱼岂不是以水为命？”僧曰：“是。”又问：“为什么却向水中死？”无对。
——鱼死在水里，人死在什么地方？人死在求活命的医院和休息的床上。阁下意见如何？
师（怀让）知道一（马祖）是法器。往问曰：“大德坐禅，图什么？”道一曰：“图作佛”。师乃取一砖于彼庵前磨。道一曰：“磨砖作么？”师曰：“磨作镜。”道一曰：“磨砖岂得成镜耶？”师曰：“磨砖且不成镜，坐禅岂得成佛耶？”
——处事接物，不但要讲原则，亦要有正确的方法和技巧，不然就会南辕北辙。唐代宗宦官朝恩问慧忠大师：“何谓无明？从何而起？”大师曰：“衰相现前，奴才也解问佛法！”朝恩大怒。大师曰：“此即是无明，无明从此起。”
——慧忠大师所对的不是宦官朝恩，而是代宗皇帝，又如何？
五台智通初在归宗会下，忽一夜连叫曰：“我大悟也！”宗曰：“汝见甚么道理，便言大悟？试说看。”智通曰：“师姑元是女人作。”
——世事就是这样简单、平常、普通。你跪着，看到的那人的形象当然高大神圣了。
江西青山惟政禅师说：“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大众！这三般见解，是同是别……许汝亲见老僧。”
——办事时机十分重要。你见山，老僧见山不是山时，你千万别去见他。有时，某点见解或某个适当时刻，决定了一事的成败甚至一生的荣辱。
上述几例禅机公案，表面上看来，只是随口漫谈，一问一答。可是其中奥义玄机妙不可言，令人省悟，我们不要只于言中撷取，要在言外知归。真所谓：“阳春布德，花香漏泄于枝梢；素月流辉，波印透开于潭底。”
禅，博大精深，蕴藏着古人的思想智慧，对我国古代的文化、艺术、哲学、理学等各个方面，均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禅对生活修养、人生哲学、理性智慧等方面，都有不少独到的见解。历代佛教禅师都不要你烧香拜佛，而要你迷信和崇拜的“偶像”便是你自己；谁也救不了你，只有你自己能救自己，让人千万别“贪看天上月，反失掌上珠”。
我国古今不少文人都参禅，古有王安石、苏东坡、白居易、范成大、辛稼轩、朱熹、黄庭坚等。司马光说：“近来朝野客，无坐不谈禅。”近现代参禅的文人有丰子恺、夏丏尊、朱光潜、郁达夫、汪曾祺等，写出了不少见机发悟的禅理诗词。如：
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吉凶祸福有来由，但要深知不要忧。只见火光烧润屋，不闻风浪覆虚舟。
名为公器无多取，利是身灾合少求。虽异匏瓜难不食，大都食足早宜休。
投老归来供奉班，尘埃无复见钟山。何须更待黄粱熟，始觉人间是梦间。
情知万法本来空，获复将心奉八风。逆顺境来欣戚变，咄哉谁是主人翁。
莫滞春光花下游，便须准备落花愁。百年雨打风吹却，万事三平二满休。
捋扰扰，付悠悠，此生于世自无忧。新愁次第相抛舍，要伴春归天尽头。
三
日本东宝企业株式会社董事长宇崎正雄先生是一位佛教信徒，他说：“日本信佛的人最多。佛教是从中国传去日本的。日本平安时代（794—1192 年），以京都为中心大量派遣人员到中国学佛取经，其规模之大，人数之多，均达到空前程度。反之，中国到日本讲经说法的高僧也不乏其人。如众所周知的鉴真大师东渡讲经，就是杰出的一例。”
中国禅宗东传也在上述时期。日本嵯峨天皇执政（809—823 年）时，中国高僧义空大师到日本京都传授禅宗佛法，受到了嵯峨天皇及橘嘉智子皇后的亲切接见。天皇和皇后对大师非常崇敬，请义空大师在天皇的离宫“嵯峨院”传授禅学精华。在义空大师的精心传授下，皇后悟得其如，皈依佛门。嵯峨天皇提供大片土地，建造檀林寺。义空圆寂后，檀林寺殿上安放着义空大师之塑像。1000 多年以来，檀林寺一直作为禅林之圣地，在日本的禅宗佛教界产生深远之影响。
来源：《岭南文史》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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