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洗碗，谁来洗衣服，谁来做饭？”这些琐碎的家事其实反映了亲密关系中的权力结构。
今天，夫人分享来自钱岳的一篇文章，向大家介绍婚姻中“显性的权力”和“隐性的权力”，让我们来看看，这些互动模式是否发生在你的亲密关系中。
责编：李汪洋
在说研究、写理论之前，跟大家分享几个故事。
某天朋友跟我说，前一天她做饭，要男朋友洗碗，催到第二天也没洗。她男朋友还振振有词：家务本来就不该平分。男主外，女主内的分工才对。女人就该负责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朋友说：超人（笔者的昵称）啊，那一刻我好想把你从荷包里掏出来往桌上一摔，来来来，让超人教育一下你。于是，她提议我把公众号搞成有声物，专治直男癌。
朋友跟我说，有时候她和男朋友吃完饭，都不想洗碗，于是互相推诿，可没人愿意洗，就放到第二天。她再催了几次，男朋友也还是按兵不动，一来她受不了了，二来她也觉得没意思了，于是她把碗洗了。
最后，分享一段我最近读到的话：
这些事情，让我想到一篇很有名的论文。Aafke Komter 1988年在Gender & Society上发表论文《Hidden Power in Marriage》 。这篇论文是这个期刊自创刊以来被引用次数最多的论文之一。
研究者说，异性恋的亲密关系中，特别是婚姻中，有三种不同形式的权力。
第一种叫显性的权力（manifest power）。显性的权力可以表现在看得见的结果上，比如在婚姻中有没有想改变什么？有冲突吗？如何解决的？
第二种叫隐性的权力（latent power）。隐性的权力表现为，夫妻双方没觉得婚姻中需要改变什么，也没有什么冲突。但是，有更多权力的一方的需求和愿望被考虑到了，而拥有权力较少的一方因为想到对方会有消极的反应或害怕破坏婚姻关系，找出理由不再想改变什么或避免冲突。
第三组叫看不见的权力（invisible power）。看不见的权力是指，主流的性别意识形态使得妻子将客观上不平等的婚姻关系看作理所当然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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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听上去有点抽象。那么，下面我们来看看，访谈结果显示，这三个维度的权力如何影响婚姻关系。
如果你有伴侣，不妨回答以下几个问题：
你希望你和伴侣之间的家务分工（做家务或照顾孩子）有一些改变吗？
如果你希望有所改变，你是否做出任何尝试去实现呢？
在尝试和寻求改变的过程中，你遇到了哪些阻碍？亲密关系是否出现冲突？
研究表明，平均来说，女性比男性做更多家务。即使男性和女性都工作，女性仍然承担更多的家务。所以毫不意外，更多的女性比男性希望伴侣之间的家务分工有所改变。
通常妻子都希望丈夫能够多分担一些家务，最好是自愿主动地做家务。但是，女性努力改变现状的尝试往往没有什么效果。
有意思的是，如果女性没有想要改变，更多是因为她们已经放弃了；而男性没有想要改变，更多是因为他们对现状真的非常满意。
对于那些希望家务分工有所改变的男性和女性，他们采取了什么策略去试图实现呢？
只有少数的女性试图用非常直接的方式改变她们的亲密关系。女性更常用的是间接的提醒，比如暗示、唠叨等，但这些方式的作用很有限，因为有时候这些方式太间接了，以至于男性根本觉察不到。
还有所谓的循序渐进：有些女性试图逐步地、不引发任何冲突地改变她们的伴侣，因为她们害怕她们太激进地要求改变，会威胁到她们的婚姻。但这种方法给女性带来了很多的挫败感，因为改变发生得太慢了。
威胁也是常用的方式，并且男性和女性都用。比如，有些女人会故意把盘子、碗放在厨房，或者不倒垃圾，希望她们的丈夫最终会把这些事情做了。但男性往往不被这些没洗的碗盘和没倒的垃圾困扰，所以女性用“威胁”这一招，最后效果也很有限。
男性也会用威胁。比如，如果伴侣想发生性活动的兴致没有很高，男性可能会威胁她说“你再这样性冷淡，我就去外面找别的女人了。”或者如果一个女人婚后很想出去工作，而男人只想让她在家做全职家庭主妇，他可能会威胁说“好啊，那你出去工作，我就辞职，看你一个人养不养得起这个家。”
总体来说，男人比女人更常用威胁这一招。而且，往往女性用威胁的时候，效果并没有很大。
等待（按兵不动）也是男女都会用的策略，但他们的目的很不一样。女性往往希望某方面发生改变，希望时间到了，真的会改变。而男性按兵不动，往往是希望等着伴侣最终去把事情解决了。总体来说，按兵不动这一招，也是男性用比女性用时，效果更好。
有男人说：我什么也不做。我就坐着。反正你自己决定你照不照顾孩子，我坐在这里就已经立场很明确了：你决定。这一招很管用。基本上妻子最后都决定照顾孩子。
那有哪些是男性比较常用的策略呢？
忽视。特别是当男性面对伴侣的不满和愤怒时，他们选择忽略。
充耳不闻她的抱怨，她的抱怨也就没啥用了。比如有男的说：如果她很生气，我有时候会觉得莫名其妙她为什么会生气。然后，我就笑了，当然了，这就导致她更生气了。不过我做的很简单，我就不做任何反应：我不想听她说话，然后我就真的听不见了。
不过忽视这个办法只能短期有效，因为如果没有解决问题的话，女人最终又会再回头来说同样的事情。
讲道理也是男性用的比女性多的策略，特别是教育程度高一些的男性。他们会试图说服他们的伴侣，你的要求是很无理的，然后说明自己的观点的逻辑在哪里。但男性在讲道理时，往往忽视女性的内心感受，并且试图绕过最根本的问题。
讲道理却往往很有效，因为女性通常在各种大道理面前感觉很不安，从而很难有效地用一种能够说服伴侣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受。
总之，女性试图对她们的亲密关系做出一些改变的尝试都往往收效甚微。
以上的例子就是“显性的权力”和“隐性的权力”的直接体现。这两种维度的权力通常包含：丈夫对妻子提出的改变表现出消极的回应或态度；妻子预期到丈夫的需求或者喜好，进而压抑自己寻求改变的期望以此来避免冲突。
丈夫往往从“显性的权力”和“隐性的权力”中得利，因为这不会违背传统的性别分工、观念、和做法。女性往往没有足够的权力去实现婚姻中她们希望看到的改变。她们往往需要来自丈夫的支持，而丈夫仍然对婚姻中的性别平等表现出很大的抵触。因此，“显性的权力”和“隐性的权力”使得不公平的现状得以延续。
这个研究是基于1980年代的荷兰夫妻。那么，研究里提到的夫妻互动模式、权力结构，在你的亲密关系里发生过吗？
今天只介绍了“显性的权力”和“隐性的权力”。明天介绍“看不见的权力”。看都看不见，如何说得清？敬请期待吧。
钱岳
英属哥伦比亚大学
社会学系助理教授
专注研究家庭婚姻
社会性别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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