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克厚教授
交大老子书院主讲教授
青海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著有《句读老子》、《论语旧注今读》、《大学中庸导读》、《中国美学》、《孟子通讲》等。
第二章
“ 有无相生 难易相成 ”
有无相生。
这个地方的有无相生，和第一章讲的有无关系，应该有一些区别。它们不在同一个层次上，那个地方的有无是道的两个构成要素，这个地方是由人的价值观而产生的有无。这个有是拥有的意思，这个无是丧失、丢失的意思。有无是一对反义词，在这对反义词中，人肯定有，否定无。人们津津乐道，我有什么。比如游客到西宁来，导游就会介绍，西宁有什么，市内有塔尔寺，周边有青海湖，但不能给游客介绍没有什么。大家找工作的时候，肯定要讲我有什么特长，只能讲我有的东西，不能讲我没有的东西。这种讲话方式，慢慢就使有变成一个褒义词。而无一无所有，什么都没有，就成了一个贬义词。但老子的观点不一样，老子讲有无相生，有无同时存在。有无同时存在是什么意思呢？比如说这个杯子，它存在于这个空间，对于这个空间来讲，它就是有，对于它不在的那个空间而言，它就是无。我们可以不停地改变杯子的存放空间，杯子可以不停地有，也可以不停地无。所以同时存在意味着，这杯子在一个地方是有的，在另一个地方就是无了。对空间来讲，没有增加什么，也没有减少什么，看见杯子突然没了，感觉很坦然，它没有无呀，它在这个地方无了，跑到另一个地方去有了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无过，从来也没有有过，世界原本就是这个样子。我们还可以从另外一个层面讲有无相生，在你拥有这个杯子的同时，也让你失去了其他的杯子。在人和物的关系中，人时时都在拥有，也时时都在失去。所以拥有的时候不必沾沾自喜，因为你正在失去别的。失去的时候也不必伤心，因为你正在得到别的。只要有选择就会有拥有，就会有失去。大家能来这里上学是值得高兴的，但一想到失去了那么多学校，那么多学校从此就无缘了，一下又感到有些失落。跟某个人谈恋爱很幸福吧，但从此失去了跟别人谈恋爱的机会。另外，既然有无同时存在，只要恋爱，就有失恋的可能。有了这一条，就有一个心理准备，万一失恋了，就会有个说法，对象本就不属于你，你们是侥幸有了这么一段关系，现在又恢复到原状了。水归了大海，云归了天。
难易相成。
难和易中，通常认为难是有价值的，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克服了艰难困苦，成功才有价值和意义。如果事情本来就很容易，举手之劳，做成了，也得不到感谢，得不到表扬。
所以励志故事里都要写磨难，经过磨难做成了某件事，这件事就有价值。日常思维模式强调难，而不是强调易。学生作文写老师，都会写师熬红了眼睛来上课。为什么呢？表明老师为这节课付出了很多很多，昨晚备课到深夜，别人家的灯都熄灭了，老师家的灯还亮着。那么，按照老子的思想，千辛万苦才备好一节课，表明什么？他不称职，不适合做老师。老子更欣赏另外一种情况。晚上没备课，还喝了一场酒，居然把课上得那么好，这个价值更高。老子颠倒了难易价值观，他强调了易的重要性，易在某种意义上体现了无为的思想。什么叫难？什么叫易？每一件事情，既可以说难，也可以说易。对于胜任这个工作的人来讲，这个工作就是易，对于不胜任这个工作的人来说，这个工作就是难。对一个人来讲，是难的，对另一个人来讲，可能是容易的。难和易是同时存在的。就同一个人而言，做了不能胜任的事情，就感觉到难，做了胜任的事情，就感觉到易，难和易也是同时存在的。
撰文：左克厚
编辑：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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