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孟子》中语气词分析比较

刘妍妍

烟台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院 2001A110616

指导教师姜仁涛

摘要《论语》和《孟子》是春秋战国时期儒家的重要著作。我们分别选取了两部著作中六个语气词,在分析和比较的基础上发现:从《论语》到《孟子》,语气词的语法意义不变,使用频率呈现减少的趋势,但"耳"字呈增加态势发展。

关键词论语;孟子;语气词

《论语》和《孟子》是上古先秦时期儒家学派的重要著作。《论语》主要记载了儒家学派创始人孔子一生的言语行事,同时,也记载了孔子若干学生的言行,是一部语录体散文。《孟子》是一部记述孟轲言语行事的著作。从《论语》和《孟子》成书的时代来看,《论语》是战国初期的文献,分属于先秦中期;《孟子》是战国中期的文献,分属于先秦晚期。本文从语言文字的视角,分析比较春秋战国时期这两部文献中主要语气词的使用情况,以此来略见先秦中晚期语气词的发展演变情况。

语气词乃"华文所独"。[1](P323) "它是汉语专门用来表示句子各种语气的虚词,也是区别于其他语系的一个重要特征。" [2](P1)据统计,《论语》二十篇中使用17个语气词:也,矣,乎,哉,耳,焉,与,已,云,兮,夫,而,者,然,为,尔,诸。《孟子》七篇中使用15个:也,矣,乎,哉,与,已,耳,诸,焉,尔,云,来,为,夫,兮。基本概括了古汉语中各种语气词的语法意义和用法。所以说,同作为记录言行之作,《论语》,《孟子》中的语气词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本文主要选取了两部文献中使用频率较高的六个语气词进行分析。分别是"也","矣","乎","哉","与","耳",从语气词所具有的功能上看,这六个语气词可以分成三大类:"也","矣","耳"表陈述语气;"乎","与"表疑问语气;"哉"表感叹语气。下文分别对这三大类语气词逐一分析。

表陈述语气:也,矣,耳

也

"'也'初见于《诗·东山》。"[3](P77)它是古汉语中常用的一个语气词。《马氏文通》说:"'也'字所以助论断之辞气。" [1](P323)据统计,《论语》中"也"出现533次:句末322次,句中180次,与其他语气词连用31次;《孟子》中出现1231次:句末1038次,句中188次,与其他语气词连用5次。分别是两部著作中使用频率最高的语气词。主要用法有:

(1)用于判断句的末尾,帮助谓语加强判断语气。《论语》中出现65次,《孟子》中出现344次。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为政》)

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里仁》)

夫尹公之他,端人也。(《离娄下》)

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梁惠王下》)

这是"也"字最基本的用法,即表判断语气,是构成古汉语判断句式的形式之一。

(2)用于叙述句末尾,表示对所叙述的事情进行确认,肯定的语气(206次/524次)。

信近于义,言可复也。(《学而》)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子罕》)

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为也。(《滕文公上》)

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尽心上》)

(3)用于因果句末尾,表示对句子因果关系的肯定(8次/76次)。

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阳货》)

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梁惠王上》)

道之将行也与,命也。(《宪问》)

百官有司莫敢不哀,先之也。(《滕文公上》)

前二例"也"肯定结果,后二例肯定原因。

(4)用于疑问句末,加强句子的疑问语气(28次/87次)。

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 (《子罕》)

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 (《宪问》)

此心之所以合于王者,何也 (《梁惠王上》)

君奚为不见孟轲也 (《梁惠王下》)

"也"在此不表疑问语气。句子的疑问语气由句中疑问代词,副词表示,"也"只加强这种语气。在《论语》28例,《孟子》87例中各有两例句中无疑问词出现:

十世可知也 (《为政》)

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 (《宪问》)

将戕贼杞柳而后以为杯棬也 (《告子上》)

冬日则饮汤,夏日则饮水,然则饮食亦在外也 (《告子上》)

"也"在此表示疑问语气吗杨伯峻先生认为"'也'同'耶',表疑问语气。"[4](P215)郭锡良先生则认为"'也'是表论断语气,而不是表疑问语气。"[5](P55)在这里,我们比较赞同第二种观点,认为此时句子的疑问语气由句式本身或句子的语调表示的。

(5)用于感叹句末,加强句子的感叹语气(15次/7次)。

诚哉是言也!(《子路》)

贤哉,回也!(《雍也》)

固哉,高叟之为诗也!(《告子下》)

恶!是何言也!(《公孙丑上》)

两部文献中"也"此用法多用于倒装句中,但"也"不表感叹语气。句子的感叹语气由句中感叹语气词"哉",叹词"恶"以及句式本身的变化表达的。"也"用在句尾有肯定,加强或扩大,夸张语气的作用。

(6)用于句中,表语气停顿,语意未完,以引出下文(180次/188次)。

回也闻一以知十。(《公冶长》)

今也则亡。(《雍也》)

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梁惠王上》)

金声也者,始条理也。(《万章下》)

以上四例均用于单句句中,"也"用于主语或时间词之后,使主语或时间词凸显。

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学而》)

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则无恶于智矣。(《离娄下》)

以上二例均用于复句第一分句后,表舒缓的语气停顿,以便提起下文。

2,矣

"'矣'最早见于《周书》的《牧誓》,《立政》两篇。"[3](P78)它也是古汉语中常用的语气词之一。《马氏文通》说:"'矣'字惟以助叙说之辞气。" [1](P323)据统计,《论语》中"矣"出现181次:句末138次,与其他语气词连用43次;《孟子》中出现252次:句末191次,与其他语气词连用61次。使用频率居第二位。主要用法有:

(1)表示已然,即事情已经发生或完成,"矣"把它作为一种新情况告诉别人(16次/46次)。

有颜回者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先进》)

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卫灵公》)

舜既为天子矣。(《万章上》)

闻诛一夫纣矣。(《梁惠王下》)

"矣"表已然,句中经常出现时间词。以上例句中出现时间名词"今",时间副词"尝","既",以示时态的变化。

(2)表示将然,即事情虽然没有发生,但在理论或事实上预料要发生。"矣"把这作为新情况报导出来(18次/30次)。

吾将仕矣。(《阳货》)

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宪问》)

为间不用,则茅塞之矣。(《尽心下》)

如有不嗜杀人者,则天下之民皆引领而望之矣。(《梁惠王上》)

(3)表示产生某种状况或表事物的情态,"矣"用于描写句(32次/38次)。

以约失之者鲜矣。(《里仁》)

尽美矣,又尽善也。(《八佾》)

天下归殷久矣。(《公孙丑上》)

壮者散而之四方者,几千人矣。(《梁惠王下》)

"矣"表已然和用在描写句虽都可表示对发生过的事情的陈述语气,但"矣"表已然表示过去或从过去到现在这一段时间内所发生的变化,强调事物时态上的变化;用在描写句的"矣"则强调事物情态上的变化,略带感叹意味。

(4)表示坚强的决定与肯定的语气,用于陈述句末尾(53次/56次)。

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学而》)

乐亦在其中矣。(《述而》)

亦不可得矣。(《滕文公下》)

齐滕之路,不为近矣。(《公孙丑下》)

(5)表语气停顿,引出下文(6次/7次)。

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 (《子路》)

习矣而不察焉。(《尽心上》)

地不改辟矣,民不改聚矣,行仁政而王,莫之能御也。(《公孙丑上》)

(6)用于祈使句,"矣"把句子的祈请语气作为一种新情况报导出来(2次/2次)。

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颜渊》)

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颜渊》)

请勿复敢见矣。(《公孙丑下》)

王欲行王政,则勿毁之矣。(《梁惠王下》)

"矣"不表祈使语气,句子的祈使语气由句中祈使词语"请","勿"表示。

(7)用于感叹句(5次/3次)。

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述而》)

大哉言矣!(《梁惠王下》)

两部著作中,"矣"主要用于主谓倒装句。这种特殊的句式使句子有感叹语气。最后一个例句虽不是倒装句,但句中有感叹语气词"哉",所以"矣"不表感叹语气。

(8)用于疑问句末,加强句子的疑问语气(6次/9次)。

何如斯可谓之士矣 (《子路》)

则将焉用彼相矣 (《季氏》)

德如何可以王矣 (《梁惠王上》)

盖亦反其本矣 (《梁惠王上》)

"矣"在疑问句不表疑问语气,句子的疑问语气由句中疑问代词,副词表示,若去掉"矣"字,句子仍然表疑问语气。"矣"此用法和"也"用于疑问句作用相同,即加强句子的疑问语气。

3,耳

《论语》中"耳"作语气词使用只出现1次,《孟子》中出现15次:单用11次,与"矣"连用4次。"耳"的语法意义比较简单,是"而已"的合音,表限止语气。

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阳货》)

亦不用于耕耳。(《滕文公上》)

直不百步耳,是亦走也。(《梁惠王上》)

"耳"用于句末表示句子陈述的事实止于某种情况。特别是例三中还有表有限范围的副词"直",这就更能表达说话人所述的主观意图仅限于句中的主题。

表疑问语气:乎,与

乎

"'乎'用作疑问语气最早见于《逸周书》。"[3](P76)它是古汉语中表纯粹疑问的语气词,而且疑问语气最强烈。《论语》中出现116次:单用95次,与其他语气词连用21次;《孟子》中出现166次:单用155次,与其他语气词连用11次。主要用法有:

(1)用于是非问句末,表疑问(34次/50次)。

子退朝,曰:"伤人乎 "(《乡党》)

夫子为卫君乎 (《述而》)

贤者亦乐此乎 (《梁惠王上》)

管仲,晏子之功,可复许乎 (《公孙丑上》)

在是非问句中,"乎"表疑问语气最明显,突出。如果去掉"乎"字,句子也就不表疑问语气,而成为陈述句了。

(2)用于反诘句末,与句中出现的否定词,副词等呼应,构成反诘语气(24次/49次)。

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 (《八佾》)

岂其然乎 (《宪问》)

好善优于天下,而况鲁国乎 (《告子下》)

不贤而能之乎 (《万章上》)

在反诘句中,"乎"其实仍然表疑问,因受句中否定副词等影响,疑问语气要轻一些。两部著作中,"乎"和否定词"不"组合构成反问格式"不亦……乎",表委婉的反问语气。其中,《论语》中出现8次,《孟子》中出现6次。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学而》)

民以为大,不亦宜乎 (《梁惠王下》)

(3)用于选择问句末,表疑问(4次/19次)。

执御乎执射乎 (《子罕》)

君子者乎色庄者乎 (《先进》)

事齐乎事楚乎 (《梁惠王下》)

敬叔父乎敬弟乎 (《告子上》)

选择问句中,"乎"表疑问语气比反问句中还要弱。去掉"乎"字,句子仍带选择问的语气。

(4)用于特指问句末,表疑问(5次/9次)。

孰谓鄹人之子知礼乎 (《八佾》)

其何伤于日月乎 (《子张》)

是焉得为大丈夫乎 (《滕文公下》)

恶乎宜乎 (《万章下》)

"乎"在特指问句中的疑问语气最弱,因为句子的疑问语气相当大一部分是由句中疑问代词承担的。

(5)用于测度问句末,表疑问(20次/25次)。

言之得无讱乎 (《颜渊》)

居简而行简,无乃大简乎 (《雍也》)

我不憾焉者,其惟乡原乎 !(《尽心下》)

必也狂狷乎!(《尽心下》)

"乎"与句中前面出现的"其","得无","无乃"呼应,表委婉推测的疑问语气。

(6)"乎"除了表疑问语气,还可用于感叹句,表感叹语气(8次/3次)。

太宰知我乎!(《子罕》)

善哉言乎!(《梁惠王下》)

大哉居乎!(《尽心上》)

《论语》中还有用于单个名词,形容词之后,表呼唤与感叹语气。

参乎!吾道一以贯之。(《里仁》)

惜乎!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子罕》)

在感叹句中,"乎"表示较微弱的感叹语气,远不及"哉"强烈。"乎"表感叹源于它最初的语法意义。"早期'乎'表感叹语气,见于《尚书·君奭》,在西周末春秋初才引申出疑问语气并成为其主要语法意义稳定下来。"[3](P76)由此看,"乎"发展至春秋战国时期,依然留有原始语法意义的痕迹。

与

语气词"与"在古汉语中同"欤",常用在疑问句尾表疑问语气,其语法意义类似于"乎",但"与"表疑问语气没有"乎"强烈。《论语》中出现49次:单用35次,与其他语气词连用14次;《孟子》中出现64次,全部单用。主要用法有:

(1)用于是非问句末,表疑问(14次/47次)。

君子人与 (《泰伯》)

仲由,冉有可谓大臣与 (《先进》)

然则废衅钟与 (《梁惠王上》)

王政可得闻与 (《梁惠王下》)

在是非问句中,"与"表平缓的疑问语气,带有探询和征求对方得以确认的语气。

(2)用于特指问句末,表疑问(2次/3次)。

丘何为是栖栖者与 (《宪问》)

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 (《季氏》)

独何与 (《梁惠王上》)

削何可得与 (《告子下》)

"与"和"乎"用在特指问句中,由于句中出现疑问代词,所以二者表疑问语气要弱一些。但就"与"和"乎"比较,"与"没有"乎"强烈。"乎"在先秦汉语中表疑问语气最强,发问者真的是有疑而问;"与"的疑问语气比"乎"要弱,表现为发问者对所问的事情预先有所了解,只是不能完全肯定真相,发问的目的是以求得证实。

(3)用于选择问句末,表疑问(2次/10次)。

求之与抑与之与 (《学而》)

为肥甘不足于口与轻暖不足于体与抑为采色不足视于目与声音不足听于耳与便嬖不足使令于前与 (《梁惠王上》)

以上例句中,例一用于选择问有两项,例二中达五项,选择项数的增多,句末"与"表疑问语气也随之增强。

(4)用于反诘句末(5次/4次)。

管仲非仁者与 (《宪问》)

先事后得,非崇德与 (《颜渊》)

独可耕且为与 (《滕文公上》)

岂谓是与 (《公孙丑下》)

"乎"和"与"在反诘句中用法相似,其反问语气由句中否定副词等及语调共同表达,所以"乎","与"在此疑问语气要弱一些。

(5)用于测度问句末,"与"通常和句中"无乃","其"等呼应,表不太肯定,委婉推测的语气(10次/0次)。

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学而》)

从我者,其由与 (《公冶长》)

求!无乃尔是过与 (《季氏》)

"与"此用法和"乎"用于测度句中相似,它们是从表疑问语气的用法中引申发展的。《孟子》中"与"没有用于测度句。

(6)《论语》中"与"有两次用于句中,表语气停顿。

于予与何诛 (《公冶长》)

于予与改是。(《公冶长》)

表感叹语气:哉

"'哉'是最早产生的语气词,大约见于《尚书·盘庚》。但早期'哉'是表祈使语气,以后逐渐演变为其主要语法意义:表感叹语气。"[3](P75)它是古汉语中表感叹比较强烈的语气词。《论语》中出现61次:单用47次,与其他语气词连用14次;《孟子》中出现102次:单用93次,与其他语气词连用9次。主要用法有:

(1)用于感叹句,表感叹(34次/21次)。

君子哉若人!(《公冶长》)

洋洋乎盈耳哉!(《泰伯》)

大哉言矣!(《梁惠王下》)

得其所哉!(《万章上》)

《论语》,《孟子》中"哉"用于普通感叹句和主谓倒装句。倒装句中,"哉"表感叹语气更为强烈。

(2)用于反诘句末(8次/64次)。

人焉廋哉 (《为政》)

其何以行之哉 (《为政》)

奚暇治礼义哉 (《梁惠王上》)

庶人岂敢往哉 (《万章下》)

反诘句中,"哉"不表反诘语气,而是由句中疑问代词或副词表反诘。《孟子》中"哉"用于带副词"岂"的反问句出现38次。

(3)用于特指问句(5次/8次)。

如或知尔,则何以哉 (《先进》)

何哉尔所谓达者 (《颜渊》)

是诚何心哉 (《梁惠王上》)

君如彼何哉 (《梁惠王下》)

"哉"不表疑问,疑问语气由句中疑问代词表达。

以上分别是对《论语》,《孟子》中选取的六个语气词的语法意义及用法的分析。下面对六个语气词在两部文献中使用频率进行统计。

《论语》二十篇,有22160字;《孟子》七篇,有45622字。按此数字统计计算本文所选取的六个语气词的使用频率,以此来分析比较每一个语气词在两部文献中的使用情况。计算结果如表一:

表一

论语

孟子

出现次数

使用频率

出现次数

使用频率

陈述语气

也

533

2。4%

1231

2。7%

矣

181

0。82%

252

0。55%

耳

0。0045%

0。033%

疑问语气

乎

116-8

0。49%

166-3

0。36%

与

0。22%

0。14%

感叹语气

哉

61+8

0。31%

102+3

0。23%

根据表一数据分析比较,从《论语》到《孟子》语气词在使用频率上有以下两个特点:

(1)表陈述语气的"也","矣","耳"各具特色。"矣"使用频率逐渐减少,为0。82%和0。55%。"也"和"耳"使用频率呈增加趋势。其中,"也"在两部文献中的使用频率几乎平分秋色,为2。4%和2。7%,增加的速度比较缓慢;"耳"使用频率相差较大,为0。0045%和0。033%,也就是说《孟子》中"耳"使用频率是《论语》的7倍多,增加的速度较快。

(2)表疑问语气的"乎","与"和表感叹语气的"哉"呈现逐步降低的趋势。使用频率分别为0。49%和0。36%,0。22%和0。14%,0。31%和0。23%。

下面我们再看六个语气词在先秦其他几部文献中的使用情况,统计结果如表二:

表二

全文总字数

也

矣

耳

乎

与

哉

墨子

94369

2034

252

102

121

庄子

85304

1661

454

365

141

荀子

90744

2670

542

113

韩非子

89113

2939

600

186

使用频率计算结果如表三:

表三

也

矣

耳

乎

与

哉

墨子

2。2%

0。27%

0。0074%

0。11%

0。032%

0。13%

庄子

1。9%

0。53%

0。024%

0。43%

0。053%

0。17%

荀子

2。9%

0。59%

0。023%

0。085%

0。033%

0。12%

韩非子

3。2%

0。67%

0。017%

0。21%

0。067%

表二中,我们选取了先秦时期其他四部文献,四部均是战国时期文献,与《孟子》都分属于先秦晚期。根据表三中数据,与先秦中期《论语》比较,有以下特点:

(1)表陈述语气的"矣",表疑问语气的"乎","与"和表感叹语气的"哉"在四部文献中的使用频率都不及《论语》高,即呈降低趋势。

(2)表陈述语气的"也"在《荀子》,《韩非子》中使用频率均高于《论语》,其他两部低于《论语》。

(3)表陈述语气的"耳"在四部文献使用频率均高于《论语》,即呈增加趋势。

基于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六个语气词在先秦其他文献中的使用频率情况与《论语》和《孟子》比较的结果基本是一致的。

本文通过对《论语》,《孟子》中六个语气词语法意义和使用频率分析比较,初步得出以下三个结论:

(一)从《论语》到《孟子》,主要语气词的语法意义和用法基本不变,存在的差异很小。

我们知道,孔子大约生活在前551年到前479年,孟子大约生活在前372年到前289年,其生活的时代相差不到二百年,在这不到二百年的时间里,上古常用语气词使用基本处于稳定不变的阶段,这以《论语》,《孟子》中主要语气词的用法分析为证。表现在:《论语》中某个语气词的意义和用法在《孟子》中一般都可以找到与该语气词相同或相近的意义和用法。由此可以推断,从先秦中期到先秦晚期常用语气词的语法意义和用法处于稳固发展时期,先秦晚期是继承了先秦中期语气词的用法,从而也可以说明在先秦中期时,主要语气词已初步形成了一个体系。

当然,上述推断可能过于片面,语气词的使用还可能会受到其他一些情况的影响。以《论语》,《孟子》中疑问语气词为例。两部文献中表疑问语气主要依靠"乎","与"两个语气词,但在古汉语中"邪(耶)"也是表疑问的常用语气词,然而在《论语》,《孟子》中"邪(耶)"一次也没有出现,先秦中期《左传》和《论语》同属于春秋时期文献,其中也只用了一个"邪","与"也仅用5次,"乎"却使用次数达625次;而先秦晚期《庄子》,《荀子》这些著作中"邪"的使用频率要高于"与"的频率。郭锡良先生认为"'与','邪'这两个字古音很相近,它们的区别大约是方言不同的原因。"[6](P351)即使《论语》和《孟子》,在相同之中,偶尔也会出现某个语气词用法在两部文献中存在差异的情况。例如上文分析中,《论语》中"与"出现两次表语气停顿,可以用在测度句中,但《孟子》中"与"没有这些用法。应该说,这属于个别现象,从语言发展的历时关系上看,语气词在发展中产生变化或者变异,这符合语言自身的发展规律。从两部文献看,某个语气词的个别用法出现频率是很低的,并未形成这个语气词的主流用法。所以说,从《论语》到《孟子》,语气词使用大致相当,这是从语气词的语法意义和用法角度分析的。

(二)从《论语》到《孟子》,主要语气词在使用频率上呈现逐渐降低趋势("耳"字除外)。

从本文三个列表中的数据看,无论是从《论语》到《孟子》,还是先秦晚期其他文献与先秦中期比较,都表现出语气词使用频率逐渐降低的迹象。这一迹象表明句子语气的表达已不完全依赖于语气词的作用,开始逐渐摆脱语气词,向多元的方向发展。那么,句子语气的表达除了语气词,还与哪些因素有关呢结合本文大量篇幅分析语气词用法中,初步略得启示,认为句子语气的表达还与三个因素相关:1,语气词在很大程度上要和句中其他词语的相互配合来表达语气。疑问语气词在这一方面的表现尤为突出,它往往要借助句中的疑问代词,否定副词及反诘副词来表达句中各种不同的疑问语气。黎锦熙先生认为"在口语,本来不一定全靠助词来表示;在文言,近来有了符号,也常把助词省去(寻求的疑问,句中常有疑形疑副等,语气更显白)。"[7](P247) 这里的助词是指语气词。2,语气的表达和句子的语调也有很大关系。王力先生在《中国语法理论》中提出:有些语气的差别"是上下文的语意所形成,不一定需要特别的形式。" [8](vol1P224)3,与句式本身也有很大关系。《论语》,《孟子》中感叹语气的表达在没有感叹语气词"哉"的情况下,主谓倒装这种句式代替了语气词的作用,使句子表达感叹语气。以上这些论述都体现了汉语语气的表达手段并非只有语气词,从《论语》到《孟子》,语气词使用频率降低也应符合这一观点。

(三)"耳"在两部文献中使用频率逐渐上升。

"耳"是《论语》和《孟子》语气词中颇具特色的一个。说其有特色,是因为"耳"作语气词使用产生的时间较晚,大约是在先秦中期。通过考察发现,先秦早期的文献,如《尚书》,《诗经》中,不曾见语气词"耳"使用,"耳"作语气词使用最早出现在《论语》中,且《论语》中只出现1例,表限止语气。由此看,语气词"耳"在先秦中期还刚处于萌芽阶段,是本文选取的六个语气词出现最晚的一个。到了先秦晚期,"耳"才逐步发展使用,《孟子》中出现15次,《庄子》,《荀子》各21次,《战国策》37次。"耳"产生的时间较晚,是否意味着限止语气也很晚才出现呢其实不是的。在"耳"出现之前,"而已"表限止语气,《论语》中"而已"出现13次,《孟子》中出现52次(包括"而已矣"),使用频率远远高于"耳"。所以语气词"耳"产生后,认为是"而已"的合音。

引用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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