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话红楼梦之说话的艺术（十五）——贾珍替子买官巧砍价

咱今天开说红楼梦之说话的艺术（十五）——贾珍替子买官巧砍价。砍价不易，砍得太狠人家不卖，砍得不狠自己吃亏。砍得买卖双方皆大欢喜很考验买家的专业和口才。贾珍是砍价高手，只说了一句话就让精明的太监打八折。下面咱就来看看高手之间的对决。

贾珍因想着贾蓉不过是个黉门监，灵幡经榜上写时不好看，便是执事也不多，因此心下甚不自在。可巧这日正是首七第四日，早有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先备了祭礼遣人来，次后坐了大轿，打伞呜锣，亲来上祭。可巧不是巧，算盘打得妙。首七头天，贾珍请钦天监阴阳司择日，决定三天后开丧送讣闻。结果第四天一早，戴权头一个来。他和秦可卿非亲非故，就算看贵妃面上也犯不着如此急切，除非早来早好。贾珍忙接着，让至逗蜂轩献茶。贾珍心中打算定了主意，因而趁便就说要与贾蓉捐个前程的话。

戴权会意，因笑道：“想是为丧礼上风光些？”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名为吊唁，实图卖官。贾珍忙笑道：“老内相所见不差。”明示戴权提供合适的官位。戴权道：“事倒凑巧，正有个美缺。如今三百员龙禁尉短了两员，昨日襄阳侯的兄弟老三来求我，现拿了一千五百两银子，送到我家里。你知道，咱们都是老相与，不拘怎么样，看着他爷爷的分上，胡乱应了。还剩了一个缺，谁知永兴节度使冯胖子来求，要与他孩子捐，我就没工夫应他。既是咱们的孩子要捐，快写个履历来。”强调龙禁尉很抢手，卖官权在自己手上，和自己交情不深的人，即便是高官也买不着，一千五百两是熟人优惠价。话说到这份上，有几个买家还好意思砍价？除非价格实在高得离谱。

贾珍听说，忙吩咐：“快命书房里人恭敬写了大爷的履历来。”不提对报价是否满意，为接下来的砍价留些余地。若是现在就砍，那十有八九得吹。时机很重要。小厮拿一张红纸来与贾珍。贾珍看了，忙送与戴权。戴权看了，回手便递与一个贴身的小厮收了，说道：“回来送与户部堂官老赵，说我拜上他，起一张五品龙禁尉的票，再给个执照，就把那履历填上，明儿我来兑银子送去。”小厮答应了，戴权也就告辞了。买卖达成，马上开溜，务实得很。先提货后付款，一反常规操作，足见戴权位高权重。

最精彩的来了。贾珍十分款留不住，只得送出府门。临上轿，贾珍因问：“银子还是我到部兑，还是一并送入老内相府中？”真逗！戴权先是说老三拿了一千五百两现银送到他家里，再是让小厮转告老赵，说他明天亲自去户部兑银子，前后两次明晃晃暗示贾珍也把钱送到他家里。但是，贾珍全当没听懂，还故作好心，出个选择题让戴权选。试想一下，要是贾珍替戴权跑腿，亲自到户部去兑银子，那戴权还有毛个油水好捞呢？

戴权道：“若到部里，你又吃亏了。不如平准一千二百银子送到我家里就完了。”得了便宜还卖乖，听出贾珍的砍价之意，主动降价，打了八折。一千二百两也有得赚。清朝卖官都是明码标价的，贾珍会不知行情？至于贾珍是否吃亏，那要看从哪方面说了。大体上是金钱不亏时间亏。清朝规定，户部捐纳房在收到呈文的两天内，应在户部内部调查买官者是否拖欠300两银子以上的赋税。对拖欠者，要他们完税后再报捐，同时还要在户部外部调查买官者的其他情况。这墨迹劲儿，活人等得，死人等不得。

另外，戴权未必能独揽卖官权。清末讽刺小说《官场现形记》中的徐大军机曾抱怨：“论起来，放缺不放缺，原应得我们军机上作主。如今我们的卖买已经一大半被里头太监们抢了去。这也不必说他了，他离着上头近，说话比我们说得响，所以我们也只好让他三分。”这或许能解释为何戴权速来贾府吊唁。来晚了，生意可能就被别的太监抢去了。

贾珍感谢不尽，只说：“待服满后，亲带小犬到府叩谢。”于是作别。交易结束，各奔东西。贾珍这个老狐狸带贾蓉去戴权家表达谢意能花掉几个钱？肯定花不了他砍下的三百两银子。最令人叫绝的是，贾珍说服满后再去。可戴权已年老，能不能再等一年还两说呢。自从这次露面后，戴权就再也没出现过。如果戴权真死了，那贾珍连谢礼都省了。

贾珍命贾蓉次日换了吉服，领凭回来。灵前供用执事等物，俱按五品职例。贾珍要真想感谢戴权的话，大可让贾蓉领凭后去致谢，或等丧事办完亲领贾蓉去致谢，而不是开出远期汇票。在丧期内，贾宝玉都能脱掉孝服路谒北静王，贾蓉自然也能穿上吉服拜谢老内相。只不过，贾政让贾宝玉见北静王是出于真心，贾珍让贾蓉拜谢老内相是出于假意。

咱下次开说红楼梦之说话的艺术（十六）——贾珍说服王夫人出借凤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