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跨学科教学的本质

一、教育教学改革的“跨学科”发展趋势

当前我国基础教育改革特别推崇跨学科教学，似有用跨学科教学代替分科教学的倾向。“STEM教育（跨学科教学）热”“项目学习热”如火如荼。2019年4月2日，教育部发布《关于实施全国中小学教师信息技术应用能力提升工程2.0的意见》提出“促进教师跨学科教学能力提升”。

二、跨学科教学的实践落差

我国目前的跨学科教学，由于缺乏跨学科课程资源等原因，跨学科教学乱象丛生。笔者通过对一些中小学跨学科教学实践的考察发现，现实中的跨学科教学实践与人们的期望存在明显落差，主要表现为跨学科教学内容的“拼盘化”。通常围绕一个中心主题，运用多个学科的知识开展教学。例如,以“欧洲一体化”为题开展跨学科教学。历史教师讲“欧洲一体化”的历史，地理教师讲地理因素对“欧洲一体化”发展的影响，社会学教师从社会学的角度对“欧洲一体化”进行考察和研究。又如英语教师用纸杯制作手工动物作为教具，引导学生在展示与制作手工过程中说英语，就被称为英语与艺术学科的“跨学科教学”。如此“跨学科教学”，不同学科之间并没有建立实质性的联系，只不过是学科知识之间的“拼凑”而已。

三、跨学科教学的认识误区

导致我国跨学科教学实践落差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包括课程、师资等。但从上述实践状况看，关键问题在于跨学科教学理念上存在以下认识误区。

（一）误区之一：跨学科教学必然替代分学科教学

不少学者认为，分学科教学把知识分门别类地传授给学生，导致学生“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不利于学生以综合的方式运用知识，认识世界，解决问题，而跨学科教学则可以克服这一问题。因此分学科教学已经不合时宜，必然被跨学科教学所取代。他们夸大了学科之间的联系，而忽视了学科内在发生、发展的逻辑。

（二）误区之二：混淆“跨学科教授知识”与“跨学科应用知识”的区别

每一门学科都以独特的视角观看世界，每一门学科都以独特的方法解决世界的问题。它们的存在，让人类在面对世界复杂性问题面前具有更多的选择解决方法的可能性。各门学科知识之间存在着必然的联系，但发现和建立这些联系，对于科学家来说，都并非是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中小学师生。因此，“将学科知识统整并教授给学生”，是不太可行的。德国学者黑克豪森总结了六种“跨学科”类型：“任意跨学科”“伪跨学科”“辅助型跨学科”“综合型跨学科”“增补型跨学科”及“合一型跨学科”。从这六个类型看，在“任意跨学科”和“伪跨学科”中包含的各学科是完全独立的，不存在“跨学科知识”；“辅助型跨学科”只存在跨学科方法，也不存在“跨学科知识”；“综合型跨学科”强调多个学科的信息、方法、理论综合形成知识体系，但各学科知识依然各自独立；“增补型跨学科”是各学科的研究问题重合，但实际各学科研究对象不同，同样没有“跨学科知识”；“合一型跨学科”说的是“边缘学科”或“交叉学科”，已是单独一门新学科，仍然不存在“跨学科知识”。如生物化学是一门研究生物学中化学变化的一门化学分支学科。因此根本没有所谓的“跨学科知识”，只有“分属于各个单一学科的知识”，只有“跨学科应用知识解决问题”和基于跨学科问题构建的“跨学科课程”，即综合课程或整合课程。

（三）误区之三：分学科知识的教学导致“学科割裂”

完整的教学，包括“知识传授”和“迁移应用”两个环节。建立学科的联系，主要着力点在后者，而不是前者。分学科知识的教学并不会导致“学科割裂”的情况。

四、跨学科教学的实质及其应然路径

只有对跨学科教学溯本清源，明确跨学科教学的内涵、实质，并理清跨学科教学与分科教学的关系，才可能从理论上明晰跨学科教学的应然路径，最终实现跨学科教学实践的实效性。

（一）跨学科教学的本质

跨学科教学的本质是培养学生综合应用学科知识能力的课程，而不是“跨学科知识的教学”，不是为了建立学科知识之间的联系，实现多学科的融合，更不是否定分学科教学。分科教学作为历史最悠久的教学类型，在人类的教育长河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它非常有利于学科知识的系统性、高效性教学和学习。但传统的分科教学存在与学生的需要、生活和经验严重脱节的问题，从而使得学生在课堂中学习到的这些知识在生活中觉得用不上，从而产生了“读书无用论”。更严重的是，传统的学科教学对知识的迁移应用重视不足，特别是跨学科知识的综合应用无暇顾及。学生在实践能力方面有一定的欠缺，或者说到了实践时是不知从何处入手，出现“高分低能”的现象。因为我们在教学中不讲实践，就是讲实践也只是“纸上谈兵”，到了实际中根本运用不上。跨学科教学并不是打破传统分科课程的知识领域，组合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学科领域构建综合课程，而是建设以驱动问题或驱动任务为核心的项目课程，促进多门学科的综合应用，培养实践能力和创新能力。

（二）跨学科教学的路径

虽然不能制造“跨学科知识”，却可以开发“跨学科课程”“综合性课程”。以“跨学科课程”培养学生跨学科综合应用解决跨学科问题的能力。然而学科知识的学习，仍然是基于分学科教学的。

跨学科教学的路径：分学科知识教学+跨学科知识应用。分学科知识教学是跨学科项目教学的前提和基础；跨学科项目教学是分学科知识教学的延续和发展。

五、实施跨学科教学的困境与突破

（一）困境

1.跨学科课程开发难

跨学科教学需要开发跨学科教学课程。无论是芬兰教师，还是我国教师，无不感受到开发跨学科课程之难。主要原因是对跨学科教学和跨学科课程的认识存在偏差。认为跨学科课程就是跨越学科之间的界限，在学科之间建立联系。甚至打破学科内在的逻辑性和独立性，对多个学科的知识进行重新整合和建构，开发新的课程，教给学生。由于教师只受过单一学科的训练，只具备某一学科的素养，对其他学科缺乏深入的了解。重组多个学科的知识，非单独学科的教师所能完成，即便多个学科的教师合力组织，也非易事。故开发跨学科课程难。

2.多个学科教师合力教学难

跨学科课程开发难，教师合力教学也不易。由于跨学科教学被定义为多个学科的教师合作进行跨学科知识的教学，虽然这些知识经过了整合，教师对其他学科的知识缺乏了解，多学科知识也缺乏统一目标的引导，导致教师之间关系的协调和教师之间运作的协调是非常困难的。结果是难以形成教学的合力。

（二）困境突破策略

1.正确认识跨学科课程的本质

跨学科课程的本质是关于分学科知识跨学科应用的课程，非跨学科教师合作教学，即一个教师指导学生应用多学科知识解决问题，而非多学科教师合力教学生知识，即不是多学科的教师将不同学科的知识拼装进学生的脑袋。

因此，真正的跨学科教学并不否定分学科知识教学，而是将分学科教学中学到的知识综合应用于解决问题，培养综合能力。跨学科，“跨”的不是知识，而是问题和能力。跨学科课程的设计，着力点在于知识的应用、问题的解决和能力的形成，非知识本身。如此，可大大降低开发课程的难度。

2.国家统一开发跨学科课程

当前的情况，跨学科课程由地方、学校和教师自主开发，水平参差不齐。由国家组织顶级专家统一开发跨学科课程，不但可以减轻教师的开发课程方面的压力，解决“跨学科课程开发难”的问题，同时可以提高跨学科课程的质量。教师可以依据课程的指导独立开展跨学科教学，学生可以独立应用学过的知识解决问题，发展综合能力。这个过程，并不需要多个学科教师的合力，自然不存在协调教师关系和协调教师合作的问题。

本文作者：广东省教育技术中心  王奕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