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汉家的电话

□解启胜

86岁的陈老汉中年丧妻，拉扯养大了陈金、陈银、陈铜、陈铁、陈木五个儿子和陈珠一个闺女，如今老汉不仅可以在五个儿子城里家轮流住，还可以轮流住五个儿子留在乡下的房子，但轮来轮去还是住在小女儿给老父搭的一间移动板房里，因为城里老汉实在不适应，农村房子住着住着就漏雨成危房。

板房里，陈珠还给老爸装了部电话。陈珠是最小的唯一的女儿，也已40多岁，嫁在隔壁村。前些日子陈珠上街时被车给撞了，陈老汉想去医院看看女儿，可他不敢再出远门，因为上次老汉上街竟然迷了路。女儿没出事前，陈老汉没在意家中的电话，他现在很担心女儿，因他只会接电话，不会拨电话，所以天天守着电话。

60多岁的老大陈金，原先给开大酒店的儿子烧锅炉，可烧着烧着大酒店竟然不是儿子的了，因为儿子赌博，把大酒店输给了别人，别人认为陈金烧锅炉有经验，于是还是让他烧。老二陈银，自己生了四个丫头，别人又偷送给他一个女孩，他成了“五朵金花”的银爸爸，因为老二没有生儿子，陈老汉一直不愿意上他家门，还为此让二儿子和二儿媳离婚。

老三陈铜，高考复读五年也没考上大学，他干过泥水工、钢筋工，后来在城里“手握方向盘,脚踏鬼门关”开起了出租车。老四陈铁和老五陈木是双胞胎，陈铁大了拜师学铁匠，陈木大了拜师学木匠。后来铁匠生意不好，加上患了脑梗，如今一瘸一拐在城里当清洁工。陈木的木匠干着干着就成了城里装修工。

陈老汉守着电话感觉有十天半个月了，电话也一直没有响动。那天他刚好遇见从城里打工临时回来的邻居贾华，他问贾华为什么电话这么多天一直没有响，能不能帮忙去看一看。贾华随口就说：“老爷子，电话机没有坏，我回来的路上看到小城镇在改造，电线杆子都拆了，肯定是电话线断了，过些日子接通就好了。”于是陈老汉继续守着电话。

原先陈老汉不在意电话，每天早睡早起，要么去房前屋后捡柴火，柴火堆满了五个儿子留在乡下的房子；要么去菜园里施肥浇水，或盐酸菜、泡辣椒、醋大蒜、酱黄瓜，坛坛罐罐堆满角角落落；老汉种南瓜、玉米、芝麻，还种一大片棉花，把熟了的棉桃放在门口，他整日整日拨棉花，为的是让城里的娃能盖上自己弹的新被子。每年过年，儿孙门都是空车来，满车回，装的都是老汉的土特产。

五个儿子每年每家给老爷子1000元，陈老汉平时低压在100左右，高压在180左右，每天必须吃降压片，药片、粮油和衣服鞋袜都是住在农村的女儿负责。勤劳惯了的陈老汉为了一个电话，吃不香睡不着，也忘了吃药，他把这些年儿子们给的钱分成五份，用布包好分别塞在五床弹好的棉被里，然后就逐个想六个孩子……

老大自己也不会打手机，只会用老年机接接孩子们电话；老二业余时间打打麻将、玩玩手机，至今与老头关系没有和解，从来不给他打电话；老三整日开车，打电话也的确不安全；老四自己说话还歪着嘴，更别指望他打电话了；老五生意一单接着一单，装修一家接着一家，他估计忙忘了电话号码;平时打电话最多的是老六，可她现在…… 

陈老汉想着想着一歪头睡着了。又不知过了几天几夜，陈珠在医院里终于苏醒过来，她想到了给爸打电话，电话通了，可没人接。陈珠立即联系五个哥哥，于是家家都给老爷子打电话，都打通了，都没人接。

在给陈老汉办理丧事时，贾华问陈珠：“你家老爷子的电话线接通了吧？”陈珠愕然：“什么电话线，我给我爸装的是无线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