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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香熟水,古代最具田园风味的“饮料”

呼童夜半一杯汤,盎盎天和入肺肠。咽正滑时即挥去,人间此意细思量。

宋人钱时《夜索熟水甘》一诗,描写了夜半饮熟水的感受“咽正滑时即挥去,人间此意细思量”,这气香味甘,有滋补、养生功效的熟水,是宋代比较流行的保健“饮料”。

熟水本义是指烧开的水,到了嗜香的宋代,熟水就“变味”了。宋人所饮用的熟水,多是由芳香、甘甜含有大量挥发油的香药制作而成。宋人史浩有一首《南歌子·熟水》专门咏诵熟水:

藻涧蟾光动,松风蟹眼鸣。浓熏沈麝入金瓶。泻出温温一盏、涤烦膺。

史浩词中“浓熏沈麝入金瓶”描写的即是以沉香、麝香制作熟水。沉香熟水的制作方法比较特殊,不是沉香和水而煎,而是焚爇沉香收集香气与水的融合,陈元靓《事林广记》中记载有“沉香熟水”的制作方法:

先用净瓦一片,灶中烧微红,安平地上。焙香一小片,以瓶盖定。约香气尽,速倾滚汤入瓶中,密封盖。檀香、速香之类,亦依此法为之。

将干净的瓦片烧红,焙热沉香,并用茶瓶扣住沉香,这样沉香中的芳香成分就会浸染茶瓶内壁。待沉香焚尽后,往瓶中注沸水,密封片刻后,便是带有沉香味道的熟水了。像檀香、速香等都可以用此法制作熟水。

宋人如此花费心思的折腾,制作出来的熟水必定不凡,宋人史浩《南歌子·熟水》词中说饮熟水可涤烦去燥,使人神清气爽“泻出温温一盏、涤烦膺”。

在宋代宴席中,熟水与茶是宴席中常备的饮品。宋人在饮宴活动最后,会选择饮用熟水达到保健、养生的目的。在饮宴活动中最受欢迎的是沉香熟水,宋人吕本中《西江月·熟水》:“金鼎清泉乍泻,香沈微惜芳熏”;杨万里《朝中措·熟水》:“打窗急听□(此处缺一字)然汤。沈水剩熏香”,都是描写以沉香制作的熟水。

在众多香药中,沉香地位很高居于上品,古代医家认为沉香有“保和卫气”、“走散滞气” 的功效。文人香事活动中,沉香也是宋人比较推崇的一味香料,以沉香制作的熟水,自然就成了宴席上最受欢迎的熟水。

如焚香、点茶一样,制作熟水也是一门生活技能,文人雅士们都擅长炮制气香味美的熟水,杨万里有《南海陶令曾送水沈报以双井茶》一诗,描写用朋友赠送的占城沉香制作熟水:

沈水占城第一良,占城上岸更差强。黑藏骨节龙筋瘠,斑出文章鹧翼张。衮尽残膏添猛火,熬成熟水趁新汤。素馨熏染真何益,毕竟输他本分香。

诗中前四句描写朋友陶县令送来的占城沉香,通过杨万里对沉香的描述,可知作者收到的是沉香中的鹧鸪香。杨万里用此香制作沉香熟水,并大力褒奖了沉香的天然香气“素馨熏染真何益,毕竟输他本分香”。

杨万里热爱自然,追求香之本味,他认为用素馨花蒸沉香制作的复合香,要输于沉香天然的本色香气。

杨万里是“芳香熟水”的头号粉丝,现今存世有关熟水的诗词中,杨万里的诗作最多,其诗词中涉及的熟水,除了沉香熟水有“门冬水”、“柚花熟水”、紫苏熟水、“鸡苏水”。

杨万里《清平乐·熟水》:“开心暖胃。最爱门冬水”;《点绛唇·紫苏熟水》:“清入回肠,端助诗情苦”;《晨炊光口砦》:“新摘柚花薰熟水,旋捞莴苣浥生齑”。

宋人爱花,沁人心脾的香花自然也是制作熟水的好材料,杨万里《晨炊光口砦》中提到的柚花气极清芳,用来制作熟水风味超胜。柚花熟水的制作方法,可参照《事林广记》中的“香花熟水”之法:

取夏月有香、无毒之花,摘半开者,冷熟水浸一宿,密封。次日早,去花,以汤浸香水用之。

夏月但有香、无毒之花,都可以此法制作熟水。花香熟水可用一种香花,也可几种香花搭配,制作复合香型的花香熟水,高濂《遵生八笺》中的“花香熟水”,就是以茉莉与玫瑰制作:

采茉莉、玫瑰。摘半开蕊头,用滚汤一碗,停冷,将花蕊浸水中,盖碗密封。次早用时,去花,先装滚汤一壶,入浸花水一二小盖,则壶汤皆香霭可服。

制作花香熟水以新鲜香花为要,为了避免热水损伤花的香气,需用冷开水浸泡的方式,可见古人对香气是十分讲究。

如果使用干花制作熟水,则需烘烤、烧炙之法,使其香气外溢,然后投入装有沸水的瓶子里密封,陈元靓《事林广记》“造熟水法”载:“若用隔年木犀或紫苏,须略向火上炙过方可用,不则不香”。

“造熟水法”中说隔年的木犀(桂花)与紫苏要先以炙火,令香,再炮制熟水。以木犀制作的熟水古籍中记载的不多,以紫苏制作的熟水颇为著名。宋仁宗时期,紫苏熟水要高于沉香熟水位居第一,陈元靓《事林广记》载:

“仁宗敕翰林定熟水,以紫苏为上,沉香次之,麦门冬又次之”。

紫苏具有芳香辟秽,祛暑化浊之功效,方回《次韵志归》诗曰:“未妨无暑药,熟水紫苏香”。盛夏时节经常饮紫苏熟水可解伏热,除烦渴,而且紫苏清新的香气还可以安定心神。

在三伏天最热的日子里,不妨制作些紫苏熟水以备日常饮用,陈元靓《事林广记》“紫苏熟水”载:

紫苏叶不计,须用纸隔焙,不得翻。候香,先泡一次,急倾了,再泡,留之,食用,大能分气。只宜热用,冷即伤人。

先将紫苏叶火炙,令香气发出,再用开水冲泡,第一次泡出的汤水要倒掉,只用第二道泡好的汤。紫苏熟水是不宜放凉,需要热饮。

除了香花与甘香的香药,粱秆、稻叶、谷叶也被古人当做制熟水的材料,陈直《寿亲养老新书》“熟水”一节中提到“稻叶、谷叶、褚叶、橘叶、樟叶皆可采,阴干,纸囊悬之,用时火炙使香,汤沃, 幂其口良久”。

古人热衷饮熟水,不仅看重其养生功效,气香味美,格韵绝高的熟水与茶一样,也是可品味的饮品。关于熟水,日本学者篠田统有一个很诗意的说法,篠田统认为熟水“是怀恋绿色的城市人,所能享受的最低限度的田园风味”。

花香与稻叶、谷叶的清新,最能让人联想到山林与田园。饮熟水,自然也成为城市生活中亲近自然,享受田园风味的一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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