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重字自对联句的特殊重字规则

作者：时习之

不规则重字是对联需要尽量避免的缺陷之一。对一般对联而言，判断是不是不规则重字是很容易的。但对于含重字的自对联句而言，究竟怎样是不规则重字，怎样的重字是符合规则的，则有些不尽相同的见解。为此，统计了我所收集的一万余副从五代到民国的前人联作，其中有含重字自对联句的七百余副。在这七百余联中，多数的重字规则和一般对联的重字规则是一致的，即上下联对应句的重字数和重字位置相同。比如：

陶澍题吕祖殿联

卅二色神仙宝光，也似佛，也似儒，出世还入世；

五千言道德真嗣，亦称师，亦称祖，可名非常名。

上联重“也似”，下联在相同位置重“亦称”；上联“佛”与“儒”自对，下联“师”与“祖”自对。

李彦章题阳明书院实学斋联

刚日读经，柔日读史；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上联重“日”、“读”，下联在相同位置重“年”、“树”；上联“刚”与“柔”，“经”与“史”分别自对，下联“十”与“百”，“木”与“人”分别自对。

佚名题关帝庙联

先武穆而神，大汉千古，大宋千古；

后文宣而圣，山东一人，山西一人。

上联重“大”和“千古”，下联在相同位置重“山”和“一人”；上联“汉”与“宋”自对，下联“东”与“西”自对。

佚名题夷齐庙联

兄让弟，弟让兄，父命天伦千古重；

圣称贤，贤称圣，顽廉懦立百世师。

上联两重“兄”、“让”、“弟”，下联在相同位置两重“圣”、“称”、“贤”。

符合这样的规则的联大约占到全部七百余联的90%强。上下联对应句的重字数和重字位置不完全相同的联虽然不足10%，但是却值得重视，因为这些联绝大多数并不是胡乱重字，而是也有自己的特殊规则。请看：

陈继儒临终自题联

启予足，启予手，八十年临深履薄；

不怨天，不尤人，三千界鱼跃鸢飞。

上联重两个字，下联只重一个字。但是上联“启予”重言（在同属上或下联的自对句中，同位重字不仅不是问题，而且还是“重言”技巧），“足”与“手”自对；下联“不”重言，“怨天”与“尤人”自对；存在明显的规则。

江峰青关帝庙联

此之谓大丈夫，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神时恫于中国，翦阙我公室，倾覆我社稷，荡摇我边疆。

上联重两个字，下联只重一个字。但是上联“不能”重言，“富贵”、“贫贱”、“威武”自对，“淫”、“移”、“屈”自对；下联“我”重言，“翦阙”、“倾覆”、“荡摇”自对，“公室”、“社稷”、“边疆”自对；存在明显的规则。

易顺鼎贺妾何玉颀40寿联

美人才子有情痴，女爱男欢，祝生女皆美人，生男皆才子；

圆月好花无量寿，天长地久，愿地上花常好，天上月常圆。

上下联两个重字的位置不同。但是上联“生”、“皆”重言，“女”与“男”，“美人”与“才子”分别自对；下联“上”、“常”重言，“地”与“天”，“花”与“月”，“好”与“圆”分别自对；存在明显的规则。

左宗棠挽林则徐联

附公者不皆君子，间公者必是小人，忧国如家，二百余年遗直在；

庙堂倚之为长城，草野望之若时雨，出师未捷，八千里路大星沉。

上联重两个字，下联只重一个字。但是上联“公”、“者”重言，“附”与“间”，“不皆君子”与“必是小人”分别自对；下联“之”重言，“庙堂倚”与“草野望”，“为长城”与“若时雨”分别自对；存在明显的规则。

吴善卿挽陈宛珍联

在天比翼鸟，在地连理枝，可以成仁，可以取义；

不愿同日生，但愿同日死，吾闻其语，吾见其人。

上联前两句重一个字，下联前两句重三个字；上下联后两句两个重字的位置不同。但是上联前两句“在”重言，“天”与“地”，“比翼鸟”与“连理枝”分别自对；下联前两句“愿同日”重言，“不”与“但”，“生”与“死”分别自对。上联后两句“可以”重言，“成仁”与“取义”自对；下联后两句“吾”、“其”重言，“闻”与“见，“语”与“人”分别自对；存在明显的规则。

胡林翼挽罗殿臣巡抚

世治正神为人，世乱正人为神，一室贞魂光国牒；

大节忠臣不生，大名忠臣不死，千年遗恨付胥涛。

上联同位重三个字，异位互重两个字；下联同位重四个字。但是上联“世”、“正”、“为”重言，“神”与“人”异位互为对仗，“治”与“乱”自对；下联“大”、“忠臣”、“不”重言，“节”与“名”，“生”与“死”分别自对；存在明显的规则。

吕坤题铨署联

直者无庸我力，枉者我无庸力，何敢贪天之功；

恩则以奸为贤，怨则以贤为奸，岂能逃鬼之责。

上联同位重两个字，特殊的异位循环互重三个字；下联同位重三个字，异位互重两个字。但是上联“者”、“力”重言，“无”、“庸”、“我”三字异位循环互重，“直”与“枉”自对；下联“则”、“以”、“为”重言，“奸”与“贤”异位互重，“恩”与“怨”自对；存在明显的规则。

佚名题江苏省立第一师范校附属小学校十年纪念联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上联同位重两个字，另两个字同字相对；下联只同位重两个字。但是上联“种”、“得”重言，“瓜”与“豆”同字相对两次；下联“年”、“树”重言，“十”与“百”，“木”与“人”分别自对；存在明显的规则。

在本人统计的七百余联中，类似这样的联有近七十联（见附录）。从这些联中我们可以看到以下一些特点：

一、这样的联在含重字的自对联中占有一定的比例，约占9%左右；

二、其重字虽然不符合一般对联的重字规则，但明显存在其自有的特殊规则；

三、这些特殊的重字，并不是作者一时的失误或者率意而为，而是作者有意识采用的创作技巧；

四、这样写的作者并非极少数人，而是大有人在。从明代的吕坤、陈继儒到清代的左宗棠、俞樾、到民国的易顺鼎、吴恭亨等，几百年间，名家高手，代不乏人；

五、这些联大多收录于《楹联丛话》、《对联话》等著名联书，并不被视为异类而受到排斥；既然采用自对之后，上下联之间的互对可以放宽，甚至可以宽到完全不对的程度，已经为联界多数人所接受。那么在自对句自身满足一定的重字规则的前提下，上下联之间的重字规则放宽到不符合一般对联的重字规则的程度，也应当是可以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