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着，数着，天就亮了

 

 

 

小时候，我也学别人，在被欺负的情况下赶紧跑回家告母亲，说欺负，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种借以显摆宠溺的被夸大的借口。

然而，当我满怀憧憬极尽委屈诉说的时候，母亲冷冷扔给我一句话，她打你，你不会打她？我搜寻着各种理由继续努力说服她，我想我的最终目的就是想向同学们宣布我也有一个替我出头的母亲，我必须实现。

可她最后放下了正在掸柜子的鸡毛掸子，郑重其事告诉我，和那些不成器的人离得远点，有那闲工夫不如好好学习。我怎么能拗得过母亲？我不仅没有得到预想的安慰，还被斥责一番，最终，只能灰溜溜回到学校。

 

自那以后，我再没生过告状的心。

 

十六七岁的时候，也想学着骑自行车，怕被别人笑话就偷着自己一遍遍练习，不知道是天生有股子灵气儿，还是骑自行车根本就不是个困难事，反正比想象中的状态好了很多。以至于最后乐极生悲，因为沾沾自喜得有点飘，骑得飞快而掉进了渠里。

说实在的，我一直无法还原那个情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像做梦一样我就从地面飞到了渠里，当时渠里并没有水，裸露出沙石面。那一刻我根本顾不上恐惧，第一反应是自行车哪里去了？左顾右盼之后发现它的命和我一样顽强，除了车把被渠边那根电线杆撞得歪了头之外，似乎没有达到粉身碎骨的惨烈。

 

确定不会因为自行车而被打后，我才感觉到全身都疼了起来，膝盖破了，胳膊肘也破了，下巴，也破了。我怕被人看见，也不知道哪来的傻劲，更忘了是如何挣扎着把车子弄了上去。

 

自然，后来我掩藏了满身的疼痛，将事件轻描淡写地就过去了，除了被象征性地教训了几句，也没有获得过多的爱怜。

 

现在，下巴那道疤痕还在。

 

后来，结婚了，一度认为终于有一个人可以背负我的喜怒哀愁了，我可以惬意地躲在他的羽翼之下做那只可爱的小鸟。然而，当有一天我泪流满面，不能释怀的时候，他把手给了我，怀抱也给了我，我却猛然发现，每个人的情绪都会自动识别，无法替换，而我，又带着自以为是的骄傲，不得不去完成一场自我救赎。

也许，长久以来习惯了那种自我疗伤的方式，尽管内心脆弱得一塌糊涂，却又不得不一遍遍让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用力地活动，调节，然后让那些被损坏的部位尽快痊愈。

 

不轻易喊疼，不愿博取同情，不知道算不算伪装的坚强？

 

和这世间所有的女子一般，始终迷恋一切美好的事物，包括被宠爱，也有着一番真真切切水做的骨肉。只不过，从小，母亲就用最严厉的方式告诉我，有些事情必须自己扛起，为了我在兵荒马乱的世界学会一种生存的本能，她扮演了一个绝情的角色。

 

其实，也曾耿耿于怀，直到在往事里无数次摩挲，才顿觉廉价的同情会换取无上的尊严。

 

欢喜，失意，挫败，自卑，像一场凌乱的折子戏粉墨登场，每每气急败坏中途退场的时候，庆幸那些蛰伏的顽强，出来救了场。

 

其实，我最想说的还是岁月慈悲，心怀感恩，一切，都是美好的引子。不是我们足够坚强，只是适当地抑制了自己廉价的脆弱；并不是我们不愿被人疼爱，只是习惯了昂起高贵的自尊。

 

我在每个夜晚，数着岁月的悲欢，数着，数着，天就亮了。

*作者：指间年华：本名赵平，山西作协会员，七零后，简简单单的北方女子，小半生走走停停，遇世间冷暧，也逢人间悲欢，欣喜着还有一颗跳跃的灵魂。几行薄字，一支瘦笔写尽人世春秋，在文字中淘取着卑微的快乐。作品散见于各大文学网站，《华夏散文》、《中国地名》、《朔风》等杂志，散文集《风吹来的沙》、《且以明媚过一生》签名售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