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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资治通鉴》评论(十六)

第三十八卷 宋纪三十八

宋仁宗天圣八年(庚午,公元1030年)

壬申,幸后苑,赏花钓鱼。每岁从官赋诗,或预备,及是出不意,坐多窘者,优人以为戏,左右皆大笑。翌日,尽取诗付中书,第其优劣……韩羲所赋独鄙恶,落职,同判冀州。

居士曰:古代的文学家,但凡能够随机应变、出口成章、有灵性的人,要么倾向于隐逸,要么便对政治怀有一些想法,即便如李白一样完全不懂政治的人尚且希望自己“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何况是其他的人?哪有有灵性的作家甘心仅仅当一个侍从?这些文学侍从们能够安于此等身份,甘心取悦于人,必是早已灵性尽失,怎还可以求全责备?

尝知洪州,舣舟南康,不即赴。或问之,肃曰:“职田以四月为限,今遽往,得无趋利之讥乎?”逾月乃上。

居士曰:帝国设置官员是为了使人民得到有效管理,政事能够得到有效运行。唐肃先生为了避免恶名而放弃职务一个月,只能说明他毫无担当。

契丹兴宗太平十一年(辛未,公元1031年)

枢密使萧朴独上书白皇后之诬,不报,朴感愤,至于呕血。

居士曰:我们相信萧朴的这种感情是真实的,因为这是唯一一次能够利用后宫之争防止太后夺权的机会,而太后的全面胜出也意味着政局的全面洗牌,萧朴孤注一掷而全盘尽输,自然会感愤呕血。

宋仁宗天圣十年(壬申,公元1032年)

始,宫中未治丧,宰相吕夷简朝奏事,因曰:“闻有宫嫔亡者。”太后矍然曰:“宰相亦预宫中事邪?”引帝偕起。有顷,独坐帘下,召夷简问曰:“一宫人死,相公何与?”……夷简正色谓崇勋曰:“宸妃诞育圣躬,而丧不成礼,异日必有受其罪者,莫谓夷简今日不言也!”崇勋惧,驰告,太后乃许之。

居士曰:这段记载有厚诬刘娥的嫌疑。刘娥既然想通李氏葬礼中的利害关系,就不至于愚蠢到计较丧礼规格的地步。刘娥和李氏原本没有矛盾,她借李氏的肚子生下赵祯,是得到前任帝赵恒默许的,而其最终的目的则是晋升刘娥为皇后。赵恒在位的时候,李氏就已经得到晋升。刘娥又在李氏在去世前被封为宸妃。所谓“宸”,就是北极星,它的位置是众星拱之,后宫之中的地位仅在皇后之下。当年,李治想立武瞾为宸妃,结果遭到韩瑗、来济为首的众臣反对,才告终止(参考公元655年)。现在刘娥在没有受到任何威逼的前提下,在李氏临终前封其为宸妃,就是承认了她在后宫中的地位,在她死后绝不会以一般宫人的丧礼对待。吕夷简之所以坚持从厚安葬李氏,是希望以皇后之礼安葬,这样算是对赵祯生母仁至义尽,使日后赵祯发现真相的时候对事情无可指摘。但如此在礼法上便说不通,而且从刘娥本身的情绪上也难以接受。最后一个折衷性的意见是:表面以嫔妃之礼发丧,暗中以皇后之礼安葬——这需要刘娥最终的同意,仅仅靠吕夷简个人的坚持是全然无效的。

契丹兴宗景福二年(壬申,公元1032年)

是春,辽主大蒐。太后……遣人驰至上京弑后。后曰:“我实无辜,天下共知,待我浴而后就死,可乎?”使者退,比复至,则后已殂矣,时年五十……以庶人礼葬。

居士曰:历史上充满了巧合,在本世纪三十年代,宋辽两国都发生了皇帝的嫡母与生母之争。宋朝皇帝的嫡母获胜,生母死去,而辽国相反;刘娥用皇后之礼安葬李氏,辽国太后用百姓之礼安葬前朝皇后;辽国皇后死的体面却死于非命,而李氏则死的安静却寿终正寝;辽国皇后死的急迫,李氏则死的从容——宋辽之间刚好形成一个比对。

宋仁宗明道元年(壬申,公元1032年)

十一月,甲戌,以修大内成,恭谢天地于天安殿,遂谒太庙,大赦,改元。

居士曰:十一月匆忙改元,使所谓的“明道元年”只有两月时间,与宋朝在年底下诏宣布明年改元的惯例也迥异,看来是赵祯急于用这个年号宣布一些事情或表明自己的态度。由于史料的匮乏,我们已经难以推断赵祯所要宣布的具体内容,但从“明道”与“天圣”所表现的含义上看,则能发现二者的倾向完全不同。“明道”二字更偏重道,是儒学的基本价值,更具有人文性;而“天圣”则依然将“天”加诸“圣”之上,更偏重于祥瑞。从“天圣”到明道,可以看出赵祯试图摆脱赵恒的崇尚祥瑞为帝国带来的不良影响,并初见成效。

第三十九卷 宋纪三十九

宋仁宗明道二年(癸酉,公元1033年)

帝既用涣,顾谓夷简曰:“向者枢密院亟欲投窜,赖卿以免。”夷简谢曰:“涣疏外,敢言;大臣或及此,则太后必疑风旨自陛下,使母子不相安矣。”帝喜,以夷简为忠。

居士曰:吕夷简先生很通晓说话之道,一方面将自己的顾虑与皇帝联系在一起,撇清自己的关系之余,表示自己的忠君爱国;另一方面,提示自己了解刘涣的身份,暗示刘涣是在他的授意下提出此事,将别人的贡献据为己有。

先是宰相李迪除二人为台官,言者谓台官必由中旨,乃祖法也。既数月,吕夷简复入,因议于帝前。帝曰:“祖法不可坏也。宰相自用台官,则宰相过失无敢言者矣。”

居士曰:尽管赵祯进行权力分置的原因依然是为保障帝王的权力做准备,但他所做出的安排确实有益于帝国官僚的监管,相对于之前的告密、巡视和监视,甚至赵恒时代的对监视者的监视确实有了很大进步。此种权力分置,可以视为帝国时代的三权分立,赵祯时代的“开明专制”实有赖于此。

宋仁宗景祐元年(甲戌,公元1034年)

戊辰,诏铸“景祐元宝”钱。

居士曰:古代的改元往往意味着重新发行货币,过于频繁的货币替换会为市场流通机制带来压力。公元1039年,赵祯发行“皇宋通宝”,把某位皇帝在某个时间段的年号改为国号,颇为务实。然而带来的问题却是仿制的变易。明年(公元1035年)以及公元1048年的两次盗铸钱币的案件又为帝国经济敲响警钟。故此也可知道,何以在赵祯时代已经产生纸币却始终不能全国普及——是仿造过于容易而防伪技术处于较低水平,大规模普及会为帝国的经济带来深重灾难的缘故。

辽太后既摄政,虑辽主年长难制,与枢密使萧孝先谋废立,欲立少子重元……辽主……召孝先至,谕以太后当废状……释孝先等不问。

居士曰:对于耶律宗真来说,最合适的办法是一面控制萧孝先,一面逼宫废黜太后。先召见萧孝先,结果只有打草惊蛇。耶律宗真这样做恐怕是迫不得已,要么是他缺乏能做事的亲信,不得不对萧孝先和太后两事都亲力亲为;要么是他缺乏足够的政治势力,需要先恫吓、降服萧孝先然后才能处置太后,抑或二者兼有。但无论如何,耶律宗真在此次事变中处于绝对劣势地位,且事变使其皇位岌岌可危总是无疑的。

二美人涕泣不肯行,文应搏其颊骂曰:“宫婢,尚何言!”驱使登车;翌日,降是诏。

居士曰:在杨美人和尚美人受到赵祯宠幸的时候,两位美人是阎文应的主人,一旦失势,还没有出宫门,就遭到他的掌掴,变化之速,令人震惊。此种变化与其太监身份有关,因其身体缺陷产生自卑情绪,并对周围一切人与物产生恨意。一旦有机会发泄这种恨意,将立刻抓住机会,绝不拖延,也不考虑后果,这种人格我们称作太监型人格。太监型人格的行为有三种特点:一,出于自卑而对上级命令和政策绝对服从,从不考虑命令和政策的合理性,更不考虑执行不合理政策对他人带来的可能伤害。二、长期的自卑使其一定要在地位低于自己的人的身上找到自信,一是会在下属或地位低于自己的人面前扮演统治者的角色,为统治者的不合理找出借口或写下注脚,并且反对任何关于统治者命令和政策合理性的质疑;二则是凌辱,阎文应对杨美人和尚美人的态度是最典型的表现。三、具有女性化人格和妾妇心态,凡事不愿承担责任,多希望依傍别人的力量做事,怨望多于实干,对他人的谮害多于对自身的提升。

改钱惟演谥曰思……以惟演无贪黩状,而晚节率职自新,《谥法》,“追悔前过”,改谥曰思。诏:“自今定谥,须礼院集官众议之。”

居士曰:钱惟演因为是钱俶的儿子,北宋建国两年后(公元962年)出生,16岁时(公元978年)吴越国除,他的成长轨迹正与吴越国的消亡轨迹相合。在这样的环境下,钱惟演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应有的状态,所以勾结权贵,是因为他只能在战战兢兢、依靠他人中过日子,稍不留神他的王子身份就可能政敌攻讦的依据之一。

赵元昊献马五十匹,求《佛经》一藏;赐之。

居士曰:李元昊用马换佛经表示他希望解除战备、学习汉地的文化,这有可能是李元昊自身已经无力和宋王朝进行消耗而做的妥协表示,也有可能是迷惑之举,我们以事后诸葛断定李元昊一定是迷惑未免厚诬古人。但宋庭对此毫无分析,没能制定相应的策略,则属于当时政府的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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