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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园往事——纪念180年前盱眙的那个春天

汪园往事

——纪念180年前盱眙的那个春天

程福康

道光二十年,岁在庚子。这年的春天似乎来得要早一些,汪园三百树早梅怒放,一时香雾迷离,野桥篱落边,游人驻足,往往撞得花瓣满身。这些梅都是汪园主人近年陆续引种的,如今以绚烂恣肆的姿态宣告着园林之盛,连主人都大为惊喜。

汪云任也是第一次饱尝当园林主人的滋味。这个园子断断续续续建了十年,他宦游在外,偶尔回来,都是过客。这次,他打算多住些时日。尽管朝廷去年九月已任命他为山东督粮道,但他在苏州知府任上交接完毕已是岁暮,在去山东上任之前,他告假返回老家盱眙,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并对这个园林作一个全面收工。

这是一座山水相依的小城,淮河在城外奔流而过,十座小山头连绵于淮河南岸,可谓十里青山全入城。汪府在县城前街,于第一山脚下占了几进大院落。自从汪云任父亲汪景福于道光十四年去世,他们兄弟三人分了家,汪云任偶尔回来,很少住在城里。对于他来说,只有他一直倾资在建的园子,才是归宿所在。这座位于城南山里的园子,当地人唤作汪园。

从盱城老街去汪园的山路是一段官路,名曰“西官路”“东官路”,路的尽头是溪涧,涉溪再过一山,再过一溪,可至园门。这是天台山与斗笠山之间的一片开阔谷地,溪水从谷地北侧沿斗笠山脚向西,经宝积山注入淮河。汪园坐倚天台山,面向溪流,近瞰淮水,显得视野开阔而又私密静谧。

戊子年春,汪云任在思恩知府任上,因生病无法视事,遂辞官回乡,于城南筑近淮村舍休养,这是汪园的雏形。如今,十二年过去了,如同燕子衔泥一般,倚山架楹,决泉成沼,汪氏祠、思贤堂、逍遥楼等主体建筑陆续完工,成为今天规模。特别是去年春天,他在苏州摹得白居易手书的“木兰堂”三个大字,想自己以与白居易一样的年龄、同在苏州任一样的官职,不禁羡慕白居易晚年的隐逸之乐,遂将字送回盱眙刻石,砌于南园的影壁之内,并筑“木兰堂”以供自己日后回盱眙的读书会客之所,南园功能已大体完备。如今,几进农家庭院,点缀三百树梅、万竿修竹,台榭之间,杂卉名木,足以咏啸烟霞。

汪园可以收工了。建这个园子,到底是为了归隐,还是为了纪念?或者兼而有之?汪云任自己也不太清楚。他已经五十七岁,归隐应该就在不久的将来,而且随着年龄增长,往事渐渐清晰,他需要在这个园子里安顿自己的心情。正如他在“木兰堂”跋里写的“异日得赋遂初,回忆宦辙所历,当有不能忘情耳”。只是,他不能忘情的,又岂止是“宦辙所历”呢?

雪是后半夜开始落下的,红叶近淮村舍已是一片沙沙声,春寒如水一般渗透到每个角落。

天台山春雪,这是多么熟悉的声音。漠漠寒林,茫茫雪海。汪云任再也没有睡意,他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来外面是一片怎么样的世界。北头县城的灯火早已熄灭,漫山阒寂,这雪无边无际地落在山林里,落在河面上,也落在了汪云任的梦里。曾经有多少次梦到故山的雪,没想到这一回来,就在这天台山下的南园,有了再一次的相逢。

这一晃,竟是三十五年前的事了,那年的雪也是这时候开始下的吧,青年学子汪云任在天台山遇到了踏雪赏梅的张瑶娘,从此相恋相守,他是她的苏轼,她是他的朝云,度过了求学应试的六年时光。想起瑶娘,有过陪读时“纤手握管、花样摊书”的雅致,有过闲玩时“摘花斗草、绿染罗裙”的欢喜,有过休息时“对镜画眉、衾为郎温”的深情,更有最后在京城病危时“执手泪眼、魂飞魄散”的痛绝。但汪云任此时想得更真切的,仍是天台山雪后的初遇。“觌面初疑遇洛神,天台残雪似香尘。印出苔径莲双瓣,行出梅花月一身”,这是当年他追忆张瑶娘时写的一组诗里的句子,现在,一字不差地在他耳边响起。他如同看到张瑶娘拨开梅枝,踏着苍苔一样的小径,走到了他的面前。

“红叶近淮村舍距瑶娘幽宅仅里许”。朋友们都知道汪云任的心事,他将私人园林筑于此,是对当年红颜知己的另一种酬答。嘉庆十六年,他在北京应试失败,瑶娘病逝于京城,他扶棺回盱,亲手将瑶娘葬于天台山下。六年后,汪云任成为嘉庆丁丑科进士,进入仕途,便着手在天台山下修建园林。今天,这雪的飘落,这梅的绽放,都成为这场情意的最好纪念。第二天早上,汪云任踏雪走到小花园里的瑶娘墓前,黑衣白发,伫立良久。雪后的汪园里一片白茫茫,只留下他一串串清晰的脚印。

老友王荫槐到访已是正月十五,汪园残雪未销。这段时间,汪云任或围炉读书,或教犹子晚辈吟诗作赋练习书法,倒也很闲适。王荫槐的到来,重新激起了他出游的兴趣。

他们去的地方是台子山。台子山在汪园东北面约三里许,此去山路难行,两位年近六旬的老人却兴致不减,策杖而行,一路回忆。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为世交。王荫槐虽然祖籍是丹徒,却因父亲早年到盱眙做生意,早已入籍盱眙。他嘉庆癸酉年中举后,屡试不第,遂绝意仕进,在县城筑有紫藤花馆,以写诗出书为乐,而且极为富有。汪云任有时候甚至很羡慕他的孤高自许、独来独往。

雪后的深山人迹罕至,但春天毕竟要来了,温度上升得也较快,向阳的山坡残雪销尽,枯草露了出来,湿润得有了生意。快到了山顶,这时候回看盱眙城,诸多山峦尽收眼底,淮河在前方如玉带一般,可能是冰还没有化去,不见一只船,亦没有寒江独钓者。而第一山亭台楼阁间,隐隐有游人,如行走在林梢,汪云任认得,那应该是清心亭的位置。

终于到了陶然洞口,这就是王荫槐带汪云任此行的目的地。去年春天,王荫槐与几个朋友踏青至此地,意外发现一块挺拔的巨石,觉得极为罕见,遂留了心。这次见到汪云任,便极力推荐来欣赏。汪云任一看,果然见此石立于洞口,呈青色,约有一丈二尺高,形如莲瓣聚拢。汪云任不禁心中一动,想到南园完工在即,正缺少一块可以镇园并题名的石头。这石头简直就是天造地设,为南园而来的。他欣喜地对王荫槐说,真是不虚此行。这石头真是天外飞来,待春暖花开后,移至南园,届时请你题诗啊。

王荫槐在汪园吃完晚饭回家,已是掌灯时分,汪园的廊间挂起了红灯笼。月色很好,汪云任陪王荫槐走到了园门前,王荫槐抬头看看天,随口吟道,元宵华月里,同踏雪消时。遂拱手作别。

随着春节的远去,以及汪云任生日的即将到来,汪园的来客逐渐多了起来,恢复到当年他回家小住时宾客盈门的状态。汪云任本质上也是一个喜欢诗酒风流的人物,索性开门迎客,做一回热闹的寓公。

汪云任出生于乾隆四十九年二月十一日,也有记载说是二月十二日。这天是百花生日,是为花朝节。为迎接花朝节,汪园提前就开始准备了。采购各种花灯,准备时令果蔬,虽然仍是河冻未解,淮河鱼虾也是必须的。鸭绿塘前,金线柳如烟如雾;猩红帘外,锦边桃花红似火。戴胜鸟几番从园内掠过,汪园上下一片忙碌。汪云任倒不是想过什么生日,而是因为花神返乡,确实想与家人与友人一起热闹一番。当晚,花灯挂起,佛头香点起,乐坏了园子里的仕女们,一时衣香鬓影,新妆争艳。汪云任陪友人一起赏灯,王荫槐忆及十二年前,南园初建时也曾张灯结彩过花朝,那时候,汪父与王父曾一起拄杖观看。现在,两位老人均已辞世,汪云任与王荫槐不禁有些黯然。

晚宴倒也不奢华,准备了几样精致的菜肴,都是盱眙本地的食材,几盘卤味,鸡鱼肉蛋必备,倒是姜葱清煮的河虾、清炒的茼蒿等,是这个季节难得的口福。汪云任饮食很清淡,最爱吃的是白菜,以及菽乳所作的“欢喜团子”,民间叫作“豆腐圆子”。他在苏州知府任上招待客人,每餐必上这道菜,使得大家都对盱眙土菜口味心知肚明。王荫槐有时候笑他,“如何肉食者,只羡过屠门”。酒酣耳热之际,他们开始谈诗文,谈时事,特别提到了去年林则徐在广东禁烟的事,不免对时事忧心忡忡起来。汪云任前些年与林则徐在金陵相识,彼此一直有交往,加以他在广东做过几地的知县,亲手处理过涉外的案件,因而对当前的时势有敏感的判断。但他不想议论这些,只好频频举杯劝酒。最后,他问起王荫槐,《绿雪堂遗集》收集校对的事情怎么样了?

二十卷已全部校清。王荫槐说,还要请你写篇序,就可以付梓了。

花朝之后,汪园果然姹紫嫣红起来。“百树樱桃百树柳,一湾流水一湾霞”,真可谓处处皆景。汪云任手持青筱杖,身入绿萝丛,追随园前溪水声上溯,一直找到潭口。此地山峦回护,草木深深,周边的桃花落红阵阵,如雨一般。泉水真清,最宜煮粥了,汪云任让家人取水回去,自己则坐在潭边,环顾四周,若有所思。

他想起了他的父亲汪景福。一转眼,父亲去世六年。那年二月十八日,正是这个季节,跟他生活在赣州的父亲病逝于府署内,他送父归葬,回家丁忧,并遵嘱将父亲与早年去世的母亲合葬于南园一带。那时,他在此地筑茅棚守丧,想起自己十五岁时丧母,站在坟前泪如雨下,口占了一首诗,“黄泉有母不相见,三十六年儿白头;今日垩庐新旧泪,一齐和土植松楸”。父母皆已远去,他自己也只剩下归程了。

作为盱眙县城颇有名气的乡绅、塾师,汪景福倒不完全是父以子贵,他本人就具有很高的文化水平与道德修养。汪云任记忆里的父亲,是望之俨然即之也温的。他家庭不算太富有,但乐善好施,自己生活却十分节俭,一床絮棉被盖了三十年,儿子的官越当越大,他也舍不得换新的,还赋诗云,“相亲在贫贱,同梦几春秋”。他与地方的士子文人打成一片,十分投缘,经常组织诗会切磋。丁亥年春,汪园这一带才开始建设,汪景福曾带着一帮朋友在此曲水流觞,饮酒赋诗,至今传为佳话。汪云任记得,父亲曾经对这次聚会写过一篇记,“取觞畅群英,契合叙盛会”,颇有兰亭的风雅。为了纪念父亲,纪念曾经的风雅,汪云任打算把这篇记刻碑放在汪园里。

汪景福的行状,是两江总督陶澍撰写的。汪园内的“红叶近淮村舍”也是陶澍题的字。这当然是汪云任是关系,陶澍是汪云任会试时的内临试官,算是座师了。陶澍已于去年六月病逝于两江督署,病危之际,汪云任曾随侍在旁。这几年,面对耆旧凋零,汪云任百感交集。

近一百人轮流舁举,终于将那块奇石从台子山陶然洞口移到了汪园。汪云任为此石取名“碧莲峰”,让他侄儿汪根兰作擘窠隶书“碧莲峰里住人家”,刻在石头背面,下面还刻上了发现者的名字:王荫槐、汪问松、刘碧坡、费玉田、羽士樊。汪根兰是汪云任弟弟汪云佺的儿子,十九岁,擅长书画、精通诗词,少年风流,深得汪云任的喜欢。

汪云任没有随这些人去处理石头,而是携王荫槐一起,从陶然洞再折过山腰,来到了台子山寺。台子山寺远离县城,隐在一片松柏之中,兼有数株高大的槐树荫蔽其间,叶子虽然还没有抽出来,已经郁郁森森。此寺在山顶面向淮河,有一片较为开阔的地带,淮河对岸的泗州城旧址,惟馀一片枯苇与新绿的杨柳,构成了辽远的地平线。汪云任对陪在一边的方丈说,我想在这个位置为寺院建座亭阁,取名“平远阁”,供僧人及乡人登高望远,未知可否?方丈大喜,立刻表示欢迎。汪云任接着说,我还有个要求,就是在这平远阁的墙壁上,镶嵌上几块诗碑。

王荫槐明白了汪云任的心思。几天前,他告诉汪云任,第一山玻璃泉的清心亭已经倾圯,兼泉侧阴暗潮湿,亭内的石碑渐渐漫漶不堪识了。那些石碑倒不全是名家所作,而是对汪云任有着特殊的感情。一块碑,刻有汪云任祖父汪汇惟一留存的诗作,“筇扶直上倚朱栏,文境天开愈可观。千里苍波云外涌,万家烟火镜中看。独留古塔冲寒浪,移得丹霞染碧峦。最爱征帆归去晚,乘槎如在斗牛端”。这首诗的文采与气象,几乎预示着汪家后来的辉煌,汪云任从小就背得滚瓜烂熟。另一块石刻,是两江总督陶澍癸巳年秋视察盱眙时的诗碑。陶澍去世了,汪云任要以此作为永久的纪念。于是,王荫槐说,建阁之事交给方丈,移碑之事就交给我了。

返回汪园,随从来报,园内樵夫捕获野雉两只。汪云任心情较为轻松舒适,想这春天正是万物发生的季节,便付给了樵夫赏钱,同时让他将这两只野雉放了生。

“碧莲峰”在上巳节前夕镌刻完成,按照汪云任的要求,立在招隐门右侧。除汪家少部分人外,尚无人一睹此石风采。不过,盱眙人都已经听说了,只待上巳节这天,踏青游园,见证汪园标志性的完成。

“来朝士女定如云,此夜衣裳特地熏”。汪园似乎要准备盛大的开园仪式,从每个细节都在作精心的准备。各种花儿如赶集一般竞相开放,梅花未阑,桃李争发,蝴蝶翩飞,池塘水面上也浮起了小小的荷钱。汪云任特地安排,在园内再栽上一百余株石榴树。这些石榴树如果到五月就能开花,那么端午节就是女眷们斗红裙的好日子。汪云任倒是想在这园子里住到端午,但山东督粮道的事情还等着他呢。过了三月,怕是要去报到了。

暮春的气息很浓重了,三月三日,络绎不绝的游人令汪园更加热闹非凡。藤萝架下,浅水池边,皆是一时钗黛,莺莺燕燕。读书人则围在“碧莲峰”前驻足,对这块巨石啧啧称赞,同时欣赏王荫槐所作的七古长诗:“我闻太华三峰削成五千仞,玉女云窗窥落雁,拔地更有青芙蓉,天风秋影摇空瓣……红叶淮村地高敞,一峰飞堕仙人掌,安期莫漫诩桃花,菡萏亭亭立盈丈……”王荫槐为自己发现这块石头而得意,这首长诗也成为他的得意之作,拔得上巳节诗会的头筹。

汪云任大开园林,欢迎每一位乡亲。在与每一位故雨新知问候之后,任他们在园内游玩,自己则带着几位文友步行去了桃花坞,就是溪水源头的活水潭处。一样的日子,一样的游戏,不过是曲水流觞,集禊帖字赋诗。汪云任在活水潭边立了块碑,上书“先大夫修禊处”。因汪景福去世后,清政府授予“通议大夫”荣誉称号,故称先大夫。此情此景,大家不免感慨起来,真是俯仰之间,已为陈迹。接着,不免又劝起汪云任来,代不乏贤,一代强于一代啊。

汪家祠堂在不远处,他们都过去瞻仰拜祭。护根堂,这是汪景福定的汪家堂号。护的是汪家的根,也是这盱眙文化的根。

春雨终于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盱山的春雨总是那么缠绵,整个汪园弥漫在一片雨雾之中,女孩们穿着鲜艳的衣裳,撑着竹伞走过烟柳画桥。不远处的农田里,有人戴着斗笠挥鞭赶牛犁田,整个盱眙一片青葱之色。上巳节之后,汪园清静了许多,这雨来得更加细密无声,如同为这场盛大的春天送行。

园门深闭,帘幕重重,庭院深深。汪云任透过雨幕,眺望淮河水面上的归帆。再过几天,他就要从这上船,扬帆北上德州上任了。这次回盱眙,住了这么长时间,这是自己宦游在外从来不曾有过的,不能说完全心满意足,至少也得尝所愿。特别是他完成了几件事情,对这个园林,对父亲对恩师对当年的红颜,都有一个交待。趁这个假期,在离开盱眙之前,他还要完成一个心愿,对一位故知有一个交待,那就是正式出版《绿野堂遗集》。既然清样都已排好,那么他的序可以动笔了。

腹稿早就打好的,现在只需要铺开纸,蘸墨疾书。这位友人名叫王衍梅,字笠舫,浙江绍兴人,嘉庆十六年进士。此人才学超群,却性格倔强,不识时务,只当了十天的知县就被罢免了,此后一直在两广漂泊。汪云任在三水任知县时与其相识,非常赏识其才华,聘请他教儿子读书,算是解决他的生活问题。汪云任升江西赣州知府后,王曾来拜访,没想到他回去之后不久就病死了,临死前嘱家人将文稿交汪云任。汪云任面对友人的遗愿,慨然允诺,一方面收集补充其文稿,一方面筹集资金。十年时间,终于成书。汪云任在序中完整回忆了他们的交往,最后深情写道,“忆丙戌重九,余买棹漓江,君与芸甫送至碧崖阁,置酒言别,君往时豪兴勃发,从不作愁苦之色,独尔日夕阳帆影,黯然神伤。今梨枣讫工,而故人之墓草已宿,不禁掩卷而太息也。时道光二十年岁在庚子三月”。

这不是汪云任第一次“为他人作嫁衣”。道光五年,他在思恩知府任上,得知宾州有位女诗人陆小姑,极为欣赏其诗,又哀其身世之不幸,“但吟诗句留青简,不与人间看白头”,遂资助其遗作《紫蝴蝶花馆诗抄》刻本出版,成就了壮族历史上第一位女诗人。

“一夜记听深巷雨,十年重踏半山尘”。这个春天即将离场,汪云任在南园住了八十八天,等于整个春天。现在,他离开南园,这深巷雨声,这漫山草木,都留在了庚子年的记忆里。

当年五月,鸦片战争爆发,标志着中国近代史的开端。

两年之后,汪园迎来一位尊贵的客人,时任河道总督的麟庆。饱览了盱眙与汪园风光之后,麟庆写了一篇《汪园问花记》,称汪园“江北名园,允为第一”,并绘图收入其《鸿雪姻缘图记》一书之中。

五年之后,汪云任在陕西布政使任上回家丁继母忧,再次住进南园。在盱眙期间,散尽家财,捐修淮河大堤,守护一方百姓。

十年之后,汪云任在北京逝世,归葬汪园。

二十一年后,太平天国战争,清兵驻军汪园,园林遭到破坏。

一百年后,抗日战争期间,汪园渐成废园。

一百二十年后,文革即将开始,盱眙县中心也开始南移至汪园。汪园古迹完全消失。

汪云任(1784-1850),字孟棠,号茧园。嘉庆二十二年进士,累官至陕西按察使署布政使,有《汪孟棠太守诗抄》,今收藏于国家图书馆。其墓几经迁移,现位于汪家花园旧址(盱城镇政府)对面山上。一抔黄土,一小片竹林,一把上锈的铁锁,锁住了一代传奇,还有盱眙曾经的风雅。

参考书目:

王泽强《清末才女汪藕裳及其家族名人研究》《汪云任年谱》

王荫槐《蠙廬诗钞》

孙永宽《汪孟棠遗诗遗事》

姚挹之《盱山耆旧诗存》

傅桐《梧生诗抄》

麟庆《鸿雪姻缘图记》

《盱眙县志》



【作者简介】:程福康,北师大中文系毕业,淮安市某机干部,目耕缘读书会理事、监督委员会副主任。热爱写作,文风高古,神韵清雅。本文经作者授权在本号首发,欢迎阅读、评论、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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