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亩谓孔子曰：丘何为是栖栖者与？无乃为佞乎？孔子曰：非敢为佞也，疾固也。
注释
（1）谓，《说文》：“谓，报也。”段玉裁注：“报也。报，当罪人也。盖刑与罪相当谓之报。引伸凡论人论事得其实谓之报。谓者，论人论事得其实也。” 形声。从言，胃声。本义是告诉。本章指说。
（2）栖：读作（qī），棲本作“西”。同“栖”。形声。从木，妻声。本义是鸟类歇息。本章读作（xī），忙忙碌碌，不安定。
（3）乃，《说文》：“乃，曳词之难也。象气之出难。”即出声说话很难。字形像语气出口很难的样子。本章指是。
（4）佞，《说文》：“佞，巧谄高材也。”会意。从女，信省。本义是用花言巧语谄媚。本章指耍嘴皮子。
（5）疾，《说文》：“疾，病也。”段玉裁注：“析言之则病为疾加，浑言之则疾亦病也。”会意。甲骨文字形，从大（人），从矢，字形象人腋下中箭。本义是受兵伤，泛指疾病。本章指毛病。
（6）固，《说文》：“固，四塞也。”即四周阻塞不易进出。形声。从囗（wéi），“围”的古体字，象四周围起来的样子，古声。本义是坚，坚固。本章指固有的、原来的。
译文
微生亩对孔子说：“你孔丘为什么这样忙碌奔波的人呢？岂不是到处靠嘴巴去对付别人吗？”孔子说：“我不是敢到处耍嘴皮子，这是老毛病了。”
解读
根据对话的语言内容去猜测一个人的具体身份，因此本章对微生亩到底是一个什么人，至今不能有准确的说法。有说他是一个长者，有说他是一个隐士，有说他是道家的人，也有猜测他是鲁国人。当然，在史料不完备的先秦时期，我们根据语言记录所存在的痕迹，去猜测其中的人物或者含义，然后通过论证得出结果，也是可以的。但是，如果思维方式错了，如果中间的一个环节错了，也许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对于本章，我们仍不能不依靠上一章和下一章的内容结合理解的原则，来弄明白微生亩和孔子的对话到底是讲什么，微生亩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于本章的文字，我们需重点学习的是“佞”和“固”字。
微生亩谓孔子曰：丘何为是栖栖者与？无乃为佞乎？谓，在《论语》中用于对话，有两种形式，一作评论解，一作问解。这种对话是不需要做出回答的，记述对话内容时，有时有“曰”字，有时没“曰”字。比如，《子罕篇》第21章，“子谓颜渊曰：惜乎！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公冶长篇》第5章，“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做“评论”解时，被评论人不在场，是不需要回答的。比如，《雍也篇》第6章，“子谓仲弓，曰：犁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本章的对话，孔子做出了回答，显然是两个人面对面时的问话和回答。丘何为是栖栖者与？后人就是根据微生亩直呼孔子的名字“丘”来判断他是一位长者的，因为在先秦时期的对话中，长者直呼后辈的名字。但是，直呼名字就完全确定是长者，也还是有特例的。何为，为什么。是，这样，如此，这么。栖栖，在先秦时期也同“棲棲”。《诗·小雅·六月》：“六月栖栖，戎车既饬。”意思是说，六月里我们奔忙不歇，已经修整准备好战车。栖栖，忙碌奔波的意思。在这里是说孔子一生不得志，又是这样有学问，政治上无所作为，有狼狈地周游列国。根据这样形容孔子，说明对话时间应该是孔子周游列国时的事情。与，表示疑问，呢。意思是，你孔丘为什么这样忙碌奔波的人呢？无乃为佞乎？与这句相同的句式，在《雍也篇》第2章，“无乃太简乎？”无乃，乃作“是”，直译是“不是”，此处为疑问，应翻译为“岂不是”。为佞。关于这个“佞”字，在前面的学习中，《公冶长篇》第5章，“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给，屡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对于“佞”的理解，我们在前面的学习中曾非常详细的介绍过，在此我们再回顾一下。“佞”字的由来，至西周之间才有仁、佞二字，说明此二字并非仓颉所造。《尔雅》说：“允、任、壬，佞也。”佞从仁，更在仁字之后，佞与仁相近。佞，在《说文》中的意思是“巧谄高材也。从女，仁声。”由此可以看出，佞有四个方面的含义：一是巧，二是材，三是柔谄，四是口给。后世“佞”字的使用，全部弃掉了“高材、仁巧”的美义，尽用“口谄、口给”之恶意。那么在本章，微生亩说孔子“为佞”到底指什么呢？根据上下文的对话内容，“栖栖”又是说孔子到处奔波忙碌，本章的“佞”就是说孔子到处耍嘴皮子，仅用口才来对付别人，用“佞”是用来讥讽孔子。所以，这里是说，岂不是到处靠嘴巴去对付别人吗？
孔子曰：非敢为佞也，疾固也。微生亩的问话，就是给孔子下了一步死棋，应该是无法回答的。孔老夫子的政治主张不被认可，没有哪一个国家重用他，这样一副狼狈的样子，也难怪微生亩这样讥讽孔子。我认为，微生亩这样问孔子，说明微生亩并不了解孔子，他只是代表当时的一部分人对孔子的看法，这样评价孔子。本章的内容所讲的道理，也是承接上一章而来的，微生亩就是孔子上一章“抑亦先觉者，是贤乎”这样反问的人物。这种并不了解孔子，而去乱评价孔子的行为，自认为还是“先觉”，这是评价别人的一种通病。按道理说，孔子可以不搭理微生亩的回答，因为“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但是，孔子还是回答了他。非敢为佞也，我不是敢到处耍嘴皮子。疾固也。疾，病。疾，是针对微生亩说的“为佞”而言，这里是毛病的意思。由于后人对“疾固也”有多种解释，我们还是回顾一下《论语》中“固”字的用法。《学而篇》第8章，“学则不固”，固是坚固、牢固的意思。《述而篇》第35章，“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固是指国家边塞坚固。《子罕篇》第4章，“毋固”。固，取《说文》“四塞也”之意，即四周阻塞不易进出。四塞，就是把整个自己封闭起来，让其他的观点进不来。《子罕篇》第6章，“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固是原来、本来的意思。后面还有，“夫子固有惑志于公伯寮”。固，本来。“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固，固然。那么，本章的“固”又作何解呢？这个“固”是用来说明这个“疾”的，疾就是微生亩认为孔子的“为佞”，就是到处耍嘴皮子。结合上文，微生亩的问话不好让孔子回答，但是孔子对微生亩这种问话的人是不客气的，又要表明自己。我认为，这里的“疾固也”有一语双关的意思。表面上是说自己，同时也说别人。固，在本章是固有、本来的意思。疾固也，是说靠耍嘴皮子到处乱走，这是本来就有的毛病，现在的话就是老毛病。的确，微生亩这样的人，又看不明白孔子，这种浅薄的人很多，自认为把别人看得很清楚，还评论得头头是道，实际上是草包一个。接下来的一章，是谈“力”和“德”的关系，对一个人来说，强调“德”为第一。
各位君子，“天山国学苑”公众微信平台，“集百家之说，近一家之言”，每日一句《论语》解读，告诉你被误解的《论语》背后。
“天山国学苑”公众微信号：tshgxy。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