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重要?还是速度重要?————解析奥康纳保守主义的精髓

假如我们把人类的社会的运行比喻为驾驭一辆车，那么为了顺利行驶，请问是把控好车开往的方向重要?还是掌控好行进的速度更重要?

或许很多人的第一直觉是:

当然是把控好方向更重要。如果方向错了，速度再对，车早晚也会开到沟里去！

西方社会的现实中，不少保守派也是这样考虑问题的。他们强烈反对竞争对手，也就是西方进步主义派指明的方向，认为这是极其危险的方向，错误的方向。

我们知道，在西方，保守派一般被称之为右派，而进步派，或者说自由派，被称之为左派。很多右派主张与左派在方向问题上要坚决斗争，因为在他们看来方向问题是根本性问题，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含糊，没有妥协的余地。但是保守派当中，也不是人人都这样考虑问题，至少有一名联邦最高法院的大法官，就另有想法，那就是美国的第一位女性大法官奥康纳。

奥康纳年轻时，曾经被称之为“戈德华特的女孩”，而戈德华特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美国共和党参议员，美国保守主义运动的旗帜性人物，有“保守派先生”之称，曾经在1964年参选美国总统。

作为保守派在法律界的翘楚，1981年7月，奥康纳经里根总统提名，并通过参议员表决，成为了美国历史上首位联邦最高法院女性大法官。

奥康纳宣誓就任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

奥康纳就任大法官之后，却并没有像很多保守派人士所期望的那样，对各种自由派的法律主张都一律彻底拒绝，而是在女性权利、堕胎以及少数族裔的平权要求等各个方面，与自由派大法官(比如刚刚去世不久的金斯伯格)达成调和性的共识，做出了很多对自由派明显有利的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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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康纳大法官与名为保守派，实为顽固守旧派的很多人不同，她对待自由派想“进步”的愿望，并不是根据宗教原旨主义立场，都当作是洪水猛兽，而是要判断一下，哪些主张确实已经有了社会广泛共识。凡是有了相当的社会共识基础的，就放行通过。还没有达成多少共识，显得相当激进的主张，就要果断卡住。她所重点把控的就是社会的“进步”速度，而并非“方向”。

重点把控“速度”，而非拒绝“进步”，视“速度”比方向还重要，这种奥康纳式的判案哲学，才是保守主义的本来应有之面目，而非今日美国或西方很多自称保守派的人士所理解的保守主义。

在奥康纳的保守主义智慧中，渐进、调和与合作是一条清晰的主线。

奥康纳判案哲学所代表的保守主义是刹车式保守主义，而非僵化不动式守旧主义。

在后者看来，保守就是要保守旧有现实秩序，最好是保守《圣经》中的一字一句。而在奥康纳保守主义看来，如果按照守旧主义的观点，今天的人类社会应该还处于茹毛饮血的状态之中。所以，很明显，人类社会并非不可以“进步”，也就是改变现实秩序与观念。一味地拒绝“进步”，并非《圣经》的启示，否则无法解释摩西为何要带领以色列众人出埃及，出埃及就是对现实秩序的一种逃离和背叛。

因此，奥康纳保守主义认为，人类社会运行的关键，根本不是要不要接受自由派提出的“进步”要求的问题。这种“进步”实际上是无法避免的，“进步”永远都是一种拦不住的巨大潮流。奥康纳保守主义所关注的焦点在于:应该以什么样的速度和方式来“进步”。

我们再回到文章开始提出的问题。开车到底是方向重要还是速度重要?守旧主义始终在担心方向问题，总是在想象前面会有万丈深渊，所以这个方向危险，那个方向危险，大家最好一切照旧，原地不动，甚至就像现在还拒绝使用汽车的阿米绪人那样一字一句忠于《圣经》才好。

但是，让美国社会包容彻底守旧的阿米绪人是一回事，要求美国社会都变成阿米绪人则是另外一回事。车总是要开的，不可能始终停在原地。与其总在想象前方那个不可测的万丈深渊，不如掌控好行车速度。车只要不是开得过快过猛，即使发现开错方向了，总还可以再改正过来。但是如果开得过快过猛，则很可能一旦翻车就车毁人亡，无法补救了。所以奥康纳保守主义，并不一味地盲目反对进步派的主张，而是主张可以“进步”，但是“进步”的速度要适宜，宁可开错了方向，也不至于把车开翻了。

今天的美国社会中，自由派与保守派的矛盾激化，既和进步派的过于激进有关，也和保守派中缺乏了奥康纳式保守主义者有关。没有了渐进、调和、合作，试错性的保守主义智慧，整个社会的“刚性”过高，早晚就会出现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