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南阳地区的家族，在470年里搜集猪下颌骨，用于多人二次葬

文/万物君

仰韶文化早期晚段（史家期），关中地区首次出现多人二次合葬墓。多数研究者认为，一座合葬墓应是一个母系家族一定时期内死者的合葬之所。不过，目前没有分子学方面的证据。

到了仰韶文化中期（庙底沟期）至晚期偏早阶段，大型二次合葬墓逐渐扩散到豫西、豫西南、鄂西北乃至山东地区，如三门峡南交口遗址、汝州洪山庙遗址、郧县大寺遗址和邓州八里岗遗址，而关中地区反而不多见。

根据张弛等多位学者对八里岗遗址M13人骨样本线粒体的研究，仰韶文化晚期的合葬者并非出自同一母系，而是有多个母系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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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州八里岗遗址位于南阳盆地中南部，遗存以仰韶文化中期聚落为主。

聚落主体由南北两排房屋构成，东西长达100多米。在南北两排房屋中间，是一片宽20米的空场。空场的中部偏东有一片多人二次合葬墓，数量至少有20座。

这些墓穴年代有早有晚，人数有多有少，通常年代早的人数少，年代晚的人数多。

其中，M13是年代偏晚的墓葬，相当于仰韶文化晚期。

M13墓穴长宽均为3.25米，深0.5米，内置大量的二次葬人骨，约有126个个体，另有随葬陶器5件。南北两侧各有宽0.5-0.7米的二层台，北侧摆放18副猪下颌骨，南侧摆放120副猪下颌骨（见上图）。

考古学家采集墓葬中不同位置的人骨，对其进行碳十四测年，然后利用贝叶斯数理统计方法进行年代分布范围统计，最后利用树轮校正数据，结果如下：

年代最早的样本死亡时间约为公元前3220年，年代最晚的样本死亡时间约为公元前2940年，二者相差280年。

据此可以认为，M13中126个个体的死亡年代约为公元前3220年到公元前2940年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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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解M13死者的亲缘关系，科学家对人骨样本进行了基因测序，结果如下：

两例个体的线粒体单倍群为D4，

两例个体的线粒体单倍群为M，

一例个体的线粒体单倍群为G2。

单倍群D4是中国最大的母系单倍群，占比高达16.3%，起源于黑龙江，在中国北方高频分布，在南方则频率较低。这与八里岗为仰韶文化分布区一致。

单倍群G2在东亚、北亚和中亚地区广泛分布，在中国占比为3.1%。

单倍群M是一个大类，为D型和G型的上游。

总之，上述数据足以说明，M13死者至少有两个母系来源。这意味着他们所处的时代不是母系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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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家对随葬的138件猪下颌骨也进行了测量。

首先是年龄测量，结果发现青年个体（6-12个月）和成年个体（12-24个月）相对较多；老年个体（24个月以上）也有一定数量；小于6个月的较少。

其次是性别测量，结果发现母猪88个，公猪24个，性别未定的26个。

再次是家野测量，结果发现野猪和家猪共同存在。

第四是风化测量，结果发现各个猪下颌骨都存在一定比例的风化，而且相当比例的猪下颌骨风化严重，这意味着很多骨骼在被随葬之前暴露较长时间，很明显，这是搜集之后的存储。

最后是年代测量，结果发现年代最早的猪下颌骨约为公元前3455年，年代最晚的一个约为公元前2985年，二者相差470年。相比人骨年代（约为公元前3220年到公元前2940年之间），某些猪下颌骨的年代显然要早上很多，甚至多达两百年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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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13墓穴死者共有126个，历时280年，平均每年死亡不到0.5人。

严文明曾计算陕西省华阴市横阵墓地的居民死亡率为4.59%或4.93%，这意味着M13家族的人口应该是10人左右。

换言之，这个平均10人的家庭，在470年里，积累了138块猪下颌骨，然后每隔一段时间，把他们随葬在家族墓地里，如此坚持了280年。

因为M13墓穴的年代较晚，所以，在八里岗遗址中，坚持二次葬习俗的时间比280年更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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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会有多人二次葬？原因大概有如下几种：

一、因为迁徙，出于亲情，不忍心抛弃故人，便将其带到新住地二次埋葬。

二、为了达到本氏族或家族的人死后团聚在一起，永远不分离。上述八里岗遗址的二次葬当属此类。

三、习俗使然。如《墨子·节葬》记载，“楚之南有炎人国者，其亲戚死，朽其肉而弃之，然后买其骨，乃成为孝子。”

四、源自灵魂不灭的信仰。古人认为尸体只有成为骨骼时，死者才完全脱离人世，进入鬼魂世界。人们对骨骼进行再次安葬，就是确保其进入另一世界，而不会对生者造成危害。

也有学者认为，多人二次葬是进入父系社会的标志。考虑到多人二次葬出现于仰韶文化早期晚段（史家期），此时正是父系社会出现之时，称其为父系社会建立的标志，当不为过。

王仁湘就称，“家族合葬是氏族制破坏后的产物，也是母系向父系过渡阶段的产物。”“各个二次合葬墓应是同一个基本的父系家族的埋葬，整个墓地应是包罗全体父系家族的氏族与胞族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