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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植物学家的迷幻体验、外星连接,和神秘黑石

前情提要:上篇推文介绍了80年代充满嬉皮精神的杂志《High Frontiers》,关于迷幻、科学、人类潜能、反叛和现代艺术——太空时代的报纸。

杂志的创办者们深受70年代迷幻嬉皮文化影响,Timothy Leary教授的信徒。Timothy教授的《迷幻体验》将西藏度亡经的中阴身说法与LSD的迷幻体验相结合,从宗教和生命的角度,为迷幻体验开创了全新的解读方式。这就让High Frontiers成为了与那种低级吸毒杂志完全不同的文化读物,传承反思了60-70年代的迷幻嬉皮文化,在新技术飞速发展的90年代进一步探讨科技是如何帮助人类扩展潜能,深入集体潜意识,飞得更高。

这篇来自《High Frontiers》创刊号的第一篇文章叫做《The Monkey is Being Shed》(猿猴已被超越),奠定了这本杂志的基调。作者名叫Terence McKenna,他是一位美国学者,也可以说是一位“巫师”,一位民族植物学家。他致力于研究迷幻植物,例如死藤水、DMT、蘑菇等的迷幻体验。与LSD的发明者霍夫曼齐名,他可能是最早研究迷幻植物,也是对迷幻裸盖菇研究最透彻的学者之一。曾经写过一本专门教你如何种蘑菇的书叫做《Psilocybin: Magic Mushroom Grower's Guide》。

难怪在网上搜索他的相关图片都是这个风格的。


显然,Terence教授是60年代的过来人。他认为:死亡是生物学的黑洞,而迷幻体验和密宗研究是观察死亡的一扇窗。然而,到了90年代,他的很多研究则转到了互联网和人类意识。《连线》杂志的采访提到,他的家是彻底的反科技风格,没有电视、没有电话,但令人惊讶的是,家里的角角落落却都连通着网络。他认为“迷幻的一切都关于信息”,无论是人类意识深处的信息,还是来自异次元的信息(信息网络或外星文明)。他研究的领域颇为广泛,包括炼金术、自然历史、垮掉派诗歌、科幻小说、玛雅抄本、象征主义艺术、60年代迷幻回忆录、系统控制理论、印度的性爱秘经、计算机手册。Terence教授每天花费4-5个小时研究互联网和未来科技,他也早在90年代就已提出关于VR的思考,认为VR是新一代的迷幻工具。

他认为真正的极客需要迷幻体验,因为那是超越我们所生活的经验的一种新境界,只有在那里,你才能获得关于身边世界的启迪。或许这也是为何乔布斯纵然是天才,LSD却能让他更为开窍的原因?或许也是为何在迷幻运动如此发达的旧金山,诞生了硅谷和《连线》杂志?或许也是为什么现在的硅谷科技大佬们,纷纷开始喝死藤水,涌往火人节的原因?

因此,Terence教授的另一个很重要的观点就是:迷幻体验是对人类潜意识的潜能开发,能够启发人类,创造历史。无论是现代的科技进步,近代的启蒙,还是远古时期的人类进化,冥冥之中都与某种更高的文明相联系。我只能暂且称呼它为某种“文明”,当然我们也可以称呼它为“神启”、“顿悟”、“高等智慧”,而迷幻体验则是带我们与之连通的一个工具。这或许是一种非常新世纪理论(New Age)的说法,但何尝不给我们带来一个全新的视角看待人类的发展呢?

这让我想起库布里克的科幻巨作《2001太空漫游》的开头部分,远古的猿猴只知道互相争夺地盘,而其中一只猿猴望着地上的兽骨,忽然捡起它们作为了工具和武器,从此开启了解放上肢进化成智人的新纪元。这一切都是因为经历了那块神秘黑石的启发。在这里,库布里克甚至使用了一个极其意味深长的蒙太奇:当兽骨被叫嚣着扔向空中时,忽然画面切换成了正在静谧太空航行的宇宙飞船。一秒跨越亿万年,真是一个叹为观止的蒙太奇。

而在电影的第三段,当Dave作为未来人类的代表进入新的次元之中进行重生,看到的也是那块神秘的黑石。黑石对应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你可以认为这是神的启迪,一种外来的高等智慧,或是对灵魂的召唤。因此,当电影中,探险队在黑石前轻率地合影时,黑石发出了致命的干扰波——任何亵渎神灵,或是轻视终极意义的行为都将受到诅咒和惩罚。这或许和药物带来的迷幻启迪是类似的,迷幻药物最早作为人类接近灵魂的宗教手段,以及探索人类潜意识的天赐恩惠,无论何时都不该被滥用。因此我认为《2001太空漫游》对我来说具有极高的精神意义。是大飞片中的大飞片!

受到黑石启迪开始进化的古猿人

在黑石前轻率合影被夺去生命的探险队

Dave进入新次元重生后,观察到旧的自己的死亡,黑石再次出现


黑石作为这个“世界”之永恒的存在

当我回想《2001太空漫游》的时候,我忽然理解了这篇访谈为何要叫做《猿猴已被超越》,Terence教授想告诉我们什么,也许我在上述的这些文字中,已经整理出一些端倪。同样的,全文如下,有趣的字句已经标黑,有兴趣可以阅读。


请您与我们分享一下,亚马逊的旅行是如何重塑了你的生活?

好的。我进行过多次在亚马逊的旅行,最早一次在1971年,最近一次是1981年。1981年的那次,类似于一次民族植物学的考察,与哈佛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的教授一起去了伊基托斯(秘鲁东北部城市)。我的弟弟Denis也参与了这次考察。我们的目的是去探访死藤水,一种广泛在厄瓜多尔的低地丛林地区被广泛使用的迷幻饮品。我们也寻找了一些叫做aa-koo-he-hey或者kuri-coo的尚未被深入研究的迷幻剂。这两种迷幻剂都是基于DMT,或者与化合了其它化学成分以加强迷幻体验。死藤水已经比较广为人知,被用于萨满教的治愈仪式,秘鲁低地丛林地区的贫民也非常熟悉它。Kuri-coo是一种更少人了解的药物。这两种迷幻剂或许是至今被研究最少的。我们要研究它的原因是因为正统的药理学宣称它是无法口服起效的,但事实上它可以。所以也是需要去解决一个科学问题。

是为了发现一个新的科学事实?

算是吧,这种类型的考察总是要以一个科学问题为中心的。而你真正触及的问题则是药物的现象学,和它的体验,这已经是超出实验室的药理学问题范畴了。在赤道丛林的亚马逊的支流地区服用这些迷幻药物,在原始部落的村民之中,这是一种非常有趣的体验,也是非常具有启发性的。

在这次考察之前,你也研究过其它迷幻剂对你的作用。这次的确有一些意料之外的发现对吗?

是的,六十年代中期,我们研究过二甲基色胺和DMT,因为它们强烈的效用。DMT被吸入后,15-30秒就会起效,而它的体验内容超出了过去迷幻体验研究的正统模型,几乎无法用科学来解释。迷幻体验一般都是关于意识的延伸,探索个人和集体的潜意识,与艺术作品产生强烈共情等。而在这些类型的色胺药物中,我们发现似乎出现了另一种前所未有的新维度,是与外星智慧的连接!在这种药物的迷幻体验中,出现了有组织的外星信息,然而它们丝毫无关于个人经历,也无关于人类的集体经历。这种经历似乎只是在使用这类色胺迷幻剂之下才会产生。不只是死藤水或DMT这类亚马逊的药物,裸盖菇碱也可以有类似的效果。让我震惊的是,好像有一种声音把我带到某个地方,向我传授信息,与我对话。发现迷幻蘑菇的人叫Gordon Wasson也同样讲述过这种现象。柏拉图在谈论古希腊人的罗格斯时或许也体验过。感觉内在有一种更高级别的超越时空的智慧之声在引导你。然而,这种体验近千年来都被认为是可笑的,是一种精神病。通过一些药理学研究,我和弟弟发现了这些现象,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研究它,指导人们重视它,越来越多人与我们达成了共识,认为这是真的,但我们还没有真正了解它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否有一种说法是,一个自主的精神实体,类似于荣格所说的“本我”逃脱了“自我”的控制?或是,这是不是一种超越意识的物种,一种超智慧的集合体?还是说这真的是一种外星智慧?这很难回答,因为只有在足够高的剂量之下才会出现这种现象。

我可以想象类似的体验,就像圣女贞德突然听到她内在的声音而获得了启示。一个农民妹子怎么会突然这样呢,应该是她在后院种了那些蘑菇。在历史上,这种声音总是会被归结于“上帝的声音”。不一定是来自于药物,也可能是与人类意识有关系。

是的,你可以把它解释为人体或大脑内的一些化学作用,但诱发这些的原因也可以是药物、压力、或者家庭遗传。在现代话语体系之前,宗教可以被作为人们对体内刺激反应的一种说辞。不是所有人都会体验到这些,但对体验到这些的人来说,这就是转变文化的现象。Julian Jaynea认为荷马史诗中提到的一些现象就是我们所谓的“自我意识”,那时很多人都可以听到内在的声音。

在压力条件下,人会进行自我反射,所谓的上帝,但事实上只不过是你的本我逃脱了自我的控制。换句话说,自我是人发明的一个术语。当然这是一个小众的观点。在过去的500多年间,宗教一直是神学家传道的一种阶级工具,在原始部落地区更是蓬勃发展。我们找到了一些萨满法师,因为他们是最了解这些的人。

他们说:“是啊。这就是我们如何从那个维度获取信息,帮助灵魂或阻隔灵魂的方法。”他们对所谓的自主的外来智慧的概念习以为常。西方文化对灵魂的认知可以说是浪费了相当长的时间绕了大弯路,我们现在才发现我们失去了那么多宝贵的东西,对于这些的认识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对于原子核和外太空的认识上我们做的不错,但对于我们的自身意识,自我和他人的经验上,这些原始的民族才是专家,因为他们尚未被技术和理论所限制,使他们的洞察更加击中要害。这些民族精神病学家和精神分析学家,在这方面遥遥领先我们。在这些原始部落中,人类学家几乎没有发现任何精神疾病。我相信,通过萨满的冥想,与罗格斯之中心的连接,与智慧之源相通的灵知,具有治愈或最大化减少精神紊乱的能力。

你提到“有组织的宗教”。西方的教会很清楚如何灌输来自内心的恐惧、迷惑、对一切的怀疑,在这个领域是做得非常成功的。它建造了一个标准:“只要不在圣经里,就该忽略或者怀疑它是来自黑暗的。”这完全是反对人类的真实体验。我发现很多人高度质疑药物体验的合理性,认为它是高危的,不可控的。你怎么看待?

的确是不可控的,因为尚未被完全理解。而这些原始文化中,他们有一套萨满式的理解,从石器时代起就形成了坚不可摧的传统。我们的体系中没有东西可与之对照。因此在我们的文化中,那些潜入这类药物的人,他们该皈依谁?他们该向谁来获得这些知识?在秘鲁,我们看到一些对死藤水一无所知的游客,他们从利马来寻找这种体验,结果得到了非常不愉快的bad trip。但萨满法师对他们吹了些烟雾,念了咒,那种看起来装模作样的事,那些人就变得安静得像是被打了针杜冷丁一样。所以,一些人的装模作样可能就是另一些人的高科技。在研究这些文化时,转换到这个立场是很必要的。除非你懂他们的语言,并彻底进入这种文化,不然你总会用一种外来者的视角来看待这些事。

即使是在一些反对教条,倡导实际体验的新世纪理论中,药物也是被怀疑的。所以,昆达里尼瑜伽、催眠、真言、身体活动这些意识的身心练习是被认为安全可接受的。但对化学方法甚至是一些你提到的有机药物,还是有着不少的偏见。

是的,传统宗教中这种苦修式加尔文主义的偏见是反对免费午餐的。不需要受苦、寻找,鞭笞就能得到灵性洞察,这个概念是让人厌恶的。因为他们认为对高维度的洞见,必须通过对上帝的敬畏得到,致死方休。服用裸盖菇碱和DMT的体验是让教徒警惕的。但事实的确是那样。我不认为灵性修炼与毒品是可以互相替代的。我去印度和印尼的时候看见过这些传统仪式,昆达里尼瑜伽密教,巴厘的迷幻舞蹈。它们的存在都是植根于文化,并在祭司的控制之下进行的。要体验这些你就得接受他们的文化,它们是有排他性的。而药物就没有这种排他性,它是有压倒性的。所以色胺类药物是可以被整合在我们的现代文化中的,它是无辜的。这就是赫胥黎所说的“天赐的恩惠”,要获得救赎,它既不是必要的也不是足够的。但的确是一个奇迹。

你对于迷幻体验的情境有很强的个人立场,迷幻药物不该被随意或者娱乐性地使用。它们应该被认真严肃地对待,在旁人的照顾下使用。这到底是随手可及的游戏,还是必须严肃对待的?

我在圣芭芭拉与霍夫曼教授(LSD发明者)在一起的时候,有人来找他谈论LSD。“恭喜你发明了二十世纪唯一的美好事物。”“那动画片呢?”我听说可能还会有新一场关于迷幻体验的社会现象出现,如果真的有的话,我希望那些经历过60年代的人能够从中获得一些收获。我认为这些东西不应该被集体使用,最有成果的方式应该是在一个比较正式的感官隔绝的环境下使用。你应该闭上双眼,躺在完全的黑暗和寂静中。让我惊讶的是,当我或其他人按照这样的方式去使用迷幻剂,得到的效果是非凡的。让我的自然常识带着我去体验,最终会观察到一种精神现象。如果去摇滚现场,甚至是听着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这些事情都是独立于精神现象之外的。如果要让精神现象不被外界的信息所污染,你必须把自己放在一个可以彻底自省的环境里。服用有效剂量的药物,我保证,绝对是一种有价值的体验。可能有很多已经尝试过冥想,可能会认为这跟冥想的感觉比较相似。然而,事实完全是冥想的对立面。它其实是抛弃你的身体,进入精神空间的一次旅程,那里至少有整个宇宙那么宽广,进入那光年外无垠的信息领域。唯有将外界的输入降到最小化才有可能实现。然后你就会看到一些带有宗教意味的景象。或许你无法承受这些宏大的洞见,是的,正如我们无法丈量海洋,所以我们不需要去丈量它,而是让海洋来丈量我们,克服有限性,进入它之中。

我认为这些药物在过去、现在和将来都会对人类历史产生终极的影响。它们会成为人类历史的起源。我们对进化论都不陌生,从人猿进化到人类,人类是多么幸运的一种生物。在几千万年间,从钻木取火,到发射太空飞船飞出太阳系。反之,我有着一种非常反现代性的观点,我们是被造物者选中的,是某种我们无法想象的力量的孩子。是它在召唤我们从林中脱颖而出,创造自己的历史。时光飞逝,生死轮回,天地不仁。自然是以物种为尺度的,在这个尺度下,我们所经历的时间是微不足道的,除了钻木取火,和现代药理学之外,任何事情都是微不足道的。药理学超越了农业,因为那些植物的本质早在被耕种之前就已经被认知了。裸盖菇碱带来的幻视,巨型轨道的运转,遥远的行星,古怪的生物,金属机械的图景,我们是无法解释的。你分不清你是在一个巨型装置的内部,还是在一种微生物的内部。我们只能将这一切全盘接受。

这些东西是指引我们的力量,物种的超意识,会影响到我们的历史。它引发了几百年前的微积分学,也引发了一系列人类历史的冒险,在科技的突破上也显示出了这样的线索。那些真正做出突破的人说:“某一天早上,灵感就这么降临到我了。”笛卡尔某天早上在床上躺着的时候想到了微积分。地球上另一个角落的莱布尼茨也是这样,他们根本不认识彼此。因此我认为,几个世纪以来,个人和个人的自我,集体和集体的自我之间是有着潜在的交流的。牧师们掌握了这些,通过这些来控制人们的精神。但真正的宗教体验并不是这样的,它是关于与罗格斯的对话,了解它将带你去哪里,它会给你展现什么。当人类弥留之际,这个问题也将强烈地显现出来。因为若我们无法在内心完成转变,我们是无法安心离开这个世界的。内部和外部是分裂的说法是完全站不住脚的。正在发生的是,人类需要一种全然的转变,变成另一种全新的物种。猿猴已经被超越了。组成语言、画面、想象力的东西要经历更新换代,穿越文化,找到属于自己的命运。困扰我们时代的混乱,也是寻常不过的事,是离开这个世界的一种准备,是历史终结前必经的混乱。

这是毫无疑问的,这些征兆随处可见。对于药物狂热者来说,这种征兆在于与技术文化的转变同时发生的意识转变,是互为映照的。

这就是新人类的分娩阵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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