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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徽因和冰心,两个女人的一场战争

林徽因和冰心,一个是著名诗人、建筑学家,一个是著名作家,都是杰出女性。她们还是同乡,都是福州人。

更有意思的是,林徽因的叔父林觉民(著名的《与妻书》作者)的故居和冰心的故居还是同一所房子,在福州杨桥路86号。当年林觉民参加广州黄花岗起义被捕之后,他的父亲林孝颖为了避难,慌忙变卖林家老宅搬家,买下林家老宅的是一个叫谢銮恩的举人,他是冰心(谢婉莹)的祖父,那一年冰心11岁,和祖父一起搬进了新家,在那里生活了几年。

今天福州杨桥路86号挂着“林觉民故居”和“冰心故居”的缘起就在这里,林徽因和冰心的渊源也因为这层关系又深了一层。

不但渊源深,后来她们的人生轨迹还有重叠的地方,她们先后留学美国,在美国留学期间有过一段短暂但十分愉快的交往相处。

林徽因(后)和冰心在美国野炊时合影

另外,林徽因的丈夫梁思成和冰心的丈夫吴文藻都是清华1923级毕业生,两人在清华期间还住同一宿舍。

总之,要说起林徽因和冰心,家族渊源、人生轨迹再到夫君同窗,她们实在是因缘具足,但就是这两位因缘具足的杰出女性,后来却因为一篇文章反目成仇,彼此断了来往。

30年代初,林徽因和梁思成从东北大学回到北平,加盟中国营造学社专攻中国古建筑研究保护,彼时的冰心和吴文藻则执教于燕京大学。

林徽因热情奔放,又博学多才,很有女性魅力,每逢节假日期间常号召组织一大帮学者文人聚会于他们在北平北总布胡同3号的家中,久而久之,她所组织的社交圈子越来越有社会影响力,成为远近有名的文化沙龙,当时人们称之为“太太的客厅”,这个“太太”,就是指林徽因。

这个时期,冰心发表了一篇《我们太太的客厅》的短篇小说,小说这样写道:

……我们的太太是当时社交界的一朵名花,十六七岁时候尤其嫩艳!相片中就有几张是青春时代的留痕……

……我们的太太是很少同先生一块儿照相,至少是我们没有看见。我们的先生自然不能同太太摆在一起,他在客人的眼中,至少是猥琐,是市俗。谁能看见我们的太太不叹一口惊慕的气,谁又能看见我们的先生,不抽一口厌烦的气……

……我们的太太自己虽是个女性,却并不喜欢女人。她觉得中国的女人特别的守旧,特别的琐碎,特别的小方……

……在我们太太那“软艳”的客厅里,除了玉树临风的太太,还有一个被改为英文名字的中国佣人和女儿彬彬,另外则云集着科学家陶先生、哲学教授、文学教授,一个“所谓艺术家”名叫柯露西的美国女人,还有一位“白袷临风,天然瘦削”的诗人。此诗人头发光溜溜地两边平分着,白净的脸,高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态度潇洒,顾盼含情,是天生的一个“女人的男子”……

冰心这篇小说一发表,马上引起全国文化界一阵轰动,小说里面的“女儿彬彬”,林徽因的女儿就叫梁再冰;那个“女人的男子”诗人显然是徐志摩。

小说中的人物几乎都可对号入座在现实中找到原型,小说的内容又极尽挖苦讽刺之意,这深深刺痛了林徽因的自尊心,引起她极大的不满。当时林徽因正在山西考察古建筑,马上就去买了一坛山西老醋,回到北平后让人送去给冰心。

两个人的关系因为这次风波走到了尽头,后来抗日战争爆发,她们在昆明比邻而居了将近三年时间也毫无交往,可见两人的心结有多深。

今天再看当年的风波,我更愿意理解为是两个女人不同的个性引发的一次冲突。林徽因外向,喜欢和朋友们交往、谈天论地,她风姿绰约,追随者众多,最广为人知的就是徐志摩和金岳霖对她的追求。

林徽因的可贵之处在于,她某种意义上接受并享受着徐志摩和金岳霖对她的追求,在精神世界里她或许和他们互相倾慕、共鸣、相知,在物质世界里则谨守伦理仪范,并没有出轨苟且之类的绯闻艳事,她是自律型的女子。

冰心则是他律,在她身上,世俗的味道更重一些,虽然是新知识女性,她更看重传统伦理道德约束下的女性行为规范(女德),相夫教子,贤妻良母更符合她对完美女性的理解。

我们大多数人和冰心一样,习惯于生活在他律的世界里,所以自律的人反倒容易成为异类,那时候,关于林徽因的各种传闻可真不少,据说钱钟书对林徽因的看法也不好,他曾写过一篇叫《猫》的文章暗讽林徽因,里面有一句经典的句子:打狗要看主人面,打猫要看女主妇的脸。

还可以这么理解,如果说林徽因是社交名媛,那么冰心就是大家闺秀,她们都出身显贵,有良好的家教,也喝过洋墨水,是货真价实的海归精英,她们的视野和见识都没问题。所以,看“太太的客厅”这场风波,应该有更高的格局,这一点金岳霖就曾经说过:这篇小说也有别的意思,是在说当时的中国少奶奶们似乎有一种不知亡国恨的毛病。

从这个角度去理解,这篇小说就有了一种忧国忧民的立意,只不过到底还是个性上的差异,冰心看不惯林徽因的作派,也被自己个性里过于看重女德束缚,导致小说内容出现那么明显的对号入座,这是这篇小说的硬伤,也减弱甚至掩盖了这篇文章该有的立意。

晚年的冰心曾公开做出澄清,说《我们太太的客厅》写的不是林徽因,是陆小曼,还肯定了林徽因的才华,说她“文如其人”。

只可惜,冰心老人说这话的时候,林徽因已经去世了几十年,要是林徽因还在世的时候说,两个人的关系包括她们的后辈也许就是另外一番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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