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半生（二十）》房海林

   《我的前半生》（连载二十）

房海林

谈婚论嫁，是每个青年人无法躲避的课题。新中国虽然提倡自由婚姻，反对包办买卖婚姻，但中国几千年传流下来的风俗，男女婚姻讲求门当户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农村仍然市场广大，尤其在我们落后封闭的山区，自由恋爱，自主婚姻虽然比过去进步了许多，但大部分青年男女结婚仍然依靠媒人说合，而且需要一大笔彩礼。许多家庭为给儿子说上一门亲事，娶上媳妇，不惜倾其所有，借遍亲友邻居，不但掏空了家庭，而且戳了一个大窟窿。这种举债娶亲的，在我们山区家乡是家家如此，甚至形成婚姻链条，循环往来。即使是谁家想少要一点彩礼，也害怕别人说他家的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为啥不值钱呢？

追朔到过去，在战争年代，我们这深山沟却是个好地方，人们为了躲藏战乱，山下人纷纷涌进山来。因此，我们的祖辈、父辈们有许多人娶了山下姑娘作媳妇。到了我们这一辈，时代不同了，社会安定了，山下比山上富裕了，山下的姑娘找婆家再也不会到这荒僻贫穷的山里来了。相反，山上的姑娘又纷纷涌向山下平地找婆家。但是山上姑娘嫁往平地是要降低门坎的，最起码，山下人来山里找媳妇，不是人的自然条件不好，就是家穷，在当地不好找媳妇，而其优越的地理条件，使他们自身就有一种优越感，即使是人长得不怎么样或者家里穷，进山找媳妇也觉得委屈，只好在彩礼上打折扣，或者少掏，或者不掏。因此，我们山里的姑娘嫁到山下就不值钱了。有一些自身条件稍差一点的姑娘，自感嫁往山下不但找不到合适婆家，还会受歧视，干脆就在本地找一个婆家嫁出去，不但能挑一个英俊的小伙子，而且还要选家庭条件殷实的圪塔户，还能多要彩礼。即便是双方自愿结婚，但彩礼却照掏不误，少则上千元，多则三千五千或更多。要知道在凭工分养家的年代，一个劳动日只能分到几毛钱，要娶一房媳妇，掏那么大的价钱，其难度可想而知。

很多家长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子打光棍儿，也改变思想观念，把孩子们送下山找媳妇。常言说，深山出俊鸟。我们山里的小伙子英俊勤奋，下山落户，不愁找不上好姑娘作媳妇,往往是说媒的纷来沓至，姑娘们围了门坎，还不用掏任何彩礼，就能把漂亮媳妇娶进门。因此，山里的小伙子下山落户成婚成为一种时尚的选择。

我在参加煤矿工作时，已经到了谈婚论娶的年龄，无奈我自幼丧父，母亲拉扯我们弟兄五个艰难渡日，不是家里没有底子，可以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经常靠党和政府的救济、生产队和亲友的接济渡日。像我这样的家庭条件根本不可能在本地娶上媳妇。虽然我也有相中的姑娘，也是不敢问津。我在家中是长子、长孙、长兄，“长不离祖”是祖辈传留下来的习惯。眼看着与别人同龄同代的孩子都娶了媳妇，有的也说定了亲事，祖父和母亲都心急如焚，他们虽然舍不得我离开身边，但为了儿孙以后的生活有一个好的转变，只好放弃“长不离祖”的旧观念，鼓励我下山落户找媳妇。我虽然当了工人，但还是一名临时工，户口仍在原籍。我虽然不愿离开为我操碎了心的母亲和祖父母，但如果不采取下山落户的措施,就有可能打一辈子光棍儿。在家长的劝说下，我接受了下山落户成家的意见。

在煤矿除了正常上班外，我舍不得休班去游玩，业余时间也很少外出，就连煤矿周围的村镇也只是偶而光顾，因此在涧西煤矿好几年我都对附近村庄不熟悉。闲下来我不是抓紧学习知识，增长本领，就是帮办公室誊写材料，或采写本单位新闻稿，主要是参加矿里的活动。除此之外，我也把自己的婚姻当作主要任务去完成。我托人多处介绍对象，也曾去过几个地方相亲。比如到采桑的沙河村、城关的曹家庄村，介绍的对象都是教师。那时我已是二十三、四岁的大龄青年，介绍的对象嫌我年龄大、面老而告吹。1975年，我的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女方是县边人，家里姐妹七个和一个年幼的小弟弟。其父已去世，大姐、二姐已出嫁，给我介绍的对象是老三。姊妹们都是条条干干，亭亭玉立，唯独老三长得逊色些儿，经过几次接触，我虽然觉得女方条件不太满意，但如果能说通将户口落在城边，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所以就同意了就门亲事。女方对我也比较满意。我长得并不帅，个头只有1.7米。大概女方觉得与我这个不太英俊的小伙子还般配。就这样我们订下了婚约。当时的订婚礼很简单，我给女方一身衣服，女方给我一支钢笔和一个笔记本。在订婚时，我叔叔作为家长也参加了，并对婚事表示赞同。订婚时说好，女方负责落实我的落户问题，女方提出不随我上山成家。

与女方订婚后，我们之间的走动就多了起来，我隔一段时间就在下班后去女方家看望，有时也住上一晚。通过交往，我发现女方家的人很实在，待人热情，尤其是其母亲十分慈祥。虽然常说：南京到北京，丈母娘待女婿亲。可她已有了两个女婿，对我这个未过门的女婿也是亲爱有加，每次在她家住下，晚上不论多迟，老太太都要给我做碗热汤喝，然后才安排我到西屋睡觉。从她身上，我体验到，有丈母娘的日子多好！只是有一点，我的对象不善谈，单独与我谈情说爱的机会很少，也许是一种腼腆，但我感到有遗憾。

这种关系一直维持了一年。我曾多次催女方尽快落实我的下户问题，但女方说，大队不同意落户。原因是她家有一个小弟弟，不属于男到女家范围。就这样我一直等了一年，婚也不能结，亲也不能娶。在我看到落户无望时，就产生了打退堂鼓的思想。但我又不想从我的口中说出退婚的话来，使我为难了好一阵子。

1976年5月4日是中国青年节，上午我在矿里参加了团组织的纪念活动，下午就下井去了。直到夜里十点多钟我才下了班。我从充灯房借了一盏矿灯，骑自行车30多里跑到女方家里，已快12点钟。我又让通知其大姐、二姐连夜到家议事。我说明来意，主要是说，咱这婚事订了已一年多，我的户口落不下，婚也没法结，我的年龄也越来越大，家里老人催得不行，你们拿一个主意，到底怎么办好？我说过之后，就去西屋睡觉去了，因为我上了一天班身体很乏困，很快就呼呼大睡了。正在睡梦中，我突然被喊醒，朦朦胧胧听他们讲了全家人商量的结果，大意是，你的户口落不下，老三又不愿跟你上山，干脆把婚退了吧，省得耽搁双方。我想了想回答说：“既然你们商议好，我也同意。”说完我躺下继续睡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

起床后，已经做好了饭，香喷喷的炒鸡蛋面条。虽然按我的思路进展，可心里毕竟不是滋味，免强吃了一碗。女方把我们订婚时我送给她的衣物等包了一小包，原原本本地还给了我。我接过东西，骑车返矿。一场婚事就这样无果而终。但我对那位慈祥的老母的好感和全家人对我的热情相待，一辈子也不能忘怀。

这场婚事结束了，双方都解除了约束，本该积极考虑以后的事了。没想到后来又发生了意外。听介绍人说，那位与我退婚的姑娘因悲伤服了毒，经医院抢救脱险。

【作者简介】：房海林退休闲人，林州市诗词学会会员，没有笔名，没有网名，唯有真名。学识浅薄，生来愚钝，虽努力学习诗词格律，然长进不大，偶尔凑合几句，自觉难入大雅之堂。爱好文学，长于写实，欠缺浪漫，谨守“谦虚、低调、诚实”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