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航三年，与校长相伴同行，真情相待，真心相处，难以忘怀。当我们和校长聊天时，他们说得最多的是他们的学校；当我们举办校长教育思想研讨会时，他们谈的最多的是他们的办学实践；当我们翻阅校长们一本本教育专著时，深感其中蕴含的思与行之丰富、之不易。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一谈到学校，他们就显得那么自信，他们的思想、研究、成果为什么不能抽离具体学校，形成高度凝练、体系化、抽象化的理论性成果？
三年之后，我又一次研读各培养基地的培养方案。虽然与三年前相比更加完善，方案的重点仍聚焦在培养教育家型校长上，但看得出，一方面，方案力求研究出教育家型校长的共同特质；另一方面，为培养教育家型校长，总结出“多个结合”的培养原则，形成了多种特点的培养模式。若从领航校长视角来看，他们是否会想“你们研究那么多特质、规律，为什么没有对我——作为培养对象个体的分析，更没有对教育家如何办学的指导？”“你们写出很多抽象、系统、理性的论文，唯独没有具体、鲜活、个性的经典案例，你们所做、所思、所想，为什么和我们有如此不同？”
比较二者，基地与校长之间有三个不同。第一，基地的重点在于培养教育家型校长，我们认为一旦培养出来，就必然实现教育家办学。而校长们的着力点在办更好的学校，实现教育家办学。第二，基地关注的是系统化的思想、理性的分析和抽象概括的成果，我们总是努力让校长们像博士研究生那样，能够聚焦某一问题，用全新的视角，得到与众不同的结论；我们甚至认为不能抽离具体学校情境的校长，不可能成为教育家型校长。而校长们的重点在于总结办学成果，形成从理论到实践的回路。第三，基地认为校长们缺少的是系统化的理论、科学的分析和学术化的表达，因而培养的策略在于让校长抽离学校现场，进入学术殿堂。而校长们需要的是面对现实、面对学校，面对自己的思考、行动和总结。
面对不同，我们需要回到事物本身，即回到校长本身，回到学校本身，回到项目本身。我们认为，第一，校长作为教育家是实践教育家，而非理论教育家，校长教育家形成的标志是教育家办学，是立德树人，是培养人才，而非一大堆论文和专著，校长教育家研究学校是天经地义的事。第二，教育家型校长的教育思想是在办学实践中形成的，办学实践是校长教育思想产生的源泉。只有不断实践，校长的教育思想才能形成、发展、完善；离开办学实践，校长的教育思想就会枯竭。第三，教育家型校长的成果应该是基于实践的系统思考，是对自己办学实践的深度思考，是面对复杂办学情境的理性思考，而不是脱离现场的抽象论证，更不能是剑走偏锋的偏执结论。
为此，我们的培训需要发生改变。
第一，当校长们谈自己学校、说自己学校的实践探索、写出研究自己学校的著作时，我们应该高兴。就像我们看到苏霍姆林斯基《帕夫雷什中学》著作时那样认可，因为这才是校长教育家的样子。我们要理解校长的个性，尊重校长的选择，鼓励校长研究自己的问题，支持校长找到自己研究的问题，并确认他是研究这一问题的最佳人选。校长研究的问题应当立足校长自身追求，满足区域诉求，体现国家要求。切记，我们的培养要从校长出发，而不是从基地出发；我们的任务在于“催生”，而不是“给予”；我们需要提供“一人一案”，而不是“多人一案”。
第二，我们把研究重点放到学校办学实践，支持校长用研究的态度和方法实现学校变革，在过程中凝练思想和提升理论素养。我们应当在学校现场中，帮助每个校长打通过去、现在、未来的历史关联，建立理论、实践的现实关联，形成自己的教育思想。我们可以通过权威专家的持续指导、课题研究和项目改革的双向推动，支持学校实现创新性变革，促进学校自主发展。我们应当为校长搭建平台，支持他们发挥示范引领作用，领航基础教育。当校长的办学思考力比我们深、实践力比我们强之时，正是我们追求的教育家型校长培养目标实现之日。
第三，我们需要重新思考国家校长领航项目的研究重点和培养重点。在研究教育家型校长的同时，要深入研究教育家办学；研究面对新校、弱校、名校等不同类型学校时，教育家型校长如何办学？面对青年教师、骨干教师、优秀教师等不同人群时，如何培养？面对不同生源的学生又该如何开展教育？教育家型校长与一般校长在办学整体思路、着力点上有什么不同？同时，培养基地在对领航校长的双向选择中，首先考虑的不应该是名校、中心城市学校、经济发达地区学校的校长，而应当是立足不同类型的学校、不同特点的校长和学校研究，更应当选择老少边穷地区的学校校长。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国家基地的责任担当，才能体现名校基地的示范效应，才能真正具备一流基地的教育情怀。
若是这样，我们的培养就支持了校长提升其思想水平和理论素养；支持了校长的办学追求；支持他们指导不同类型的学校以发挥领航作用，实现培养教育家型校长、教育家办学的总体目标。
（作者系广东第二师范学院教授）
《中国教育报》2018年06月27日第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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