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自【陕西刘自椟书法艺术研究工作室】,图自【2015年以来拍卖成交作品14副】
涉世无如本色,立身何用浮名,是刘自椟先生自撰联句,也是内心气节的写照。刘自椟先生出身于三原的一位名医世家,早岁即以临习颜楷为日课。稍长,即师事著名书法家贺伯箴先生(贺伯箴的父亲贺复斋,是关中理学大师,与清末任陕甘学政的吴大澂友善),贺先生精于篆刻,擅长篆隶二体。
在贺伯箴的指导和熏染下,刘先生开始临习和钻研《峄山碑》,悟得篆书用笔圆转挺拔的特点。不久,在其师处见到邓石如篆书《弟子职》拓本,爱不释手,便将其字双钩填墨,用作范本,潜心摹习,寒暑不辍,达七、八年之久。
为了丰富篆书知识,他曾在临邓之余,手抄《说文解字》数遍,又广泛搜求历代名碑拓片和名家手迹,上自甲骨钟鼎、汉碑篆额,下迄吴大澂、吴昌硕,凡能见到的,不管残拓破纸,他都倾囊以致,因而每使生活陷于困境,却恬然处之。他又将书风相近的进行归类,比较研究,辨其异同,从中吸取精蕴。
抗日战争爆发前,先生辗转于武汉,偶见友人持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安桂坡藏本《石鼓文》,这是郭沫若自日本得到的影印本。刘先生被石鼓文那种“如金钿落地,芝草团云,不烦整截,自有奇彩”的书法所吸引,只匆匆浏览一遍,已在他脑际留下了深刻印象。由于当时战乱和出版业萧条,过了多年,刘老才重见到这种本子。《石鼓文》对他的影响十分巨大,这在刘老成熟期的篆书作品中一望而知。另外对刘老书体形成影响颇深的是章法疏朗,结体紧凑而奇姿横生的《虢季子白盘铭文》,由此拓展,他将能找到的这类金文都下苦功夫临习。日积月累,终于打下了深厚扎实的篆书功底。
1948年元月,年仅34岁的刘自椟先生,在宋联奎、张凤翙、景梅久、寇遐等几位名宿的支持和鼓励下,于西安首次举办了个人书展。“真草隶篆、钟鼎甲骨,陈列满堂,笔力苍劲秀润,气韵雄浑古雅,远溯殷周,近追唐宋。”一日之间,作品订售一空。金石书画名家陈尧廷、赵望云、陈之中等都前往参观料理。陈尧廷在报上撰文,称赞刘自椟先生:“诸体皆备,尽善尽美。”认为:“造诣至深,实为难能。”并作《渔歌子》词褒扬道:“呵冻挥毫玉版笺,银钩铁画绕云烟。摹禹迹,拟秦权,纸贵洛阳价几千。书法君堪独自豪,云烟落纸似波涛,锋不露,趣清高。八法师传得薰陶。”可见当年书展影响之大,评价之高了。
全国解放后,刘老转入西安仪器工业专科学校(即西安工业学院前身),从事语言文学教学工作。1957年,他的《漫谈书法与篆刻》在当时的《西安日报》连载后,被上海“金石篆刻研究会”破例接收为名誉会员。
1959年,中日第一回书法联展,刘老两幅书作参展,其中一件临石鼓文中堂,受到日本同道“百看不厌”的高度评价和赞赏(见日本1959年的《书品》杂志专刊)。1984年在安阳举行的殷墟甲骨文笔会上,日本著名书法家渡边寒鸥先生赠诗刘老云:“二十年前识大名,今春幸得逅古京。人书再会人书健,不老毫端凛凛鸣。”就是指的这件事情。
粉碎四人帮后,刘自椟先生重新焕发了艺术青春,曾应邀为全国第一届书法篆刻展评委,继而出席中国书法家第一次代表大会并当选为理事,接着筹备成立陕西分会。书协陕西分会成立后,刘老被推举为常务副主席,二届全国书代会当选为常务理事,其间又被聘为全国第二、三届书法篆刻展评委和其他全国性展览的评委。
晚清吴昌硕曾说过:“近时作篆莫邵亭(友芝)用刚笔,吴让老(熙载)用柔笔,杨濠叟(沂孙)用渴笔,欲求三家外别树一帜难矣。”但吴昌硕本人就能在刚、柔、渴笔之外,以《石鼓》为根基,参以钟鼎铭文而成为一代篆书大家。刘自椟先生则刚、柔、渴笔兼施,以《石鼓》为基,以《虢季子白盘》为体,以金文为用,吸取小篆优点,融会贯通,成为当今别开生面的篆书大家。刘自椟的篆书十分重视用笔,“他不是一味追求坚硬或柔美,而是发挥篆书笔法中的圆劲的特点,笔笔富有弹性。
他又能深刻领会《虢季子白盘》和其它金文结体疏密变化的特点,所以他的篆书姿态横出。在用墨上也有独到之处,他通过墨色的干湿,恰到好处地运用飞白,使得笔酣墨活,神采苍劲。”(沈鹏、谷谿《刘自椟书法选·序》)
刘自椟先生不仅精于篆书,而且在楷、隶、行、草书方面皆有颇深造诣。先生楷书从颜鲁公入手,后又泛览北碑,显得苍古灵动,气足神完。从1987年12月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发行的《刘自椟书法选》中收入的一帧楷书作品,可见一斑。
隶书则从《史晨碑》入手,并倾心于汉、魏石经的研究,自藏《三体石经·尚书康诰》残石一方,早年曾名其居为“石经盦”。行笔兼用篆书圆转笔法,写得古朴雄强,气势不凡。行草则从《怀仁集王羲之圣教序》开始,旁及章草,服膺近代名家王鲁生、沈寐叟,参以过庭《书谱》笔意。因此,刘老如今的行草书已看不出多少羲之痕迹,字里行间时见章草遗意。
宋代书法家苏轼曾说过:“作字之法,识浅、见狭、学不足者,终不能尽妙。”以此观之,刘先生宽博的书法成就渊源于数十年如一日的刻苦学习,源于先生“未必日日临池,但必日日读书”的严谨的治学态度。先生精于古文字、考古学、金石学的研究,又长期从事文学写作教学,见闻宏博,其自作诗词联语亦见性格,但是他自觉非其所长,不肯多作。
先生还能从今年陆续出土的秦砖、汉简、帛书、陶文中吸取营养。先生苦苦思索的一个问题是:怎样形成自己的风格。他觉得自己一生的学书历程,实际就是不断变化的过程。
他常告诫登门求教的年轻人,不论学习哪种书体,都要找成熟时期的作品。一些青年人在过渡时期的作品中拾得一鳞半爪,便自诩为“创新”这实际是自欺欺人。先生主张能入能出,首先重入,要惟妙惟肖,得其精髓,而后才谈得上出帖。先生反对一些年轻人把自己临得不像的作品说成但求“神似”,谓为“意临”,认为这也是站不住脚的,到头来不是走回头路便是一事无成。
在安阳殷墟笔会上,先生即曾认为,现代研究甲骨卓有成就而又能书者,仅罗振玉一人而已,其余大家,只能释而不能书,称不上名副其实的甲骨文书家。这番议论得到与会者的认同。先生谦虚大度,笔者曾问先生于什么书体最得心应手,先生笑答:“没有一种得心应手,都不怎样。”这种永不满足的谦谦君子的风度,实在是很多中青年书家所应该学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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