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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城记·无双丨美文 NO.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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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城记·无双

文/楚燕狂子

顾惜荫缓缓地扑向大地,裙子张成花瓣的形状,如同花朵枯萎般。生命迅速地流失,她的气息渐渐弱了:沈望辰,沈望辰……终至不可闻。

李琅邪失魂落魄地走到了她的身边,佳人已逝,生无可恋,他生命的全部存在,只是为了守护她,无论生死,都会不离不弃。只盼,她能蓦然回首,对他璨然一笑。他横剑自刎,歪倒在她的身上,阖上了眼睛。生不能同欢,死当共一处。

[惘然]

少年有些慵懒地趴在书桌上,午后的阳光沿着窗棂慢慢爬到他的睫毛上,他面前散落的书页上摊开的正是李义山的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笃笃笃——戒尺敲打着书桌,神游的少年回过神来,抬眼望向身前的女子:云鬓堆叠,一身淡青色的长裙逶迤至脚踝,细碎的木兰花散落在衣服上,宛如空谷幽兰一般。这女子,正是豆蔻年华便才名惊天下的顾惜荫,后来她突然从长安消失,不知所踪,更有坊间传言,她已遁入空门。岂料,却在这里教导这个懵懂少年。

少年叫了一声顾姨,手指落在书页上,带着疑惑问,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啊?

顾惜荫的目光落在书页上,那些句子带着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枚一枚,如同陈年的枣核,扣在心头,刺得她些微的痛。她俯下身子,一缕发丝拂过了少年的脸庞。顾惜荫说道,李义山的诗向来朦胧晦涩。这首诗的是诗人年老之后,回顾年少时光,感慨而做。蓦然回首,发现曾经的感情才是最真的,然而即使旧情难忘,一切都恍如隔世了。说完,她叹了一口气,望向窗外荼糜盛开的花朵,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少年反复诵读着,只觉得唇齿生香。良久,顾惜荫回过神来,用戒尺敲了敲少年的头,声音严厉,沈歧,你的《论语》看完了没有?

被唤作沈歧的少年捂着头,好奇于她怎么忽然变得严厉了,嘟囔着说,没有。

那你还有闲情看诗?

沈歧无奈地抽出论语,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然而神色不悦,眉间皱成了一座小山。顾惜荫看着,心就软了。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好恼我,每天逼你学那么多的东西,可是,沈歧,你要知道你是无双城的后人,你将来要领导无双城,重振无双城的雄风。所以,现在我不得不委屈你。

少年低头沉思,问道,顾姨,无双城是什么意思,天下无双吗?

顾惜荫微微一怔,脸上的神色渐渐暗了下来,她伸出手摩挲少年的头发,孩子,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沈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低下了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惜荫]

一声寒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一袭黑衣的男子立在门前,苍白消瘦的手指扣着腰畔的黑色长剑,低声说道,习剑的时候倒了。

顾惜荫淡淡地说,有劳你了。她点头示意,沈歧便雀跃着跑了出去。相比于乏味的读书,练剑实在是一件有趣的事情——除了这个师傅太过冷漠之外。

校场上。沈歧一剑在手,刹那间仿佛换了一个人,面目上神色坚毅凝重,丝毫不见少年的青涩。剑光霍霍,凛冽的寒气充斥了四周,砭人肌肤,他的人影在剑光中斑驳,寻不见踪迹。初春盛开的桃花,在剑气的激荡下,纷纷扬扬地飘落,随着剑气翻飞。

顾惜荫的脸上有笑容渐渐绽放,颔首赞许。她抬眼看向神色冰冷的黑衣男子,李琅邪,谢谢你的悉心教导。

李琅邪神色依旧冰冷,你不必谢我,我既然答应你,便一定会全力做到。再者,我也是为我自己。

哦?顾惜荫脸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李琅邪漠然的语气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寂寥,自从无双城主沈望辰十五年前莫名死去,我的剑便再也没有对手,对于一个剑客而言,真是无比的寂寞。这个孩子,资质极佳,等他习会无双剑谱,或许,他便是我唯一的对手……说到这里,他的眼眸忽然迸射出炙烈的光芒。

一个家奴低头走过来,双手捧着一封烫金的拜贴,呈到顾惜荫的面前,她伸手接了过来,目光扫视,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侧身对李琅邪说,独孤山庄庄主独孤一鸣来访。

李琅邪的眼底闪过一丝讶然,独孤山庄对无双城觊觎已久,独孤一鸣此时来访,恐怕不是好事。

顾惜荫起身,向大厅走去。这十五年来,受沈望辰临终所托,她离开了众人的艳羡与惊叹,置身于江湖,撑起这风雨飘摇的无双城,斡旋于阴谋诡计之间。然而这一次,恐怕是风雨欲来吧。李琅邪跟在她的身后,一如许多年来,始终如一地守护在她的身边。

[初遇]

校场上只留沈歧一个人在练剑。

到得此时,沈歧掌中的剑更是圆转如意,愈发流畅起来。突然,一道寒芒犹如电射而至,尖锐的迫空声回荡在空中,直取沈歧心口。沈歧面色微变,想不到在家里也会遭遇偷袭!他挥剑格挡,叮的一声击飞了银针。沈歧横剑而立,显得英姿勃发,冠玉般的面庞上带着愠怒的神色。

咦?角落里发出一声惊呼,显然是惊讶于这个少年能够抵挡自己的暗器,然而只是瞬间的停顿,更多的暗器便蜂涌而来,渐成铺天盖地之势。

沈歧的剑快捷无伦,但听空中传来丁丁当当的声响,暗器撞在剑光织成的墙上,被反弹而出,少年发出一声轻叱,磅礴的剑气陡然间喷涌而出,一往无前,击打过来的暗器在这磅礴的剑气激荡下,纷纷跌落。

剑气倏然归于静止,剑尖凝在一个少女的喉前。那女孩,躲在门后,手上尤自抓着一大把各式各样的暗器,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沈歧微微蹙眉,愤愤地问,我和你并无仇怨,你为何要杀我?

少女看着眼前的剑尖,竟是浑然不惧,嘟着嘴说,我听别人夸赞你的剑法,心里不服气,所以就拿暗器和你较量了一下。

沈歧也是年少心性,洋洋得意地说,怎么样,你没我厉害吧?

女孩急了,哪有?

沈歧将剑尖往前一递,你还不服气吗?

女孩白玉般的贝齿咬住嘴唇,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沈歧长这么大,哪里见女孩哭过,顿时慌了手脚。他挠了挠头,围着她转来转去,反反复复地只会说一句,你不要哭了啊……女孩哭得愈发大声,握在手里的暗器跌落在地上,像极了被抛弃的玩具。沈歧蹲在地上,一颗一颗地捡了起来:飞镖,铁蒺藜,钢珠……将它们塞进女孩的手里。

女孩抬起挂满泪珠的眼睛望他,如同带雨的梨花。沈歧抬手去擦她的眼泪,一边擦一边说,其实你很厉害了,会使用这么多种暗器,听说每一种暗器都有不同的发射手法呢。女孩听了他的话,破涕为笑。

沈歧看着她的脸,竭力地忍住笑意——刚才,他的手在捡暗器的时候沾上了泥土,给她擦脸的时候把女孩的脸弄成了脏兮兮的花猫脸。但是,他不敢说。要是让这个难缠的丫头知道了,不定又要怎样呢?

沈歧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呀,为什么我以前都没有见过你。

女孩正待开口回答,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呼换,云裳。

女孩应了一声,跑到了大门前的锦衣男子身边。男子牵住女孩的手,冷冷说道,我们走!他转过身,带着少女离去。他玄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似乎在叫嚣着什么。女孩不断地回头,冲着他做鬼脸。

当披风的一角和女孩的笑容渐渐隐没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远远传来,沈歧,我一定可以打败你,我还会回来找你的哦。

顾惜荫和李琅邪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面色如同乌云般凝重。天空之中,浓云翻卷,山雨欲来。

顾惜荫蹲下身来,将沈歧拥在怀中。沈歧靠在她温暖的怀中,尚还懵懂的心忽然生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然而,顾惜荫将他抱得那么紧,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伤城]

自此以后,原本祥和安宁的无双城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悲愤的神色,却又悲壮。

七日后。

黑云压城,天空暗暗地低了下来,几乎令人透不过气,黑鸟扑扇着翅膀,仓惶逃离,残破的叫声跌入了暮色之中,将暮云切割得支离破碎。城墙上的武士,慷慨悲壮,如同赴死一般。

在遥远的一角,身着黑衣的武士猫着腰潜行,如同一阵铺天盖地而过的蝗虫,所过之处,土崩瓦解——这正是独孤山庄令人闻风丧胆的死士——黑杀!独孤山庄以此纵横武林,所向披靡。

转眼之间,黑杀已经冲到了城墙下。他们相互借力,跃上了高高的城墙,手中的刀砍向无双城的守城武士,武士毫不畏惧地迎战,间或有黑杀从高空之中跌落下去。然而,力量对比悬殊,黑杀不断地冲击,残酷无情,不过片刻之间,便占领了城墙。

城内忽然传来了肃杀的琴声,那琴声慷慨悲壮,激荡着金戈铁马,直上九天云霄,撕裂了遮蔽阳光的厚厚云帛。

无双城的武士们听着琴声,浴血而战……

当黑杀攻破城,涌入城内的时候,沈歧依然端坐在顾惜荫的身侧,看着她手指撩拨着琴弦。

李琅邪站在她的身侧,紧紧地握着长剑,身上散发出令人望之可畏的寒气,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剑。他一字一顿地道,惜荫,七日前独孤一鸣要求无双城归附独孤山庄,否则将血洗无双城。今日独孤山庄倾力来犯,无双城破城在即,我虽未受沈望辰之托。但是,有我李琅邪在,定可护你周全。

顾惜荫却是凄然一笑,目光落在了沈歧的身上。她说,李琅邪,我受沈望辰所托照管无双城,直至将这个孩子培养成人,接掌无双城。现在,我有负所托,誓与此城共存亡。你带着沈歧走吧,悉心教导他,总有一天,他会练成无双剑法,足可担当你的对手,亦可重振无双城。

沈歧拉住她的衣角,不愿与她分别,眼泪一颗颗地掉了下来。

浓重的血腥气越来越重,四面八方的脚步声正在飞快地逼近,李琅邪看见这个一心求死的女子,隐忍了多年的情绪终于爆发,他不甘地说,凭什么!只是昔日长安城头一见,你便爱上了沈望辰!即便他按着父母的安排,与门当户对的女子成婚,你依然死心塌地!他死之后,你还帮他照看孩子,一个女子,以一己之力经营偌大的无双城,让你甘愿连生命也为之奉献。而我这么多么年来,一直守护在你的身旁,到底,我哪一点不如他?

顾惜荫停止了弹琴,抬起手按了按鬓角,满头青丝中隐着一丝白发。从未有花颜常驻,时光如刀,刀刀催人老,在她姣好的容颜上刻下了痕迹。她看着眼前的男子,眼神渐渐柔了下来,神色愧疚,这些年来,苦了你。只是……她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屋顶上奔跑的脚步声忽然停顿,紧接着哗啦啦地,瓦砾碎裂,尘土飞扬。闪闪的剑光从头顶上直刺而下。

李琅邪出手如电,刹那间点住了顾惜荫身上的穴道,将她拦腰抱在身下,一手抓起沈歧用力向屋顶上抛出,自己紧随其后,向着上空飞去。沈歧和李琅邪先后出剑,两道沛然的剑气如同龙游天际,所过之处,莫不避易。

二人的身影电射般从房屋中跃出,身下的房屋承受不住浩荡的剑气,轰然坍塌。他们向着力量薄弱的西南角方向突围。沈歧前冲,李琅邪断后,后面大批的追兵发出满天的暗器,李琅邪反手挥剑击落暗器,只是一只手抱着顾惜荫,又害怕暗器伤到了她,行动颇为不便,扑哧——一枚暗器击中了李琅邪的背后。李琅邪一咬牙,发足狂奔,终于成功突围,进入了无双城西南角的森林。

在静谧的树林深处,李琅邪放下了顾惜荫,解开了她的穴道。顾惜荫见自己被强行带了出来,便不再一心求死,目光落在远处,注视着火光冲天的无双城,怔怔地失神。

沈歧忽然啊的一声惊呼出声,李琅邪所中暗器淬过毒,他后背的肌肤,皮肉翻卷,流出的黑血,滴落在草地上,清脆欲滴的草刹那间枯萎了颜色——顾惜荫惊呼道,无痕毒!这是独孤山庄的秘传毒药,中毒者皮肉会由外至内一点点地被腐蚀,化掉白骨,如同万蚁噬身,痛不堪言,死的时候,身体会被消蚀得一干二净。无痕毒除了独孤山庄的解药,无药可解。

李琅邪面孔扭曲,紧紧地抿着嘴唇,不发出一声痛吼,竭力平静地说,快走!你不必难过,能够为你而死,我很高兴。

顾惜荫听了,心里钝钝得痛起来,这么多年来,昔日名动天下的剑客,却甘愿忍受所有的寂寞,默默地守护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他只盼她回首一顾。他又哪里会明白,当年一见沈望辰便误了她的终生。他这样的情意只能空自承受,却无法回馈。

沈歧和顾惜荫扶起了李琅邪。只要一丝的希望,便会带他离开,并医治好他。

一阵戏谑的声音传来,你们以为还能逃得出去吗?树林中人影闪动,一群黑衣人已然将他们包围,独孤云裳带着淡淡的笑容从容不迫地走近。

沈歧微微蹙起了眉,直到这时,他才恍然明白为什么西南角的攻击力量比较薄弱,原来是诱使漏网的他们往这个方向逃跑,投入早已布好的陷阱中。

云裳的目光落在沈歧的身上,我早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想不到这么快,哎……你们为什么走这条道路。我奉爹爹之命,在此截击逃亡者。

沈歧神色凛然,手持长剑,将顾惜荫和李琅邪护在身后。云裳注视着眼前的少年,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定,厉声说道,拿下!黑杀立刻向着沈歧冲来,刀剑过处,他奋起余力拼搏,刀剑滑坡肌肤,似乎感觉不到痛。最终,他气喘嘘嘘地倒在了地上,一把把的剑尖将他困在其中,他却依然用剑撑起身子,然而还未站稳便倒了下去。

云裳的剑抵在少年的喉咙上,她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个倔强的少年,终于有了动容的神色,她清澈的眼眸,悲伤而怜悯,她想起七天前,她和他的手还握在一起,相顾而笑,而今日却要兵刃相向。云裳问道,你为什么要如此拼死坚持?

少年的嘴角泛出一丝笑意,因为……守护自己所爱的人啊。

少女的脸色渐渐暗淡了下来,低声说道,上次你放过了我,这次我便放过你。她以无可抗拒的口吻说道,放了他!黑杀齐齐地撤剑。云裳继续说到,退下,回去复命。黑杀无奈地退下,迅速飞离树林。

沈歧错愕地看着云裳越过他,走到了李琅邪身后,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将白色粉末轻轻洒在他的伤口上。伤口四周的乌黑之色,迅速退了下去。

云裳淡淡地道,你们走吧。

沈歧有片刻的犹疑,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放他们走,对于独孤山庄而言,这一切无疑是背叛。你放了我们,如何向你父亲交待?

云裳的眼底有笑意升起,想不到他居然会为自己着想。然而她并不回答,伸手从身上取下了一对铃铛,将其中较小的一只放在了他的手上,头一低,转过身跑了。俏丽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之中,渐渐地远去了。

林间的雾升了起来,隐没了他们悲伤的身形。

[绝恋]

一座悬崖壁立千仞。

在这样微雨的天气,浓厚的雾遮断望眼,看不见崖底的情形——山崖半腰有一处瀑布,急流而下,到底端形成一道溪流,溪流旁边,立着一处轻纱满绕的竹楼,而在不远处,则是一栋小木屋。

一名气质卓然的女子手扶栏杆,目光注视着舞剑的白衣少年和黑衣男子。剑气纵横,流水在剑气的激荡下,迸射成无数水珠。最终,所有的光影归于静止。黑衣男子嘉许地看着少年,沈歧,崖底三年,你的剑法已成,可以习练无双剑谱了。

沈歧拜倒在地,谢师傅教导。

头发已经些微斑白的李琅邪轻轻颔首,叹息道,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垂下了眼睛,看向手中的剑,眼睛里是无限的萧索和寂寥。

须臾,他转头,遇见顾惜荫赞许的目光,冰冷坚硬的心里有柔情荡漾,然而,只是一瞬间,他便恢复了一贯的冷漠。沈歧,接下来,你顾姨会传你无双剑谱,我不便在旁,你自己练习吧。等你艺成之日,带着你的剑来找我。李琅邪边说边进了小木屋,合上了栅门。

沈歧提着剑走到竹楼前,一言不发地跪倒在顾惜荫身前。

光彩迫人的女子缓缓地蹲下身来,目光一寸寸地在沈歧的眉目上游移。沈歧已经长成了十八岁的少年,眉目俊逸,英姿勃发。她抬起修长的手指,沿着他的眉目和脸线滑动,目光荡漾如同春水一般,梦呓般说道,真像啊——沈歧摒气凝声,心里升起异样的感觉。她是说他很像他的父亲沈望辰,他明白,却觉得一阵欢喜一阵悲凉。

顾惜荫从脖颈处取出一只香囊。香囊上的丝线已经失去了光泽,里面的香料早已挥发完毕,她却依然视若珍宝地小心翼翼地收藏着。顾惜荫看着手中的香囊,脸上显出难得一见的温情,仿佛沉缅往事中一般,眼角浮起一丝笑意。她说,沈歧,这个香囊是我18岁那年,你父亲送我的。那个时候,他已经是天下第一的剑客,而我是名动天下的才女,彼时,你父亲仗剑游天下,我因才名被皇帝征召,不想我和他在长安一见钟情,你爹爹带着我逃离长安……皇帝一怒之下,才暗下密令,劫杀你爹爹,而为首的,便是独孤一鸣。你父亲临终之前,将你托付于我,同时也将无双剑谱交由我保管。现在,我将剑谱传给你,我要你在此立誓,练成无双剑法之后,首先要手刃仇人,其次,重振无双城。

亲见城破家亡的沈歧已不是当初无知的少年,他声音炙烈,带着刻骨的仇恨,以自己的血对着沈家的亡魂起誓:手刃仇人,重振无双城。他立誓完毕,顾惜荫打开香囊,从里面取出卷着的手指般大小的丝帛,郑重地放入沈歧的手掌。

叮叮叮……挂在竹楼屋檐下的铃铛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顾惜荫看向那个无风自响的铃铛,笑道,看来云裳要来了。

沈哥哥。头顶传来清脆的叫声,抬头看去,一个绿衣女子身负一只巨大的风筝,在空中盘旋,缓缓地落向地面。一落地,她便挣脱风筝,欣喜地跑了过来。

原来,三年前,云裳送给他们的铃铛是一对鸳鸯铃,凭着这两个铃铛,即便两个人相隔万里,都可以找到对方。当时,云裳私自放走他们,受到父亲的责备,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找到了他们的藏身所在,和他们度过了一段时间,因为云裳对他们有救命之恩,加之女孩聪明伶俐,日子久了,倒也相处融洽。云裳和沈歧一对同龄人,兴趣相近,倒是颇多话语。后来,云裳回到独孤山庄,从未告诉过别人沈歧等人的所在,还经常偷偷跑出来找他们玩。

距离她上一次来,约莫十多天,云裳却觉得有数年之久,她跑到沈歧身边,满脸的欢喜神色,原本觉得有满腔的话要说,然而此时面对他,却忽然失去了言语,不知道从何说起。

顾惜荫打破了沉默,你从外面来,可曾得到什么消息?

云裳歪着头说,对了,山庄的人一直在四处寻找你们,好像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你们要多加小心。

顾惜荫神色隐忧,似乎有不好的预感。

云裳兀自欢喜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红豆,沈哥哥,我这次去南方游历,居然看见了红豆。忽然想起了一首诗,你知道是哪一首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沈歧脱口而出。

云裳低下了头,有微微缱绻的笑容,沈哥哥,不见你的日子,我很思念你。她忽然扬起脸,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喜欢你。

沈歧揉了揉她的头发,笑容夸张,云裳,你又来逗我了?既然来了,就多玩几天吧。云裳点头应承,脸上的笑容凉了下来,她自嘲地想,自己是他仇人的女儿,他又怎么会接受呢?

[无双]

接下来的日子,沈歧日日端坐在瀑布下的岩石上,凝神参详无双剑谱。

这一日,当他看完剑谱之后,便闭了眼,伸手抓起了放在身侧的剑鞘,缓缓地拔出了长剑,平平地举向前方,剑尖忽然急速抖动起来,发出尖锐的啸声,尔后,渐渐平静下来,剑尖凝着一动不动。原本流动的溪流,此时也停息了,仿佛天地之间一片死寂。沈歧缓缓地收起了剑,万物再次生机盎然。

沈歧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李琅邪正站在岸边等待,他说,你练成了无双剑谱?

沈歧点点头,是的。

李琅邪说,很好。拔剑。他的话简短而有力。

沈歧从他的身边走过,并未作丝毫停留,他说,师傅,我的剑不会拔向你,起码现在不会,因为我的剑要先向我的仇人而拔。

李琅邪微微一怔,放声大笑,连连说道,好!好!我本有机会可以击杀独孤一鸣,然而我却未动手,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愿假借我的手报仇。等着你杀了独孤一鸣后,我们再行比剑。

是夜。沈歧开始收拾行装。云裳采药未归。他想在她回来之前,悄悄地离开。此去江湖,实则是为了击杀云裳的父亲独孤一鸣,这叫她如何能够面对呢?他并不是不知道云裳对他的情意,只是……

沈歧去向顾惜荫辞别,在摇曳的灯火下,顾惜荫有种异样的明媚,她问,沈歧,你还有什么愿望,说出来吧。此行凶险,即便练成无双剑法,也无法保证可以全身而退。

沈歧看向眼前陪伴着他长大的女子,一想到离别,心中忽然觉得悲怆,他张了张嘴,那些在心底潜伏了多年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顾惜荫伸出双手捧住了他的面庞,怜爱的目光渐渐化为无尽的温柔,如同热切地看着情人。口中反复说着,沈望辰,沈歧……不要离开我!突然间,她将沈歧紧紧地拥在怀中,沈歧的脸埋在她的胸口,再一次地透不过气来。顾惜荫芬芳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沈歧沉沦,郁积在心底多年的话脱口而出,我喜欢你。他们紧紧地拥抱,身体肆意地纠缠在一起。那样的激烈,似乎多年的沉寂终于爆发。

啪——外面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响声。二人一惊,停顿了看向门外——云裳手中的药篓跌落在地,泪水缓缓流下,她哽咽着说,沈歧,这么多年你一直不肯接受我,原来,你喜欢的女人竟是她!她掩着面,转身跑了出去。

李琅邪站在木屋门前,听到了云裳歇斯底里的叫喊,已然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心里的疼痛,谁又能知道呢?

他压抑着愤怒低低地说,沈歧,拔剑!

沈歧摇了摇头,任由李琅邪将剑指向他的喉咙。

寂静的夜空中忽然升起了一道璀璨的烟火,耀眼的光芒划破漆黑的夜色。沈歧的面色微变——云裳一定是因爱生恨,放出了信号,片刻之间便会有无数的黑杀赶至此处,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果然,无数的黑杀从天而降。源源不断。

李琅邪的剑指向黑杀,而沈歧的剑也拔了出来,在暗夜中升起苍茫的光华。很快,地上布满了尸体,血染红了清澈的溪流,来袭的黑杀都已一一死去。直到此时,沈歧方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突然,一声狂笑传来。独孤一鸣的手中赫然抓着顾惜荫,一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他阴婺地说道,放下你们手中的剑,否则,我便杀了她!

二人面色微微一变,任谁也无法想到独孤一鸣会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顾惜荫云鬓散乱,惨白的脸上看不见丝毫血色,她绝然地笑道,你们不用管我,快些报仇吧!

然而,顾惜荫对他们二人如此重要,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放下了在此时无异于生命的剑。长剑落地的刹那,独孤一鸣怒喊道,去死吧!举刀向着沈歧直斩而来。

夜色中一道黑影猛然窜出,刀光没入了她的身体,独孤一鸣的脸上出现一丝狞笑,然而当他看清身前的人时,笑容凝在了脸上,那个人,赫然是他的女儿——独孤云裳,她于刹那之间,以血肉之躯挡住了刀,救了沈歧。沈歧用脚挑起地上的剑,剑光只是一闪,便刺入了独孤一鸣的心脏,孤独一鸣发出咯咯的笑声,手指一弹,一枚暗器遁着夜色,击中了顾惜荫。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变故如此之快,令人措不及防。

云裳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来,扑在沈歧的怀里。她的眼里有悔恨有喜悦,种种神色流转,最终归于澄澈,倒映着少年的容颜,她的笑容淡淡绽放,如同暗夜之中徐徐盛开的花朵,泪水沿着眼角跌落,湿润了少年瘦削的肩膀,月光,那么凉。

她叹息般地呢喃,你的怀抱……好温暖啊。云裳眼里的光彩渐渐涣散,身体渐至冰凉,她紧握的手忽然松开,一把暗器丁丁当当地跌落在地上——留在她脑海中最后的影像,是最初相见时,飞扬的少年一颗一颗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暗器,擦掉她的泪水说,不要哭。

顾惜荫缓缓地扑向大地,裙子张成花瓣的形状,如同花朵枯萎般。生命迅速地流失,她的气息渐渐弱了:沈望辰,沈望辰……终至不可闻。

李琅邪失魂落魄地走到了她的身边,佳人已逝,生无可恋,他生命的全部存在,只是为了守护她,无论生死,都会不离不弃。只盼,她能蓦然回首,对他璨然一笑。他横剑自刎,歪倒在她的身上,阖上了眼睛。生不能同欢,死当共一处。

这茫茫天地,刹那间只余沈歧一人。不过片刻而已,却仿佛经历了许多年,无数的影像在他的脑海中纷飞流转。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一阵风吹来,挂在屋檐下的铃铛发出了寂寥的声响,回荡在夜空中。

他想起了一直为之奋斗的无双城,豁然明白无双城的意思,不是天下无双,而是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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