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先生流浪记——两过乌鞘岭

我每次经过长沙市的五一广场地铁建设工地，看到建筑单位中铁十二局嵌在蓝色围挡中的那块业绩广告牌——兰新铁路乌鞘岭隧道照片时，思维又飞回到上个世纪。我流浪新疆两过乌鞘岭的情景又在头脑中出现。
　　在兰州市西北方向150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属于祁连山东部余脉叫乌鞘岭的大山，它海拔3650米。乌鞘岭气候异常寒冷，一年中冬季长达7个月，山顶常年白雪皑皑；这里雨水丰沛，为座落在东西两向的天祝、古浪两县人民提供了水源和草场。作为河西走廊的天然屏障的乌鞘岭，自古以来为古丝绸之路上的咽喉要道。
　　兰新铁路兰武段修建于上世纪50年代末，全长两百八十多公里。受当时各种条件的限制，修建于天堑乌鞘岭的盘山铁路，因线路爬行坡度大，弯道多、坡度陡、路况差，故严重制约了列车的运行速度。
　　我们是1972年8月底去新疆的，乘坐的是快车。火车过乌鞘岭是在晚上。第二天早晨听一个四川人说昨天晚上过乌鞘岭，“好冷的。”我才知道昨天晚上刺肌剔骨的寒是因为乌鞘岭的高寒，我才知道乌鞘岭这个名字。我拿出随身带的地图册，翻到甘肃省，在天祝和古浪的铁路线之间是标有“乌鞘岭”三个芝麻小字。这本地图册我还保存着，文革遗物。
　　那个四川人姓什名谁，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记得他在喀什的一个团部工作。他穿着一身的确凉衣服，纤尘不染。白色的确凉衬衣，雪白。灰色的确凉西裤，笔挺。他站起来，好像演讲似的扯着嗓子说：“的确凉这东西一点都不的确凉，热起来时，穿着热得要命，冷的时候穿着冰凉冰凉的，又冷得要死。”他指着自己和旁边的一位女子接着说：“昨天晚上我和爱人穿着这的确凉过乌鞘岭，冷得我们直哆嗦。”其“演讲”引来车厢内很多人的注目。他的同座是一位体面的年轻女子，也穿一身的确凉衣服。他是偕妻子回家探亲后，返单位的。
　　我知道他的谈话里面有一种炫耀的成分，脸上也有所表露。那个时候的确凉好难买啊！虽然不要布票，但是要凭证券购买。那些年，农民每人每年还可以领到三尺或六尺或一丈布票，证券就不是农民能领到的了，那是城里人和吃“国家粮”的专利，但也是他们的奢侈品。
　　我也很羡慕。遐想着，此去新疆，找个好地方，拼命干几年，成一个家，混出个人样来。有朝一日，也穿一身的确凉，找一个漂亮的爱人，回家扬眉吐气……
　　从哈密乘火车回湖南经过乌鞘岭时，是八月初的一个白天，我经历了火车过山的惊险场面。
　　爬乌鞘岭要用两个火车头，一个拉，一个推，扑哧扑哧地吐着浓烟，像老牛拉车，真担心它往后退。火车到山顶乌鞘岭车站时，见到了一个铁路工人，火红的太阳下，他还戴棉帽，穿羊皮大衣。那夜晚肯定是很冷很冷的了。火车下乌鞘岭，风驰电掣，声如雷鸣，地动山摇，惊险异常。
　　我们乘坐的是慢车，在山下临时停车，让另一列火车先行。我正眯糊着眼睛愁心事，金俊魁拉了一下我，手指车窗外，“快看！”我回头一瞅，目瞪口呆，平生看到了火车倒挂的奇观！像一条挂在树上的松毛虫一样的火车，从山上如矢似箭驶来，我还没有缓过神，列车倏忽就到了眼前。火车倒挂那惊险情景深深刻在脑子了。我不禁想起自己今后的人生，不也像这倒挂的火车一样吗？这火车尚且有动力，能循着一条轨道朝前奔走。我呢，我脚朝天头不着地的倒挂着，无依无靠，动力在哪里？前途在何方？心情不禁沉重起来。
　　乌鞘岭隧道位于兰新铁路兰武段打柴沟车站和龙沟车站之间。于2004年10月开工建设，2006年4月双线开通。全长20.05公里，为两座单线隧道。洞身最大埋深1100米左右。乌鞘岭隧道的修通，使兰新铁路顺利穿越，内陆通往西域的火车能朝发夕至了。
　　四十年，弹指一挥间。乌鞘岭隧道已贯通，天险被英雄的中铁十二局打开征服，天堑变通途；那疯狂荒唐愚昧的时代也被伟大的先贤们扫进历史的垃圾桶里，将一去不复返，人们终于能够比较自由的生活和体面的劳动了。
　　今后的人生发展、社会发展是不是也通途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