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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认知与记忆本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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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22 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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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庆峰

   当代记忆研究首要任务是确立记忆的本体论地位,而实现这一任务要处理好两种关系:记忆与认知的关系和记忆与想象的关系。在记忆与认知的关系问题上,多数学者接受记忆附属论的观念,即把记忆看成是认知现象的一部分,但是对这一观念的意义缺乏更清楚的反思。如果从认知构成入手,记忆附属论可以区分为三层含义:记忆是知识的来源、记忆是认识的低级阶段和记忆是知觉的滞留。但是,记忆附属论还不能成为当代记忆研究的有效起点。从根本上看,当代记忆研究必须在记忆获得其独立的本体论地位之后才能够有效推进。这种独立的本体论地位确立的可能性基于哲学自身以及神经科学的进展。从哲学角度看,记忆与知觉完全不同,它是过去对象得以显现的空间条件,是过去对象当下化的体验;从神经科学角度看,记忆与认知具有完全不同的神经回路机制。这意味着记忆本体论地位的重构具备了比较成熟的哲学基础与科学基础。

关键词  回忆;记忆;认知;知觉

中图分类号  B08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1-8263(2018)07-0032-09

DOI:10.15937/j.cnki.issn 1001-8263.2018.07.005

作者简介  杨庆峰,上海大学哲学系教授  上海 200444

当代记忆研究中哲学的缺席已经被意识到,并且呼唤哲学的出场也有其必要性和可能性。①但是哲学如何出场却成为一个问题。哲学的出场首先要做的事情是为自身规定一个首要任务,即确立记忆的本体论地位。要实现这一任务,需要处理好两种关系:记忆与认知(cognition)、记忆与想象(imagination)。从记忆问题史发端处,认知、想象就与记忆纠缠不休。哲学史上记忆属于灵魂的感性部分还是理性部分一直是争议不休的问题,在此基础上形成了两种不同的认识:(1)记忆属于感性内容,如亚里士多德;(2)记忆属于理性部分,如阿奎那、胡塞尔等。基于此种情况,形成了两个不同的出发点:与(1)相对的是记忆—想象的关联;与(2)相对的是记忆—认知的关联。本文主要对记忆与认知的关联进行考察。记忆与认知是在知识论的传统中确立其关联的。在知识论的传统中,记忆被知识问题遮蔽。“记忆总是在心灵和知识讨论的阴影下被对待,某种程度上后者被看作是更重要的。”②这继而演变成一种强大的观念,认知拥有其独特的地位,甚至首要地位,而记忆的独立地位难以获得。③然而,现象学提供了一种重建记忆本体论地位的可能性路径:从日常态度到哲学态度的转变。本文将从日常生活中的记忆观念出发,勾勒出这种观念的面貌与特征、反思这种观念形成的根源,最终为记忆本体论重建的任务服务。

一、自然态度中的记忆理解

在日常生活中,“记忆属于认知的一部分”(下文简称“附属论”)有着比较明显的表现。可以通过多个场合的描述加以确证。在Merriam-Webster这一词典中,查询“认知”一词的解释时,会发现记忆与认知关系的描述。“属于或关于以及与意识智力活动有关的,例如思考、推理或者记忆。”在这个语义描述中,记忆被放到了认知范畴的框架之内。这一语义学的解释甚至可以在哲学那里得到理论上的支撑。

在传统哲学中,认识论形成了强大传统,在这一传统形成过程中,记忆被彻底淹没其中。在柏拉图那里,记忆与理智并列。“这些事物并不是善的,思想、理智、记忆以及与此相关的事物才是善,我们可以证明正确的意见和真正的推理比快乐更优秀、更有价值,无论是现在活着的存在物还是将要出生的有生命的存在物,世上没有比参与活着的存在物更加有益的事情了。”④这几乎构成了西方哲学中记忆与理智关系的一种传统。布伦塔诺从哲学史上给出了一些说明。⑤“康德以他自己的方式采纳了这个分类。他把灵魂的三种能力看作是认知能力、快乐与痛苦的情感和欲望的能力,把它们作为自己批判哲学的分类基础。”⑥

在近代心理学中,附属论的观点尤其明显。“斯宾塞(Herbert Spencer)把更高发展的精神活动划分为认知(记忆、理性)和情感(欲望、意志)还有认为这二类在原初现象中有其起源。”⑦“亚历山大·拜尔(Alexander Bain)使用相似的术语建立起他自己的三分法。他区分了第一,思想、智力或者认知;第二,情感(feeling);第三和最后,意愿或意志。”⑧布伦塔诺的观点也是心理学的代表,他将记忆被看成是认知的组成部分。20世纪以来,心理学家乔治·曼德勒(George Manlder)把认知看作是心灵的组成部分。“我把心灵概念看作是认知(cognition)、意欲(conation)和沉思(cogitation)的聚集。认知(来自拉丁语cognoscere,其意思是变得熟悉某物)指认识、知识和知觉;意欲(来自拉丁语conatio)意思是指向行动或者变化的精神过程或者行为;沉思(来自拉丁语cogitatio),意思是思考或者反思。”⑨在当前的认知科学中,记忆通常服务于认知过程以及认知与记忆的关系。所以,我们在日常词典、不同学科中都感受到这一点:记忆被放在认知的范畴中。

很显然,在这个概念规定性中隐含着记忆与认知的一种关系。一般说来,日常生活的概念源自哲学,所以需要考察这一概念的来源。附属论有三个主要表现形式:(1)日常话语中经常用到的一种方式。如我属于这个家庭,这个家庭属于社会,等等。最直接的一种解释是“属于”是“附属于”的意义。(2)部分与整体意义上的问题,如部分“属于”整体。但在这一问题中,“属于”并不是附属关系。(3)层次差异意义上的问题,低层次存在物与高层次存在物的关系。在下文的分析中主要采取(2)(3)的规定。在关系的理解上,亚里士多德是很好的参照。在他看来,“关系”是对“相对的东西”的概念说明。“有些东西由于它们是别的东西'的’,或者以任何方式与别的东西有关,因此不能离开这别的东西而加以说明,我们就称之为相对的东西。”⑩如此,当我们说出A属于B的时候,从亚里士多德意义上看,A与B之间存在着相对关系。“相对关系”最直接的特征是“借与别的东西的关联才能说明,要不然就无从说明。”11

当我们说出记忆属于认知的时候,意味着记忆必须借助认知才能加以说明。相比之下,曼德勒的观点更为可取,能够有效说明认知的内在结构。他对认知的规定——认识、知识和知觉——成为本文分析的出发点。当然,他的问题在于是从语义学角度界定了认知,而缺乏历史的呼应。所以我们从历史的角度对这一规定的顺序做了调整,确立了知识、认识和知觉的顺序。因为这一顺序的背后是哲学史的支撑。于是,记忆附属论的内在层次逐渐开始清晰起来,“附属”主要表现为起源、低级阶段和滞留物等含义。于是也就看到了记忆是知识的起源、记忆是认识的低级阶段和记忆是知觉的滞留等三层含义。

二、记忆是知识的起源

记忆附属论首个含义就是记忆是知识的起源。这个含义从起源角度说明了记忆与知识的关系,我们可以从柏拉图的著作中找到这一命题的原初形式:知识回忆论。但是,“记忆是认知的一部分”与“回忆是知识的起源”之间差距还是很大。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是要阐述清楚二者的差异。

在柏拉图那里,看不到“记忆与认知关系”的任何表述,他所有的分析都是基于回忆与知识的框架展开的。他在《美诺篇》中讨论了知识与回忆的关系。“柏拉图用这个公式来表示他的理性主义原则:哲学知识就是回忆。”[12这就是知识回忆论的主要来源之一。对于他而言,回忆与记忆有着明确的区分,而且这种区分成为后来记忆心理学研究的非常重要的理论根据。而《斐莱布篇》正好是这一区别的根据。从表面上看,这篇对话的语境是快乐与理智何者是至善的问题。但是文本阐述充分表明了二者的区分:回忆是与灵魂、真实世界相关的,回忆是“灵魂与身体一道经历的经验在灵魂自身中得以再现”13;记忆与感觉有关,“记忆称作感觉的保存”,所以在快乐的记忆中,记忆在此表现为条件,使得主体能够确证自己所经历过的快乐(33C-39A)。“灵魂失去了对某个感觉或曾学到的东西的记忆,然后又在灵魂中恢复了这种记忆,这种记忆又重现了。”可以看出,他在《费德罗篇》中在分析理智、知识、灵魂的时候,特别指出知识是对真正存在(理念)的回忆。此外,还可以在其他地方看到类似的表述,如“灵魂回忆起那爱人的美”“回忆起被神凭附的情景”“回忆起美型”等。

后来文德尔班还专门分析了这一命题的意义。他首先说明了柏拉图命题与苏格拉底命题之间的关联。“苏格拉底在他的概念形成学说中认定为归纳法的东西,在柏拉图那里,转变成凭借回忆而进行的直观,转变成对更高、更纯的知觉的反省14这一分析很显然是在认识论的框架内进行的,在他看来,苏格拉底将“概念形成”的方法根基看作是归纳法,而对于柏拉图而言,“知识形成”的方法根基是回忆直观和知觉反省。所以,在知识形成的过程中,回忆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知识之所以与回忆相关,是与柏拉图的自身体系结合在一起的。“知识回忆论是和柏拉图关于理念和现象世界之间的关系概念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15可以说,柏拉图奠定了知识与回忆的关系模式,而这恰恰使得记忆问题的探讨笼罩上了乌云。

除了阐述这一命题的意义之外,文德尔班还批评了柏拉图。在他看来,强调记忆本身就忽视了“意识的创造性活动”。今天看来,文德尔班对柏拉图的批评指责是不当的,他之所以这样批评主要是因为他把“回忆”看作是一种模仿关系,他认为柏拉图是在此意义上使用回忆这一概念的。但是,柏拉图并不是在这么简单意义上使用“回忆”概念的。另外,不能忽略的是,文德尔班对柏拉图为什么会强调回忆的分析阐述有着极大价值。在他的阐述中,回忆与本体世界存在密切相关性。换句话说,回忆行为是指向真实的本体世界的。“理智就是我们对自己的灵魂在前世与它们的神一道巡游时看到的那些事物的回忆,它们凭高俯视我们凡人认为真实存在的东西,抬头凝视那真正的存在。”16所以对于柏拉图而言,回忆是知识的起源,是概念形成的真实基础。

尽管从柏拉图发展的回忆与记忆之间的明确区分延续到中世纪的思想家,但是由于对话题材的限制,这一对概念缺乏令人信服的理论阐述。随着后来记忆与回忆之间区分的消除,“回忆是知识的一部分”这一命题逐渐演变为“记忆是知识的一部分”。而后一命题的出现得益于心理学与认识论的兴起。

人类知识是先天给予的还是后天学习的结果?这是哲学史上一直争论的问题。经验论传统使得“后天学习”成为一个重要的出发点。而这后来成为经验心理学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在心理学中,学习是感觉活动,而记忆则是学习内容的滞留和保持。当联想心理学停滞不前的时候,实验心理学开启了一条新路。在实验心理学家艾宾浩斯(Hermann Ebbingaus)那里,这一问题开始用实验方法加以解决。艾宾浩斯的实验方法是传统的心理学实验方法——无意义的音节(the nonsense syllable),有点类似于问卷法。简单说来即提供一张含有2000多个无意义的字母表,然后让被试者学习和记忆,最后测试这些字母被记住的时间变化情况。17所以,知识的获取与学习和记忆密切相关。此外,知识是否有效还在于能否被成功提取,无法被有效提取的内容则不能称之为知识。最近心理学对压力下的记忆提取的研究表明,某种情况下压力有助于记忆内容的提取。正如艾米·史密斯(Amy M.Smith)指出:“几个先前的研究在以下方面是共同的:在压力延迟之后测量,记忆被压力削弱。我们的结果是反对这种粗糙发现。尽管我们发现:当信息通过再学习进行解码,在被延迟的压力反应期间记忆取回削弱了,当信息被取回实践解码的时候,削弱开始消失。因此,我们认为当更强的记忆表征在解码期间被创造时,压力可能不会削弱记忆。未来的研究应该指向通过取回实践保护压力之下的记忆来确定认知机制。这一结果有潜力改变研究者看待压力和记忆之间关系的方式。”18因此,“记忆被看成是认知的一部分”这一命题在心理学领域体现为学习与记忆问题研究的必然结果,而在哲学领域内则是认识论兴起的结果,是经验论的“后天学习”观念的延续。

如此,从“回忆是知识的一部分”到“记忆是知识的一部分”的转变历史基本上被澄清了,此外,被澄清的还有这两个命题发展的逻辑区别。这一发展的逻辑演变有两个阶段:本体论阶段、认识论阶段。本体论阶段是针对知识而言,在这一阶段,柏拉图所奠定的是回忆与知识的关系,而记忆远没有在这个框架中;认识论阶段是针对认识活动而言,认知与记忆的关系由于记忆与回忆之间区分的消失而建立起来。而这一发展是近代以来的事情。

三、记忆是认识活动的低级阶段

“记忆是认识活动的低级阶段”这一观点在古代认识论和现代认识论中皆有所体现。前者体现在柏拉图到黑格尔的认识论传统中;而后者体现在诸如卡尔纳普、齐硕姆等人的认识论传统中。

柏拉图和黑格尔是这种观点的来源和支撑者。柏拉图的思想所要确立的是抛弃感觉世界、知觉世界到达理念世界。而在这个过程中,记忆被抛弃从而成为灵魂活动的一个环节。在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过程中,依然可以感受到同样的观念。在精神的演化过程中,记忆属于精神的最初阶段,它位于“感性确定性”的规定性中。在这个规定性中,有这样一个过程:“(一)我指出这时,并肯定它是真的;但是我指出它是过去的东西或者被扬弃了的东西,因而扬弃了前一条真理,于是(二)我现在肯定第二条真理,即这时是过去了、是被扬弃了。(三)但是过去了的东西现在不存在;于是我们就扬弃了那过去了的存在或被扬弃了的存在,亦即扬弃了第二条真理,这样一来我就否定了对这时的否定,于是就回复到第一个肯定,即这时存在。19“指出这时”意味着“说出一个结果或者一个由许多这时集积而成的复多体”“使我们经验到这时是一个共相”。20所以黑格尔的记忆对象意味着被扬弃的东西,也就是过去了的东西。“时间”不再仅仅表现为流动的、中立的过程,而是有着一种真理显现自身、不断演化的过程,普遍性获得自身的过程。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无论是记忆活动还是记忆对象都表现为直接性的东西。记忆活动属于感性活动,无论如何记忆也不属于知觉。因为在黑格尔那里,知觉的原则是普遍性,是获得普遍性的过程。“知觉把对象认作自在之物,或者把对象认作共相一般。”21

所以在柏拉图与黑格尔的传统中,认识活动经历了从低级到高级的阶段。对于柏拉图而言,是从感性世界到理念世界的过渡,从假象世界到真实世界的过渡。而对于黑格尔来说,是从抽象到具体、从个别到一般的过程。在走向真实或者普遍的过程中,作为与感性相伴的记忆被逐步抛弃,而灵魂和精神所追求的是更为真实的东西或者重新被肯定的东西。尽管在现代认识论中,有些变化,但是依然可以看到记忆的地位没有太大的变化。

在现代科学认识论中,依然可以看到这种将记忆看作是认识活动的基础的延续。比如卡尔纳普在《世界的逻辑构造》中将“相似性记忆看作是构造世界的基本关系”。他在第三章“基础”的第78节中指出:“如果我们已知两个原初经验x和y之间有部分相似性,那么对这二者中之在先者(比如x)必有一记忆表象与y相比较d。因此这个p认识过程d不是对称的,x和y是以不同的方式出现的。因此一种不对称的关系较之k部分相似性k的对称关系可更精确地表达这个p认识关系d。我们要将这种不对称关系作为基本关系;把它称之为'k相似性记忆’,并以符号Er来表示。”22根据卡尔纳普,作为基本关系的“相似性记忆”应当充当一切认识对象构造的基础。齐硕姆(Roderick M.Chisholm)在谈到记忆的时候提出了类似的观点,“由于记忆和知觉都可能使我们发生错误,所以当我们求助于一个知觉的记忆时,我们就冒着双重危险。……一般说来,我们应该把记忆所提供的证据当作是较低程度的证据,这似乎是显然的。”23他把对知觉信念的记忆区分为两类:可接受的和合理的。甚至在他看来,梅农、罗素和刘易斯等人都提出了不同的说法。“梅农认为所谓的记忆判断拥有'即时预设的证据’;罗素说过,每一记忆应该'要求某一程度的凭证’;刘易斯说过,'记住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如此记住的,无论是作为清晰的回忆还是仅仅以对过去的东西的感觉形式而出现的记忆,都是可信的’。”24

因为记忆具有可错性,所以它提供的知识证据是有限的,或者是即时的或者是部分的。所以齐硕姆把记忆放入到间接明证的类别中,记忆是认识活动的低级阶段在现代认识论所获得的论证不是被完全抛弃,而是作为有限可信的或者可接受的或者合理的证据存在。这是两种认识论明显不同的地方。

四、记忆是知觉的滞留

从哲学史上看,借助知觉来说明记忆有其历史上的根据。知觉的含义主要表现为保存、滞留和变更。这种含义的演变也从一定方面体现出记忆研究逻辑的变化。保存更多是从内容、材料上来说的,强调记忆是某种内容的重复或再现;而滞留则是从知觉体验角度来说的,强调记忆是知觉体验的一部分。变更则是从记忆体验本身而言的,强调其是从知觉体验变更过来的。

关于记忆是知觉的保存”这一观点完全可以从古典哲学家那里看到。柏拉图在《斐莱布篇》中指出,只有考察清楚知觉和记忆,才能理解快乐。谈到记忆的时候,他指出,“在我看来,把记忆称作感觉的保存是正确的……而我们使用追忆这个词的意思与记忆有所不同,是吗?”25亚里士多德指出,“因此记忆既不是知觉也不是概念,而是当时间过去之后知觉或概念的保留或变更。”因此,两位哲学家留给我们的是记忆即知觉的保存。而为了更好地说明这一点,印痕比喻就是从记忆内容上很好地说明了这一命题。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图像保存在灵魂中”就像用图章盖印一样。所以,坏的记忆也就是这样一种情况,或者接受面太过坚硬,印痕难以刻入或者如同用图章拍击流水一样。当然,这种说法多少都有感性的成分在其中。古代印痕说观点强调灵魂可以借助外界刺激产生痕迹;而现代科学观点强调记忆具有生物学基础,或者是生物体或者是神经元细胞,神经科学所揭示的就是细胞层面接受刺激以后所产生的变化。事实上,从古代印痕观点到现代印痕观点之间有着一种分裂:古代印痕观点更多地强调了灵魂与物质之间的关系,而现代印痕说则分裂了这种关联,突出了生物体、神经细胞对刺激的被动接受性,如印痕细胞的感光性。这无疑丧失了古代学说的关系性,让记忆的理解具有很强的还原主义与自然主义预设。

关于“记忆属于感知的滞留”这一观点主要是来自现象学。记忆属于感知的滞留这一命题可以在胡塞尔的文本中找到依据。胡塞尔在《内在时间意识的现象学》中提到了记忆的两种形式“第一记忆或原初记忆以及第二记忆”。“我们把原初记忆或滞留的特征看做为彗星的尾巴,它与瞬间的知觉联接,第二记忆,回想,必须绝对与原初记忆或滞留区别。”[26如此,第一记忆从根本上属于感知的一部分,“彗星的尾巴”这一比喻很好地说明了这一问题。滞留观念与上述内容保存有着极大的区别,滞留更多强调的是知觉在意识中的保持。胡塞尔采用“新鲜记忆”“原初记忆”或者“第一记忆”来说明这个过程。这个说明无疑也为心理学时的心理滞留提供了哲学上的论证。比如布伦塔诺在描述心理学中提出了在记忆中可以弥补心理学的内在缺陷。“然而,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我们能够通过记忆中对早期精神状态的观察来弥补心理学的缺陷。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在刚刚过去的行为上,那些印象在他们的记忆中始终是新鲜的。”27“刚刚过去”的行为能够被观察到这是他所提供的最为关键的概念。后来的实验心理学家如冯特、亥姆霍兹等都重点研究了知觉的滞留现象。只是在心理学中依然是在意识是空间容器的框架内来理解这一问题。其中滞留的是知觉的内容,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已经过去的感觉材料。而胡塞尔现象学则从意向性角度转变了问题的分析方向:从意向分析的角度面向滞留。所以滞留的不是内容和材料,而是滞留这一意向行为构成的滞留之物。而这构成了当下拥有的光晕部分,无法与知觉体验分开。

关于“记忆是知觉的变更”这一观点依然与上述现象学中的滞留理解无法分开。在现象学视域中,滞留同时也是“变异”,“记忆是知觉独特的变异。知觉在信念的(也是原初的)模式中有着知觉外观(一种原初外观)。在记忆这一边,出现了相应的与想象信念一起的想象外观。28它们实际指向原印象(原瞬间)与再现体验的关系,也即当下拥有与当下化的关系问题。29所谓原印象,在《胡塞尔词典》中的解释是:“对于胡塞尔而言,每一个时间体验都有一个他称之为原印象的瞬间。在早期著作中,他有时候指原初感觉。胡塞尔把原初印象描述为创造的瞬间。它是鲜活当下的核心。然而,一个必然的本质律是原初印象必须被变更为滞留。原初印象能够为滞留奠基,然而这样的原初印象仅仅在滞留中显现。没有如此的原初印象的绝对体验。”30此外,他对于“原意识”的解释倒是值得关注,即“意识的绝对河床、时间的源头、仅仅在反思中被把握的原初意识流”。31因此,胡塞尔所提出的“原印象必然变更为滞留”是日常生活理解的现象学根基。变更是意识自身发生的过程。

所以在保存、滞留和变更的框架中,记忆与知觉的关系逐渐得以明显。在保存框架内,如果偏重灵魂自身的刺激保留,那么这就是古希腊哲学家所说的灵魂自身的印痕(trace);如果偏重意识感觉被动性内容的保存,也就是印象(impression)得以成立的基础;如果偏重生物体、有机体甚至细胞之间联结的信息保存,那么就涉及到现代科学中的印痕(engram)了,这一切都是理解记忆内容的基础概念。在滞留的框架内,知觉成为中心,记忆表现为过去知觉体验的存在方式,由于现象学的出现,明确区分了作为心灵容器内的过去的知觉体验材料和作为滞留意向行为构筑的对象这二者的关系,体验成为核心的概念;而变更则是偏重体验的转化过程,其中心是从原印象到再现物的过渡,是一个当下拥有的行为构成过程。

五、记忆本体论地位确立的可能性

近代以前的哲学史展示了认识论如何将记忆看作是自身的发展环节,这一发展的惯性甚至延续到当代哲学中。齐硕姆所揭示的认识论学者对于记忆的定位就充分显示了这一点,记忆仅仅是有限的、可接受的证据来源。这个发展过程所导致的结果是认知将记忆包裹在其中。但是随着现象学自身的发展以及神经心理学、神经科学的发展,记忆本体论地位的确立逐渐获得了自身可能性的基础。

首先,现象学发展使得记忆本体论地位获得了新的哲学基础。现象学家胡塞尔在他的多部著作中开始阐述知觉与记忆的差异,这意味着现象学为记忆与认知的相异的本体论地位确立了扎实的哲学根基。他指出,知觉的本质特征是把对象意识看作是当下、在场的者实际存在的。如我面前的这台电脑,我知觉到它,此时,电脑(我所意识到的电脑)是当下的、在场的,电脑也是实际存在的,因为我正在使用它。对象的当下存在和实际存在是确认无疑的。“那种把对象以实际存在的、直观的在场或当下化的原初给予方式是感知给予意识生活最基本的礼物。”32“在记忆中,客观性直观地显现,但是在原初意义上没有客观性被给予。客观性从一边显现,就像感知中同样的客观性从一边显现。但是在感知中显现的一般是实际在场物,在记忆中,仅仅是实际被记忆的东西,在原初意义上被记忆的东西。”为了理解这一点,必须区分两类意向:一类未修正的、属于感觉的意向;另一类是已经修正过的属于基础记忆的意向。如此,具有了原初的感觉流(时间流)和第二性的、衍生的记忆流(属于再搜集的记忆时间流)。如此,知觉就是基于感觉流的原初立义;而记忆属于再搜集流的衍生立义;所以在这里知觉与记忆被看作是立义的两种形式。“知觉是关于存在的意识,一个现存对象的意识,更准确地说,是当前现存的对象的意识。”33所谓现存,主要是指对象存在于此、当下此刻存在的,另外还有朝我存在的特征。“记忆是曾经所是的知觉。它不仅仅是关于过去存在对象的意识,而是有如下更多规定性:我可以说这是曾经被知觉的对象的意识之方式的关于过去对象的意识,是被我知觉,是在我的过去中在这儿、现在被给予的方式。”此外,梅洛-庞蒂曾经批评了经验主义的观点,“感知即记忆”。但是可惜的是,他过于强调知觉的首要地位,而完全忽略了记忆的独特地位。最为重要的是,法国现象学家保罗·利科对记忆、历史与遗忘问题的讨论则确立了记忆的本体论地位,确立了记忆的理论与实践双重框架。所以现象学对于记忆研究的贡献是从记忆体验到记忆独特性地位的转变开始的。

其次,是心理学发展使得记忆本体论地位具备了扎实的科学基础。从哲学中分离出来的心理学的发展经历了联想心理学、描述心理学、实验心理学和神经心理学等重要阶段。而实验心理学为记忆研究确立了一个比较高的起点。“实验心理学可以追溯其根源到19世纪中叶的德国科学家。费希钠(Gustav Fechner)、亥姆霍兹(Hermann von Helmholtz,1821-1894)、冯特(Wilhelm Wundt,1832-1920)就是那些努力为科学心理学铺路中的少数人。”34实验心理学最初只关心感觉与知觉,尤其以亥姆霍兹为主。“亥姆霍兹关于知觉的经验起源研究涉及三个问题:被动性原理、知觉经验论和无意识推理三个问题予以论述。”35而对于较高层次的心灵活动,如记忆、思考、解决问题诸如此类的活动是不关注的。“如果冯特打开了新的心理学,他也把他限制在这样的状况中:实验过程不能应用于高级心理过程。”36对记忆展开研究的主要人物是艾宾浩斯(Hermann Ebbingaus,1850-1909),被称为“记忆研究的先锋”。他对记忆与遗忘的心理规律进行了研究,并提出著名的遗忘曲线。“19世纪末20世纪初心理学主要集中7个问题上:重复效应、遗忘曲线、刺激特性与表现模式、个体差异、干涉与抑制、学习方法和识别与效应。”37之后的心理学对记忆的研究相比之下有所减弱,随着认知科学的发展,这一点变得更加明显起来。

再次,是神经科学的发展使得记忆研究获得极大突破,并且在神经机制研究上取得更多进展。神经科学研究对象主要是神经系统,尤其是脑神经系统。在具体的研究上,有两种完全不同的路径:其一是对大脑区域及其意识的关系研究。比如感觉、情感以及记忆的神经基础研究。20世纪初生理学关于感官知觉的研究获得了极大突破,尤其以亥姆霍兹为代表。他在《视感官的比较生理》一书中提出了“神经特殊能说”。“感官神经共分五种,每种都有自己特殊的性能或能,每种感觉神经只能产生一种感觉,而不能产生其他感官神经的感觉;……整个神经系统正如一群专家,各自执行自己的任务而不能接管另外的职能。”38相比感知研究,对记忆的研究因为各种原因而无法进行。1957年以后这种情况才有明显的改善。1957年,斯考分利(Scovile)和米勒(Milner)揭示出新的记忆获得必须依靠颞叶(the medial temporal lobes)和海马体(hippocampus);视觉空间记忆与右海马体有关(Simth and Milner,1981),而文字或者叙事记忆与左海马体有关(Frisk and Milner,1990)。后来,学者揭示出情景记忆与海马体有关;空间记忆与海马体有关。39其二是从精神疾病入手探讨其神经基础。如对癫痫、阿兹海默症和精神分裂等精神疾病的研究成为记忆研究的主要案例。随着神经科学技术自身的突破,出现了神经科学与哲学、心理学、生物学等学科交叉融合的阶段,传统的生物学问题成为研究的主要问题。从研究问题看,近年来,神经科学研究所关注的记忆的定位、记忆的存储与形成、记忆的生成与修改等这些问题都是古老哲学提出的问题,但是它们的解决取决于相关技术的发展。2010年以前,受技术限制,主要是对记忆方位的研究和记忆类型的分类;2010年以后,随着光遗传学(optogentics)技术的发展,记忆的消除、激活和改造等方面的研究取得了很大突破。40以神经科学、脑科学为主要代表的自然科学借助神经元标记、记录、光遗传学等技术,对低等动物如蠕虫、老鼠等记忆行为的神经机制做出揭示,可以说取得了丰硕的成果。2000年诺贝尔生物学奖获得者Eric Richard Kandel、2014年诺贝尔奖获得者John O’Keefe、May-Britt Moser和Edvard I. Moser确立了动物空间记忆的神经基础;刘旭等神经科学家发展了记忆痕迹细胞的生产与激活等问题。41神经心理学家布兰德·米勒(Brenda Milner)解释了特殊病人不同记忆的神经基础;42斯卡特(Schacter D. L)等神经心理学家探讨成像技术对于情景记忆及其规律的研究贡献等问题。43这种转向从哲学角度看,是哲学自我消解的具体表现,对于记忆而言,当记忆话题转移到心理学与自然科学等领域,意味着记忆被哲学遮蔽遗忘。

六、结论

从根本上看,当代记忆研究的顺利开展必须基于记忆本体论地位才能够有效推进。在传统的认识论框架中,记忆是被放置在认识之下处理的;在自然科学领域,记忆被看作是认知的一部分。而现象学和神经科学的发展逐渐为记忆独立的本体论地位奠定了基础。只是经典的现象学过于注重意识体验本身的阐述,比如胡塞尔在《想像、图像意识与记忆》中全力阐述想像与知觉的差异,尽管触及到记忆话题,但是显得比例失调。而在《内时间意识的现象学》中对记忆的阐述却最终淹没在时间意识的分析中;梅洛-庞蒂延续了胡塞尔的知觉焦点,他对待记忆还是停留在对经验主义的批判中,略显可惜。经典现象学的问题恰如约翰·塞尔所指责的那样,忽视了自然科学的发展。“哲学以物理学、化学、生物学和神经生物学的事实为出发点。不可能超越这些事实,试图找到更'原始’的东西。现在,牢记这一点,关于胡塞尔和海德格尔,我们将说些什么呢?对了,就我从德雷福斯能够看出的观点而言,他们对神经生物学或化学或物理学根本说不出什么。他们似乎认为,重要的是,对于行动者来说,事情好像怎样。”44所以,经典现象学所确立的记忆本体论地位的独立性存在一定的缺陷,而缺陷的补足只能通过自然科学的贡献完成。神经科学与技术的发展所带来的进步在何种意义上都需要重视起来。当我们面对2005年以后光遗传技术的发展对记忆研究这十年所产生的巨大影响45,这一点就会明显显示出来,对记忆存储的科学解释以及对记忆的技术改造都有助于我们反思记忆独立的本体论重构的首要任务。

注:

  ①杨庆峰:《数字时代的记忆研究与哲学的出场》,《洛阳师范学院学报》2017年第4期。

  ②David Bloch, Aristotle on Memory and Recollection, Boston: Brill, 2007, p.226.

  ③认知的首要地位在心理学领域比较明显,记忆属于认知(cognition)的说法在心理学领域被接受,但是也有一种说法,记忆属于认识(knowing)。这二者有所不同,认知属于理性,认识则有着感性-知性-理性的过程。

  ④《柏拉图全集》第3卷,王晓朝译,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176页。

  ⑤布伦塔诺对这段历史的梳理主要体现在两分法和三分法的区别上。

  ⑥⑦⑧Franz Brentano, Psychology from an Empirical Standpoint, edited by Oskar Kraus,English edition edited by Linda L.McAlister,translated by Antos C.R.ancurello,D.B.Terrell and Linda L.McAlister,London:Routledge, 2009, p.141, p.149, p.147.

  ⑨George Mandler, A History of Modern Experimental Psychology, Cambridge: The MIT Press,2007,p.4.

  ⑩[11]亚里士多德:《范畴篇·解释篇》,方书春译,商务印书馆2008年版,第23、24页。

  12][14][15]文德尔班:《哲学史教程》(上),罗达仁译,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163、164、165页。

  13][16]《柏拉图全集》第3卷,王晓朝译,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211、163页。

  17Ebbinghaus, H., Memory: A Contribution to Experimental Psychology, New York: Teachers College, Columbia University, 1913 (Reprinted Bristol: Thoemmes Press, 1999).

  18Amy M. Smith, Victoria A. Floerke, Ayanna K. Thomas, Retrieval practice protects memory against acute stress, Science, 2016(354), p.1047.

  19][20][21]黑格尔:《精神现象学》,贺麟等译,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第69—70、70、85页。

  22]卡尔纳普:《世界的逻辑构造》,陈启伟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年版,第147页。

  23][24]齐硕姆:《知识论》,邹惟远等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8年版,第98—99、99—100页。

  25]在王晓朝《柏拉图全集》中文版中,记忆被翻译为感觉的保存。事实上“感觉的保存”译法有些问题。查阅本杰明·乔伊特(Benjamin Jowett)对柏拉图的英文版本,所用词是perception,而这个词理应译为知觉,这样更容易与亚里士多德的观点联系起来。反之,“感觉”则加大了理解难度(《柏拉图全集》第3卷,王晓朝译,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211页)。

  26Husserl, On the Phenomenology of the Consciousness of Internal Time [STBX](1893-1917),[STBZ] translated by John Barnett Brough,Springer,2008,p.37

  27Franz Brentano, Psychology from an Empirical Standpoint, edited by Oskar Kraus,English edition edited by Linda L.McAlister,translated by Antos C.R.ancurello,D.B.Terrell and Linda L.McAlister,London:Routledge, 2009, p.26

  28Edmund Husserl, Phantasy, Image Consciousness, and Memory [STBX](1898-1925),[STBZ] trans. by John B. Brough, Springer, 2006, p.345.

  29“原印象”“知觉”“当下”是不同层次的描述时间意识所涉及的概念。原印象与滞留、前摄是个统一体,即表达意识活动的三个彼此奠基的维度;而知觉则与回忆、想象是意识行为的表达;当下则与过去、未来一组成为时间表达的词汇。

  30Dermot Moran, The Husserl Dictionary, Continuum, 2012, p.262.这个概念有时候也用primordal impression.除此以外,还有primal consciousness,primal establishment,primal properties,primordial reduction.

  31Dermot Moran, The Husserl Dictionary, Continuum, 2012, p.261.

  32][33Edmund Husserl, Phantasy, Image Consciousness, and Memory [STBX](1898-1925),[STBZ] trans. by John B. Brough, Springer, 2006, p.xxxiv,p.345.

  34Daniel L.Schacter,Forgotten ideas,neglected pioneers:Richard Semon and the story of Memory,Routledge,p.140.世界上第一个心理学实验室由冯特建立于1897年;1890年,美国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发表《心理学原理》,这标志着实验心理学的诞生。在曼德尔看来,现代心理学诞生与这两个人分不开,另外艾宾浩斯也是一个重要的人物A History of Modern Experimental Psychology, pp.51-76)。

  35][38]许良:《亥姆霍兹与西方科学哲学的发展》,复旦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80、55页。

  36George Mandler, A History of Modern Experimental Psychology, Cambridge:The MIT Press, 2007, p.77.

  37Daniel L.Schacter, Forgotten ideas,neglected pioneers:Richard Semon and the story of Memory, Routledge, p.143.

  39O’Kefee,J.,and Nadel,L.,The hippocampus as a cognitive map, 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78.

  40Lief Fenno,Ofer Yizhar, and Karl Deisseroth, The Development and Application of Optogentics,Annual Review of Neuroscience,2016(34), p.406; Goshen, I., The optogenetic revolution in memory research, Trends Neurosci, 2014, 37(9), pp.511-522.

  41Liu,X., Ramirez,S., Redondo R.L., and Tonegawa,S., Identification and Manipulation of Memory Engram Cells, Cold Spring Harbor Symposia on Quantitative Biology, 2014,Vol. LXXIX.

  42Scoville,W.B.,and Milner,B., Loss of recent memory after bilateral hippocampal lesions.J.Neurol. Neurosurg, Psychiatry, 1957(20),pp.11-21.

  43Schacter D. L., & Loftus, E. F.,Memory and law: What can cognitive neuroscience contribute? Nat Neurosci, 2013(16), pp.119-123.

  44]约翰·塞尔:《现象学的局限性》,成素梅、赵峰芳译,《哲学分析》2015年第5期。

  45Inbal Goshen, The Optogenetic revolution in memory research, Trends Neurosci, 2014(9), p.514.

〔责任编辑:金  宁〕

Memory, Cognition and Ontology of Memory

Yang Qingfeng

Abstract: In order to build the ontology of memory, it is necessary for memory studies to explain two kinds of relations. One is relation between memory and cognition, the other is relation between memory and imagination. My paper will discuss the first relation. Many scholars had accepted this idea that memory is a part of cognitive phenomena. This idea is called as 'attachment theory’. But the meaning of attachment needed to be clarified. Cognition is consisted of three parts, that is, Knowledge, Knowing and Perception. Therefore we can clarify three kinds of meaning of attachment. There are (1) Memory is the source of knowledge; (2) Memory is the lower stage of knowing; (3) Memory is retention of perception. However attachment theory cannot be considered the true startpoint. The contemporary memory studies must be based on the ontology of memory. It is possible to construct the independent status of memory within the philosophy and through the development of neuroscience. Philosophically, different from cognition, memory is spatial condition of the show of object and presentiation of object in the past; according to neuroscience, memory has complete different neural circuits from cognition. There are the mature philosophical and scientific foundations for the reconstruction of the status of ontology of memory.

Key words: recollection; memory; cognition; percep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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