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高僧所作禅诗是传统文化中一颗耀眼的明珠,璀璨迷人。禅诗包含的禅义佛理、蕴含的妙意玄旨,基本都是禅宗师通过自然物象所感悟而来。春天来了,春光灿烂人清澈,正是读书好时光,让我们一起赏读禅诗里的春天:
《空手把锄头》
——南北朝·善慧大士
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
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
这首禅诗,全诗无一字着春之景物,通过锄头、桥、水牛这几样物象,却浓郁了春的气息。它空明澄澈,充满生机圆趣,禅机跃动。
全诗所讲的全是反话。抓了锄头但手是空的,骑着水牛却在步行;人从桥上走过,看到的是桥在流,水没有流。表达了不可思议的现量禅境。即圆融之境超越一切对立、分别、知见。
《插秧诗》
——南北朝·契此和尚
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
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春耕、春播、烟雨、蓑衣、桃红柳绿都隐藏在农忙插秧的背景之后。
这首插秧诗,表面上写的是农民插秧的情景,暗示的是修禅的道理。
低头,是插秧的姿势,也是做人的态度,人生在世,谦和、低调方能赢得人的尊重,也能在低头中看到一方“水中天”的清净世界。退步,是插秧的动作,也是为人的姿态,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人生在世,退让、无为才能取得一定的成功。因而,退步,有时也能达到心地清净的开阔境界。
《沩山牯牛诗》
——唐·百丈怀海
放出沩山水牯牛,无人坚执鼻绳头。
绿杨芳草春风岸,高卧横眠得自由。
春风、芳草、绿杨、好一派春光春色。水牯牛在其中自由自在闲行食草、高卧横眠。所以这“水牯牛”其实就是沩山灵佑自在、自由的精神境界的体征,它已无须人管,且偏寻那山清水秀的所在去横眠高卧。因此该诗肯定了沩山自由无碍、闲适自得的禅境。
《春送僧》
——唐·贯休
蜀魄关关花雨深,送师冲雨到江浔。
不能更折江头柳,自有青青松柏心。
春雨潇潇,杜鹃啾啾,花草深深。春季的送别不伤春,不言伤,不言别。无需折柳而送,只有一片青青松柏心常伴左右护佑友人远离烦恼魔障,处处吉祥如意。
《幽鸟语如篁》
——唐·法眼文益
幽鸟语如篁,柳摇金线长。
烟收山谷静,风送杏花香。
永日萧然坐,澄心万虑忘。
欲言言不及,林下好商量。
幽鸟声声如修竹吟风,柳条婀娜多姿抚春池。山岚收云雾,山谷静而宁。暖风轻轻,花香沁人。诗人流连忘返,萧然禅坐,内心澄明。物我如一。所有扰乱内心的情丝意絮,都自然而然的沉淀了,消泯了。
《精舍遇雨》
——唐·可止
空门寂寂淡吾身,溪雨微微洗客尘。
卧向白云情未尽,任他黄鸟醉芳春。
绵绵春雨之中,黄鸟飞鸣,花草处处生机,春光无限。诗人高卧于白云林泉之间,心旷神怡,宛然与万物融为一体,这是何等的解脱自在!
《嗅梅》
——唐·无尽藏
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陇头云。
归来笑拈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
春天来了。却不知道春天到底在哪里?诗人入岭穿云尽日寻找春的足迹,却踏破芒鞋无觅处。归来笑拈梅花嗅,回首才发现春在枝头已昂然。春天竟然在自家的门庭内!走遍世界去追寻那遥挂在天际的梦,才发现最美的桃花源在自己心中。
《门前绿树》
——宋·酒仙遇闲
门前绿树无啼鸟,庭下苍苔有落花。
聊与东风论个事,十分春色属谁家?
这时正是春正当头一望无际、郁郁葱葱的美景,草木青翠、落红满地。见闻不昧,声色全真。与东风论道,禅悟哪家不是十分春色,哪家不是清净法身,这是人境相谐的最高境界。
《示众诗》
——宋·汾阳善昭
春雨与春云,资生万物新。
青苍山点点,碧绿草匀匀。
雨霁长空静,云收一色真。
报言修道者,何物更堪陈?
春云春雨润泽中,万物生长。远山黛树如染,近景碧草如梳。春雨乍收,天宇澄净;雾云散去,景色纯真。心如这雨后初霁的长空一般,纯明澄澈。心与万物和,万物即吾心。
《润洲》
——宋·仲殊
北固楼前一笛风,断云飞出建康宫。
江南二月多芳草,春在蒙蒙细雨中。
站在千古名胜北固楼上,春和景明白云飘,风中笛声悠悠来,烟雨蒙蒙润万物,芳草连天春永驻。何等馨香,何等闲适,何等自然。
《二八佳人》
——宋·中仁
二八佳人刺绣迟,紫荆花下啭黄鹂。
可怜无限伤春意,尽在停针不语时。
青春正好的绣娘纤手穿针走线,彩线缤纷,十指灵巧翻飞,鸟语花香,春意绵绵,一幅浓郁的诗情画卷。在黄鹂鸟飞起、花瓣飘落的某一刻她想起了心中的他,有忧伤涌上心头,不由慢了针线,停下了双手,默默无语。
此诗以佳人喻学道者,透过实境看虚境,领悟象外之象、文外之旨,对圆明妙性的体证,超越任何语言文字的当下悟证。
《临平道中》
——宋·道潜
风蒲猎猎弄春柔,欲立蜻蜓不自由。
五月临平山下路,藕花无数满汀洲。
水中沙洲,藕花无数清香袅娜。成片生机勃勃的柔蒲在春风中摇曳铺漫,无比轻柔自在。飞倦了的蜻蜓也想在上面歇歇脚,风动蒲也动,蜻蜓却总是立不住。生机盎然又禅趣无比。如此清净景象,身净心净,整个世界宛如佛国净土。
《题西湖僧舍壁》
——宋·清顺
竹暗不通日,泉声落如雨。
春风自有期,桃李乱深坞。
郁郁葱葱的翠竹丛林幽寂了亭台寺庙,泉声淙淙飞落如雨,春风中的桃李生机盎然,乱花飞扬水流红。花草树木皆具灵知觉性,仿佛一个充满灵性的华严世界。
《莺逢春暖》
——宋·佛鉴慧勤
莺逢春暖歌声歇,人遇平时笑脸开。
几片落花随水去,一声长笛出云来。
春暖花开的季节,歌声清脆婉转的黄莺唱累了,在树枝上歇息欲眠。人民在勃勃生机的春天里笑意盈盈,幸福洋溢在脸上。怒放的鲜花在春风的吹拂中自然飘落于涧中静静随水流向远方。有幽幽笛声若有又若无来自云端,余音袅袅。处于这样的境界中,世间万物已无,唯自己独立于天地之中。
《筠溪晚望》
――宋.惠洪觉范
小溪倚春涨,攘我钓月湾。
新晴为不平,约束晚见还。
银梭时拨刺,破碎波中山。
整钩背落日,一叶嫩红间。
春雪初融,小溪倚此而淙淙流淌。晴日正方好,溪水在阳光下跌宕起伏,在夹岸中荡漾流连。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打碎溪水倒映里的青山,被落日余晖染成红色的叶子娇艳欲滴。筠溪的晚景竟是如此引人入胜,如此化境,让人空灵澄澈,物我两忘。
《烟暖土膏》
——宋·虚堂智愚
烟暖土膏农事动,一犁新雨破春耕。
郊原渺渺青无际,野草闲花次第生。
郊原渺渺、新雨绵绵、春耕中有泥土散发的清香、农忙里有耕作的快乐、野草闲花葱葱郁郁,好一幅乡土气息浓郁的早春耕耘图,好一派安宁静谧的三月阳春,一切都洋溢着喜悦的生机盎然。
乡村野趣,纯净质朴,心无杂念,一切景境皆禅境。
《晚春》
——宋·守璋
草深烟景重,林茂夕阳微。
不雨花犹落,无风絮自飞。
百草深深,烟景重重,林木茂盛,夕阳缥缈。暮春之际,花犹落絮自飞。花草树木开谢有时,人事古今亦如此。万事万物法皆如此。一切看似平常简单,却禅趣深妙。
《山居诗之一》
——宋·雪岩祖钦
一杯晴雪早茶香,午睡春醒春昼长。
拶着通身都是眼,半窗疏影对斜阳。
冬去春来的时节,以岩上积雪烹茶一壶,香气四溢弥漫了整个茅屋。一树梅香和着茶香,氤氲了山居的时光。渴了饮茶,困了睡觉,如此惬意自在的生活,自是蕴含了无上的妙道。通身是眼,通身是耳,鼻舌身意亦如此。六根互用,妙用无穷。
《山居诗之三》
——宋·雪岩祖钦
夹岸桃花红欲然,洞中流水自涓涓。
山家不会论春夏,石烂松枯又一年。
溪流两岸,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十里桃花盛开得好像要燃烧起来一样,好一片灿烂的桃源春光。溪水在桃花春光中自是涓涓流去,毫无造作,自在随缘。
禅师在这样的世外桃源生活中,已然忘记了时间,超脱了世俗,游心于禅语化境中,浑然忘我。
《小塘》
——明·永觉元贤
窗前闲半亩,开做小方塘。
云过暂留影,月来时有光。
灌花借春色,洗砚流墨香。
唯有塘中水,澹然却自忘。
春日的浮云在澄澈的水塘中顾盼流连,留下多姿多彩的身影,夜晚的明月在小塘的水面上浮光掠影中荡漾。小塘的水浇灌了花木清洗了笔砚,增添了春色流淌了墨香。可这塘中的水,随即澹然自忘。不居功自傲,何等自在的洒脱的生命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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