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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洪侠|“书之爱”与“读书毁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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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13 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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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从那篇题为《书之爱》的文章开始的。

王强的那篇《书之爱》起码有两个功劳,其一是译介了两句“书人痴话”,迄今都还有人引用。第一句是兰姆说的,大意是年老之后,与从前相比,他从书籍中得到的乐趣少了许多,但他喜欢读谈书的书。第二句出自美国著名收藏家罗森巴赫:这世上最伟大游戏是爱的艺术,之后最令人愉悦的就是书的收藏。而另一项功劳更大,即或许是首次向中国读者介绍了一本西方书话文类的开山之作,理查德·德·柏利于1345年1月24日写成的《书之爱》。

此书何以重要?王强介绍说,作者柏利生于1421年,精于哲学和神学,曾任爱德华王子的太师,与大诗人彼得拉克相熟,还做过杜伦主教、英格兰大法官和财政大臣。据说,柏利的私人藏书超过当时全英国所有其他主教私人藏书的总和,其卧房全为藏书所占,几无落足挪身之地。他之所以为后世一代又一代读者景仰,却因他那本《书之爱》小册子。王强也成了酷爱此书的藏书家之一。他调查过此书的版本存世与流传情况:

《书之爱》的稿本存有 35 部。原稿以拉丁文写就。最早的印本分别于1473年和1500年出现在科隆和巴黎。第一部英译本出现于1598~1599 年。其他版本在17世纪相继出现于德国及奥尔巴尼。众多版本之中,由牛津三一学院学者、律师托马斯(Ernest C.Thomas)译述整理的1888年版被公认是最具权威的。托马斯是个充满激情的、理想型的爱书家。他用了15年的时间比甄了28 部稿本,字斟句酌,倾注了一个爱书家的无私的爱。这一译本本身亦成为英语文学中的典范之作。

王强说他第一次见到此书是在美国曼哈顿Strand书店的珍本部,且有两个版本,标价60美元的纸匣装精装版他当时嫌贵,标价15美元的小开本他又嫌书品不理想,都没买。那时他还在美国留学,穷学生一个。后来终于买到了牛津版。

凡是读到王强这篇文章的,无不为文中他译述的柏利对书籍炽热的爱与激情澎湃的赞美所打动。在柏利眼中,没有任何生命可以同书籍的生命相比。“高塔可以被夷为平地;城池可以被摧成瓦砾;胜利的拱门可以衰朽得无影无踪”,而只要书在流传,它的著者、它的人物将不朽而永生!

柏利高呼,书籍的生命在于它所容纳的真理,而真理是战胜一切的东西,“它可以征服国王、美酒和女人,在世人眼里它比友谊更加神圣,它是没有转弯的坦途,是永无终结的生命”。

现在书籍设计界流行的所谓书籍“五感”,柏利在十四世纪就已全方位体会到了。“……借着书籍闪烁出的真理则诉诸人的每一个感官。”柏利说,“读之于视觉,听之于听觉,抄写、装订、校改、保存之于触觉……。”爱书者柏利于是赞美道:书籍啊——

“你是活水之井!你是饱满的麦穗,可以为饥饿的灵魂生产最甘美的食物。你是永远结实的无花果树,是随需随在的燃烧的油灯。你是流淌着蜜,不,流淌着蜜的蜂房的岩石,是蓄满生命乳汁的丰饶的乳房。”


王强这篇介绍书籍《书之爱》的同名文章发表后,引发了一系列“书故事”。

他太喜欢柏利的这本书了,每次重读都能体会到爱书人对书的激情之爱,认定那是爱书者最为动人的自白。新千年将临之际,他给“新东方学校文丛”编一本自己的书话文字,书名直接就叫了《书之爱》。此书由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0年1月印了第一版。平装,封面主体为白色,上方居中竖排了“书之爱”三字,用的是电脑里的行书体。王强没忘了让设计人员把Philobiblon一词横排在封面正中位置,以表达漂洋过海而来的“爱书”之意。

然后,偏偏沈昌文先生就读到了原发表在香港《二十一世纪》杂志的王强那篇《书之爱》,他大为惊叹:世界真有高人,连这样的书也能发掘出来!于是他千方百计打听王强是何方神圣,到处说他对王强已经“爱之已极”,是他的粉丝。“三找两找,这位先生终于为我追求到手,有了见面和通信的可能。”

沈公和柏利《书之爱》的见面却没这么容易。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想斗胆向王强去借”,结果旅居美国时却在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发现了。“我希望得到一个复印件,”沈公说,“人家居然没问我要单位介绍信,就给我了。”然后,此书就进入了辽宁教育出版社的“爱书人俱乐部会员版丛书”,2000年6月印了出来。64开薄薄一小册,平装,牛皮纸封面。当时我买这套书时觉得版本小巧可爱,定价便宜,现在难免觉得过于简陋了。

王强《书之爱》一出,他的爱书、荐书、访书、藏书即为两岸三地爱书人所称道。愚钝如我,却未能及时悉知。记得有一年访港时董先生问我知不知道内陆王强收藏西书很厉害,我说王强参与缔造的新东方很厉害,至于西书收藏,我不懂,所以也不知王强有多厉害。而沈昌文先生老眼“毒辣”,早就看出王强实在非同小可,《书之爱》出版后不久他就在《新民晚报·夜光杯》以《爱得死脱》为题撰文推荐。他还牵线让台北的郝明义先生与王强结识。那时郝先生正主编Net and Books系列,他见王强其人,又读王强其文,发现王强的字里行间充溢爱书激情,比见面聊天来得奔放,大有顾盼自雄气派,能说出“书房就是我的王国,风景收束于此”这样的句子。《书之爱》2006年出版了的繁体版,台湾读者开始得以了解王强读书、藏书之广泛与有趣。

按王强的说法,繁体字版《书之爱》赠加了不少初版未能收入的文字,又增补若干节”购书记“,所以不少严格意义的再版,“而是我的文字新与旧生命的一次意想不到的相逢”。既如此,新东方大愚顺势促成了新版《书之爱》简体版的问世(群言出版社,北京,2006)。


话说六年以后的2012年,徐晓在中信出版社策划出版一套“财新图书”,其中收入胡舒立的《访美记》、刀尔登的《旧山河》等,还有她自己的《半生为人》。她也看上了王强的《书之爱》,但是她却不喜欢这个书名。她对王强说,有个书名,多年藏在脑子里,没舍得拿给别人用,但是和你的文字很搭,就给你了。这个书名就是“读书毁了我”。

王强起初大概是不太接受这个书名,不过后来他说自己想通了:他本来坚信文字有两种,一是有力量的,一是没有力量的。“有力量的文字”很珍稀,它们才是唯一值得你用全部生命去拥抱的,“因为它毫不留情毁了你的同时,还给你的,必是崭新的生命。”

《书之爱》就这样开启了“《读书毁了我》时代”。后来的香港牛津版和世纪文景版相继用此书名出新版,以至于新一代的读者只知“毁了我”,而不知“书之爱”了。

徐晓应该是新千年之后,才开始把“读书毁了我”作为书名藏在脑子里的。书名正是《读书毁了我》。今天上午,为写此文,我又将此书翻了一遍,依然没有在书中找到“读书毁了我”这一说法的明确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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