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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守奎:汉字阐释与汉字文化普及

汉字阐释与汉字文化普及*
——以福字为例


李守奎

清华大学人文学院
本文原载《汉字汉语研究》2021年第2

摘  要  汉字阐释一方面需要学术化,另一方面需要应用普及。汉字文化普及应当在汉字阐释学术研究的基础上展开。以福字为例,具体展示汉字阐释与汉字文化普及的过程,首先从材料出发,从文字学角度详细描写字形、音义、构形理据、字际关系、演变历程,在此基础结合与其他器型与功能对比,阐释酒与福、鬼神与福之间的文化关系。文章指出网上流行的汉字文化普及存在的问题,对汉字文化普及应当遵循的基本原则提出建议。

关键词  汉字阐释  福的文字学阐释  福的文化阐释  汉字文化普及

2021年年初,承蒙央视“开讲啦”栏目组邀请,讲一次以汉字文化祝福新春为主题的青年公开课。这正符合我目前所关注的汉字阐释与汉字文化。节目中选择了春节祝福用语“新年快乐,和顺安康”中春、年、祝、福、乐、和(龢)、康、顺等几个字,从农耕、祭祀、礼乐等角度对其中文化内涵进行了解读。“福”字阐释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通过初文所像之器与尊的器型与功能的对比,揭示其构形与文化内涵,总体上看只是研究结论的陈述,通俗易懂,便于广大听众接受,其背后的学术研究过程与结论的依据并不展示。
汉字阐释一方面需要学术化,另一方面需要应用普及。汉字文化普及应当在汉字阐释学术研究的基础上展开。
汉字阐释需要一层一层依次展开,首先解决文字学相关问题,在此基础上才能进行跨学科的文化阐释。有一部分字在文字学阐释之后,无需进一步文化阐释,例如古文字中的“也”字。大部分来源古老的汉字文字构形有其丰富的内涵,与中国传统文化有密切的关系,通过深入探索,可以如抽丝剥茧,露出深藏的文化面貌。本文以“福”字为例,对汉字的文字学阐释、文化阐释和文化普及的关系进行初步的探讨。
1.福字的文字学阐释
福”字的识读,几乎没有难度。金文中的福字宋人已经释出(吕大临,1991134365)。其形、音、义一脉相承,文字学的阐释也没有走太多的弯路。作为形声字,其结构是典型的左形右声。《说文》文本在流传过程中,其释义有所不同:
小徐本:
,備也。从示畐聲(徐锴,
198730)。
大徐本:
,祐也。从示畐聲(许慎撰、徐铉校定,
19637)。
段玉裁、桂馥等学者根据《玉篇》推测大徐本的“祐也”本作“祜也”(丁福保,198836)。“备”是声训,且有《礼记·祭统》“福,備也”的故训为证;福、祜、祐互训,都符合《说文》释义的体例。许慎当年的释义究竟是备还是祐,抑或是祜,已经无从详考,这些差异主要是文献学研究的内容。其文字“从示畐声”的结构分析向无异议。
形声字的产生过程复杂,其中不仅有文字学的规律,也往往蕴含着丰富的文化。“福”由“示”与“畐”构成,通过梳理材料,首先可以从文字学的角度说清楚下列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最早用作福的音符“畐”的相关问题,二是增加示旁的“福”字产生的时间、演变等相关问题。

(一)读作“福”的音符“畐”

畐”的来源古老,确切可知的用法是氏族专名和记录“福”这个词。可以从下列四个方面详加描写。
第一,最早的畐及其构形功能与用法。
畐”字早见于商代,甲骨文残辞中,音义不明,如:
其畐年……(《合》30065
弜畐又……(《合》30948
乎……畐……人(《屯南》4197
姚孝遂甲骨文按语:“字当释'畐’,合集30065'其畐’,又合集30948'弜畐’,皆用为动词,其义不详。”(于省吾,19962135
畐”在甲骨文中作为字符构形,有“
”“偪”“
”等,
字形作
,与酒祭有关:
辛丑卜,
有大……(《合》
30947
……辛丑,其
有大雨(《屯南》
622
畐”、“
”都是唇音之部,很可能与金文中加音符“北”的福字相同,应当是双音符字。
偪”与“
”学者或视为同字:
:自可至于宁偪禦(《合》27991
:丁丑卜,王贞,
……(《合》
20652
《甲骨文字诂林》把偪、
二形并置字
0108号下。姚孝遂按语:“文辞均残,用义不详。从“人”与从“卩”者是否同字,亦不可必,暂并列于此。”(于省吾,1996187)甲骨文中“人”与“卩”构形对立,用法也不同,应当分为二字。
甲骨文中的“畐”及其所构成的文字目前所知就限于此。词义不明,这些残辞中不排除有的词例读为“福”。商代金文畐父辛爵(集成8627)中的“畐”则用作族名。
第二,音义明确的“畐”。
西周早期,“畐”音义明确,读为“福”,如士父钟铭云:“降余鲁多畐亡彊。”(《集成》145),季宁尊铭文:“季
(寍)作宝尊彝,用祷畐。”(《集成》
5940;图一)其拓本中“畐”字不很清晰,《金文编》摹作:
(容庚编著、张振林、马国权摹补,
1985381)。“畐”读作“福”一直沿用到秦汉时期。

       

   

图一季宁尊及铭文    

 

图二  叔

父簠盖铭文

上海博物馆所藏叔
父簠盖铭文为:曾子叔
父(?)作行器,永古畐。(《集成》
4544)文字行款十分特殊,“曾”字离析为“八”、“ 田”、“曰”,占据三个字位,十分罕见。“古畐”在曾子
簠(《集成》
4528)中作“祜福”,二器都是曾器,铭文词例非常接近。
畐”字又见于战国古玺,如:
(《古玺汇编》4559
这是一方三晋吉语玺,“又畐”读为“有福”。秦文字中“畐”很罕见,其中一例读作福(王辉,2015847
赐某大畐(《睡虎地秦简·日乙》195
汉代“畐”还能偶尔一见:
……便(蝙)畐(蝠)矢入男子……(《马王堆帛书··残》70.3
至(致)畐(福)录(禄)(吾作镜)
除了个别假借作“蝠”外,从西周到汉代,“畐”字音义用法与“福”相同。
第三,《说文》“畐”字形来源与构形阐释。
根据出土文献中的材料,可以梳理出一个畐字演变的简谱:

表一 殷商至秦汉时期的

这个谱系很清晰,从商代到春秋,整体象形,像某种容器,到了战国时期,器的颈部与腹部开始分离。当文字或者部件自身的构形理据丧失,使用频繁,就会产生多种讹变,这是文字演变的通例。
《说文》“畐”的字形特别,与出土文献不合。卷五“畐”部:
,满也。从高省,象高厚之形。凡畗之属皆从畗。读若伏。
《说文》此篆文目前不见于出土文献,其来源比较复杂。秦代以后,“畐”已经很少单独使用,但“福”字使用频率很高,所从的“畐”大部分传承了古老的写法,但也产生出一些新的讹变形体来,如:

其中讹变三“

”字中的“畐”,写作
,上与“高”、“亯”、“亭”、“𩫏”等字所从讹混同形。比较下列两个形体:

汉印·高徐何——
《说文》首先把畐字比较罕见的讹体当成了正体。《说文》篆文中,整体象建筑物的一部分被离析为几个部分:
高:
 亭
:
 :
许慎既然认为畐字“从高省,像高厚之形”,就根据自己的观念出发,把“畐”的字形臆改为
,以求以合乎自己所理解的构形理据。
但这个字形也给我们留下了汉代另外一种讹变形体的线索。吾作镜之“
”应当是依据《说文》隶定的字形,产生在东汉之后。这就是字书“畗”字的来源。
《说文》畗部凡二字,另一“良”字。根据古文字研究可知,“良”构形不明,与“畐”形、音、义都没有关系。
今传《说文》“畐”字有两种写法:单字作“畗”,在福、辐等字中作“畐”,大小徐本相同,这应该是汉代“畐”字形两种不同写法的真实反映,段玉裁一并改为“畐”(段玉裁,1988230),完全没有必要。
《说文》所据字形是东汉以后才出现的罕见讹变形体,据此阐释汉字的深层结构完全不可信。“畐”之满的释义,文献中未见用例,也不知所据。
总之“畐”字形与“高”无关,意义与“满”无关,部中的“良”与部首无关,《说文》“从高省,象高厚之形”的构形阐释完全失去依据。
第四,畐字构形的初步分析。
许慎“畐”字阐释之不可信,古人早已质疑,戴侗把字形改为“
”,认为是无足鬲(戴侗,
2012:二十八卷·7)。虽然不完全正确,但字形、释义都比《说文》高明。
根据文字构形,学者认为,畐像一种容器。孙海波认为“畐”是“与酉、卣之器相似,正像盛酒之器形。”认为畐“孳乳为福”。得到李孝定等学者的认同(于省吾,19962135。关于“畐”字的构形,下文还会详细论及。

(二)增加意符“福”字的出现与演变

古文字“福”字的认识也经历过一定的曲折。
第一,首先吸收最新研究成果,剔除与福字无关的误释。甲骨文与西周金文中的的下列字形长期以来被误释为“福”或作为不识字:
(《合》905
(《合》
25553
(《合》
15836
(毓且丁卣·商晚,《集成》5396
(德方鼎
·西周早,《集成》2661
容庚《金文编》归入附录下,后一字形下注明“郭沫若释福,祭祀之酒肉也。”后经学者研究这些字应当是“祼”,已经得到学术界的普遍认同(贾连敏,1988;张玉金,2007)。
第二,“福”字早见于西周早期,如宁簋盖铭文“寜肇其乍乙考尊簋,其用各百神,用妥多
福,世孙子宝。”(西周早期,《集成》
4022;图二)是表意本字上增加意符,符合形声字产生的规律。

     

图二寜簋盖铭文

图三  

从目前的材料可知,西周早期“畐”增加意符“示”成为形声字“福”,这符合形声字的产生规律。学者很早就指出二者的孳乳关系。何琳仪、黄德宽等学者明确指出:“畐,本酒坛之象形,后追加示旁孳乳为福,畐则福之初文。”(何琳仪,1998126;黄德宽,2007310

在西周早期都用以记录“福”这个词,音义明确,是一个可以继续讨论的定点。左右结构的福是主流写法,一直延续到秦汉,也是现代汉字“福”的直接源头。

第三,福字使用频率高,增加意符或音符,产生不少异体。如增加音符“北”构成异体:

:用丐永
。(周乎卣
·西周中期,《集成》5406
是个双音符字。如果按照形声字的结构分析就是从福,北声,部首中就得增加福部。
或省略畐,简化成从示北声的“
”,如
者鼎铭文:
用丐偁鲁
)。(
者鼎
·西周中期,《集成》2662
或增加数量不等的意符构成异体,如
鼎铭文:
作尊,用丐永
。(
鼎,《集成》
2280,西周中期;图三)
鼎铭“
”增加意符“宀”、“玉”,区别特征增加,畐讹变得与酉相混;为了结构匀称,其中的“福”变为上下结构。
另外,西周中晚期还出现增加意符“宀”的异体,如:
:季姬
母 (王伯姜鼎
·西周晚期,《集成》2560
意符的增加,蕴含着造字者对福内涵的理解。作为记录语言书写的符号,这些异体结构繁复,床上架屋,生命力不强,春秋时期就逐渐被淘汰了。
第四,“畐”与“酉”相近,从西周开始,有些福所从的“畐”讹变为“酉”。上文
鼎铭文“
”字所从的畐,已经和“酉”相乱。西周晚期之后,讹混情况有所增加,如:
:用丐眉寿多福。(伯
其盨
·西周晚期,《集成》4446
:曾子
自作行器,则用祜福。(曾子
·春秋晚期,《集成》4528,)
这种混讹的情况在楚地成为地域特色,战国楚文字福字中的“畐”普遍写作“酉”,成为通用写法,如简帛文字作:
(楚帛书乙10.8
(包山
37
(包山
205
(郭店·27)  
(郭店
·老甲38
楚吉语玺“大福”、“福寿”之“福”分别作:
(《玺汇》3368)  
(《玺汇》
4684
以上关于“畐”与“福”字的构形、用法、产生过程、彼此关系等诸多方面,根据材料和已有的研究成果加以归纳和描写,是对福字的文字学阐释,这些确切的知识,是进一步文化阐释的基础。

2. 背离学术研究的福字文化阐释

福”字在我们的语言里、生活里遍地开花。福祉、福利、福气;修福、享福、惜福,福如东海等等,使用频率极高。姓名用字中,自古及今都是高频用字。每年一到新春,人们祈福、迎福,祝福,春联的核心是福,百福图中全部是福,可以说福字是中国人最喜欢的汉字之一,人们渴望对其来龙去脉和丰富的文化内涵有更多的了解,是深层的文化需求,公众媒体积极满足人民大众的这种需求,用不同的形式传播着福文化。
为了在“开讲了”讲祝福用语中的汉字,央视栏目组给我推荐了一篇网上文章《从甲骨走入生活——“福”字的演变》。经查此文2017418日网上发布,原文如下:

福”字,是我国最古老的文字之一,历经千年演变,形态变化万千,其不断丰富的内涵和历史意义,逐渐演变成人们心中最重要、最喜爱的文字之一。 
福字·甲骨文篇
福”字,最早见于甲骨文。早期文字具有图画性的特点,象形性很强。甲骨文中的“福”字为合体会意字,与祭祀祈祷有关,在《甲骨文编》中记录有50种构型。
此时的“福”字为“双手举酒祭天”的象形文字,创造这个字的用意在于“用美酒祭神,祈求富足安康”。
此时的字形设计中,“示”为“祭祀”,“酉”表“酒坛”,而类似双手的构型,则代表巫师向祭坛献酒。
当时的人通过这一象形字,表达心中“祈祷”、“纳福”之意,向天地间传达美好心愿。
福字·金文篇
与甲骨文相比,金文时期,“福”字的图绘成分相对减弱,构字方式较为统一。《金文编》中,“福”字的字形减为42例。金文中大多数的构字都是左示右酉,但尚有9个字形为左酉右示。
从图中可以看出,此时的“福”字,均省去了双手,但主要表意的“示”和“酉”仍得以保留。
福字·篆字篇
篆字初期,“福”字的结构进一步简化和稳固,笔画也变得圆润,“方块字”的结构更为明显。
《说文解字》中:“福,祐也。从示畐声。方六切。”从此开始,“酉”字讹传为“畐”字,同时,“畐”有“满”之意,与“示”字合起来,就是盛满贡品供奉祖先或神灵,祈求得到庇护之意。
福”字书面形体,自小篆之始,延续至今,形成统一规范的写法:左边为“礻”,意为“神祇”(泛指神灵),而右边由“一”、“口”和“田”组成,“一”字按《说文》解释为“一,惟初太始,道立于一,造分天地,化成万物”;“口”字《说文》解释为“口,人所以言食也。”“田”即指耕地、打猎。
福字·隶书篇
隶书时期,相对于小篆体而言,汉隶的“福”字结构不变,在书写方面会略有不同,字形变得方正平直。
 
在“福”字中,“畐”里的“口”和“田”的方直化比较明显,而“示”略有变形,同时为楷体的“福”字奠定了基础。
福字·楷书篇
楷体对汉隶的改进表现在波挑收敛、折角圆转。楷体的“福”字的“畐”承袭了隶书的形状,只是将“口”和“田”原本分两笔写的上方一横和右侧一竖连在了一起写,变成了横竖勾。“示”字的变化较大,表现在上的一横变成了一点,并且整体“福”字来说,左边比右边要窄,更利于书写。
 
在这个“福”字上,寄托了古人祈求得到田地,以满足温饱需求和得到神灵保佑的愿望。后世则以“贴福”、“祈福”来表达对平安、幸福的渴望,祈求生活顺意安康。
作者热心汉字文化,下功夫搜集了一些资料,对福字的演变进行了描写,语言流畅,图文并茂,对汉字文化的传播也起到一定的作用。但存在的问题多多,错误累累,显然不是专业学者所为,我们无意苛责。作者可能仅仅是“戏说汉字”,与专业工作者阐释汉字的目的完全不同,本可以“大道朝天,各走两边”,各说各话,互不相干,但没有受过专业学习的广大读者不会这样想,会把错误的材料,错误的观念当做公共知识传播流行。
有了本文第一节“福”字的文字学描写,便很容易发现该文中的几处错误:
第一,对已经正确识读出的古文字还停留在错误的认识上。所谓甲骨文中的“福”字应当是“祼”字,目前基本上取得学术界一致认同。甲骨文中没有确切的“福”,字,根本就不存在“从甲骨文走向生活。”用业界的话来说就是不识字的人在“研究”汉字。“瓒”、“畐”、“ 酉”是三种不同的酒器,字形也有所不同,作者无法分辨,混同为一。
第二,在认错字的基础上,历史演变的描写完全靠不住。到了西周金文,“福字,均省去了双手”;从《说文解字》开始,“酉字讹传为畐字”等等,都是错误硬伤。
第三缺少文字学的汉字学理论基本知识。“畐”字由整体象形表意字离析为“一”、“口”、“田”三个部件,成为记号字,记号字中的部件只有形体区别功能,不能当做表意字强加阐释。作者分别与“一”、“口”、“田”的意义相关联强说文化。
第四,整体上看,作者说汉字遵循着依靠字编类工具书的字形进行臆测想象的道路演绎,脱离了文字记录语言,脱离历史文化的事实。
作者不具备古文字与汉字学的学术功底,在没有吸收最新研究成果,连一些基本问题还没有理清的基础上就开始了文化的解读。其广泛的传播,会以讹传讹,不仅不会对汉字文化起正面作用,而且会造成混乱,降低汉字阐释的学术性。当前这类汉字阐释普遍流行,这是需要汉字学研究需要正视的一个问题

3.福字的文化阐释

前面两个部分,在对“畐”与“福”字进行了文字学阐释的基础上,解析了没有学术研究的汉字文化阐释存在的问题。“畐”字有其文化内涵,如何阐释?如何避免凿空臆说,接近真实,这是需要学者共同探讨的问题。

一些严谨的学者在汉字文化阐释方面已经有所创获。何九盈对“家”“室”等字的文化解读就结合了文字学、语言学、社会学等多个学科深入探讨,取得很好的成绩(何九盈,2000168-175)。

福字的文化解读,涉及文字、语言、器物、礼制、历史等等多个方面。本文尝试通过与“酉”的对比,从文化的角度阐释“畐”的原始构形与“福”“富”的关系等问题。

1)“酉”与“畐”的构形可以认定是两种相近的盛酒容器

酉”的初文像酒容器是公识,“畐”形体与其相近,比较商代金文中的两个字形:

(四祀
其卣,《集成》
5413

(畐父辛爵,《集成》8627

其主要差别是“酉”的腹部颀长,中间是二横纹;畐字腹部粗圆,中间是十字纹。在商代铭文中,这两个形体就彼此纠缠。

商代

卣(《集成》5380)器盖同铭,但行款字形不同。其中的族徽铭文与尊彝的尊:

族徽、
尊(器铭)

族徽、
尊(盖铭)

器铭所从与“酉”相近,盖铭所从与“畐”相近,学者多将族徽铭文隶定为“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20073355;董莲池,20112206),从此器盖铭文来看,无法知道究竟是“畐”还是“酉”,但结合
父乙觯(《集成》
6230
字所从的
来看,“
”显然应该隶定为“
”。

文字中“畐”与“酉”的互作,可能是形近混讹,也可能是意符通用。族徽铭文大都是表意字,商代和西周早期表意字中酉与畐的混用可能是同类器物用作意符功能相同。现在所说的尊,就是酉形器,“酉”后来孳乳出“酒”字。“畐”与“酉”很相似,字形很像现在称之为瓿的大腹圆口陶器或铜器,“畐”孳乳为“福”。

福在文献中可以指酒。《国语晋语二》:“骊姬杀太子今夕君梦齐姜,必速祠而归福……骊姬受福,乃寘鸩于酒,寘菫于肉。”这里的的“福”包括祭品酒和肉。有学者指出,祭祀用的酒是“福”,祭祀用的肉是“胙”,后来福词义扩大,连同祭祀用的肉也包括进来,这是很有道理的。关于字形酒器与酒的关系,下文还会论及。

尊是一种盛酒器,畐也是一种盛酒器,这种推断有其合理性。都是盛酒器,所表达的意义却完全不同,是什么原因?

2)“酉”与“尊”两种酒器的区别。

首先是这两种酒器究竟有什么不同?

朱凤瀚等青铜器专家认为:“酉字字形与商代陶质大口有肩尊,及铜大口折肩尊相近,所以学者或有认为现在我们称之为尊之器在商代时实应称为酉。酉是酒器,古文字中酒初皆作酉,亦合于尊之用途,故此说不无道理,惟文献中无有以酉为容器之记载(此或可能与尊在西周中期后即于北方消失有关)。”(朱凤瀚,2009177

朱芳圃很早就把“畐”这种酒器与文献中所说的“瓿”联系起来,有一定的合理性。“瓿”字见于《方言》《说文》等,是一种盛物的器铭。“畐”与“瓿”的古音都是唇音之部字。

学者多把圆口、大腹、圈足,用以盛物的一类容器称作瓿(朱凤瀚,2009218-221)。陶器可参看考古发掘报告,殷墟出土有多种类型,与下图铜器(图四)大致相同:

图四 商代晚期瓿

把“畐”字形与瓿形器放在一起,可以看出其相似性。

(商代金文)——
商代黻纹瓿

与“酉”一样,象形字中都没有下面的圈足,可能是更古老的形态。

西周早期金文——
商代圆底尊

这个畐字与被考古学家称作“圆底尊”的陶器很像。不论是称作瓿还是称作尊,都是后人的定名,无法考定,但可以确定,字形像大腹圆口的容器。

把“畐”与“瓿”联系起来,虽然在字形、读音、意义诸方面都能够比较合理地解释,但进一步审核材料,审核证据就会知道,“瓿”是后人的定名,“畐”与“酉”一样,文献中没用作容器的用例,是有一定依据的推测。

3)“酉”与“畐”不同的构形与不同的文化意义

礼器的一个重要功能是用于祭祀祈福,从发展过程来说,大都来自实用器,成为礼器后器有专用,配合仪节,有了更丰富的文化意义,每一种礼器都有其特别的功能与含义。在商代的各种礼器中,酒器最为发达,这与文献所记录的商人好酒,淫祀鬼神等记载相吻合。文字中酒器也不少:觚(同)、觯、觵(觥)、爵、桮(杯、盃)、罍、斝、尊、壶、卣等等。学者致力于出土礼器与文献记载之间的对应关系,有些很难确定。这些酒器来源古老,有的在青铜器盛行之前就可能存在,逐渐由实用器演变为礼器。从文字的角度观察就是多为表意字,形声字意符表材质,多从角、从木、从缶,很少从金。今天留存的商周酒器大都是青铜器,首先是因为其它材质容易腐朽,青铜器容易留存;第二是礼器多非实用,代代相传或死后随葬,所以留存的几率更高。

酉”与“畐”都是酒器的象形,形体相近,时有混讹,但其文化内涵很不相同,从二字的比较,一方面可以发现文字的深层文化意义,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到文化意义对文字构形和语义表达的制约。

酉”字如果最初表示的就是尊这种酒器,作为一种容器,器型较高,敞口,便于酌取。酉与畐中都装着酒,但酉可能是专门装酒的容器,而且是在祭祀或宴饮时作为盛酒器现场使用,或供奉鬼神饮酒,或从中酌取酒注灌到其它小型酒器中。

图五 我尊·商代晚期(《集成》5467)    

图六 保尊·西周早期(《集成》06003

表二 甲骨文、金文中的“酉”及从“酉”之字
文献中“酉”没有酒器的用法,除了地支用字外,记录的是“酒”这个词:
贞:酉弗其以(徐中舒,19891601
王卿(饗)酉(酒)(宰甫卣·商代晚期《集成》5395
酉(酒)无敢酖 (大盂鼎·西周早期《集成》2837
金文“酉”记录酒这个词,可参看《新金文编》

表中释作“酒”的两个字形是不是“酒”字还不能论定。《甲骨文合集》28231加水旁的“酒”字甲骨文中仅此一例,用作地名,与后代酒食的“酒”很可能没有关系。《花东》53这个字形释作酒学术界还有争议,从用法与字形看,我赞同释为酒。这种用法一直延续到战国时期,楚文字卜筮简中习见的祭品“酉飤”,即“酒食”(李守奎、贾连翔、马楠,2012549)。秦文字中出现加水旁的酒字,“酉”、“酒”并用。睡虎地秦简中的“耆酉”即“嗜酒”,“酤酉”“壶酉束脯”等词例中的“酉”记录的都是“酒”这个词,酒字已经开始出现,但还没有普遍应用。酒是在表意字上增加意符构成的形声字,与甲骨文用作水名或地名的酒很可能是同形字。

酉”在构形中可以是意符。作为形符,就是装着酒的酒器。把这种酒器双手捧起,恭敬地进献给鬼神就是“尊”,尊的尊敬之义应当是由此引申:

(小臣兒卣·商晚,《集成》5351

(大保方鼎·西周早期《集成》2159

(陶子盘·西周早期,《集成》10105

在演变过程中字形发生很多变化,《说文》以尊为名词酒器,应该是后起的用法(许慎(撰)、徐铉(校定)1963313)。

𢍜、尊)”的构意与“
”很接近,俎豆不登的“登”,金文作
(登串父丁觯
·集成6443商晚)“尊”是供奉酒,“豋”是供奉食。

甲骨文中

(《合》10405)像一个人俯身伸舌饮酒之字,学者多认为就是说文的“㱃”字:

,歠也。从欠酓声。凡㱃之属皆从㱃。

尊器型较大,不适合做人的饮酒器,但祭祀时可以供奉到祭台,鬼神或可以俯身享用。《甲骨文合集》10405反、10406反都有“亦有出虹自北㱃于河”正是天神俯身下㱃的景象。

从文字构形及其应用来看,“酉”这种酒器的应用方法是装上酒,供奉在祭台,请神来饮用享受,鬼神来飨,就是“㱃”。

甲骨文中另外有学者释为“饗”和“配”的两个字:

(《懐》667)  
(《合》
16045

从文字构形来看,酉(尊)这种酒器很可能与簋一样,是祭祀与宴飨的场合下实际应用的礼器。

畐”字如果最初表示的就是瓿形酒器,最大的特征就是大腹小口,与畐字表现出来的特征相同。畐作为一种盛酒器,主要功能以贮存为宜,大腹可以多存,小口防止酒精挥发。这种以存储为主要功能的器物,直到现在也不能作为食器出现在礼宾餐桌。酒坛子,酱罐子都应该在仓库里。


表三 “畐”及相关字形

畐”为什么能够表示“福”?同音假借是最便捷的阐释,根据第一节文字学的梳理,放在文化的大背景下观察,就不能用一个“假借”了结。
第一,“畐”是储酒器,为什么可以表示福。
福是什么?首先是富有,酒坛子里储藏着酒是富有的象征。富是经济基础。在生产力低下的时代,能够贮藏有丰富的酒就是“富”。《说文》:
富,備也。一曰厚也。从宀畐声。
富是《洪范》所说的五福之一,“福”与“富”同源。贮藏酒成为富与福的象征,是因为酒是难得的财富,也是有特异功能的通灵之物。
人类生产力水平达到有足够的剩余粮食才可能产生酒。在生产力水平低下的上古时代,酒是奢侈品。
生产酒需要一定的技术,这种技术垄断在王侯贵族之家,拥有足量的酒是权势与地位的象征。
第二,畐为什么变成了福?
有了足够的酒,就可以获得更多的福。古人的心目中酒是好东西,可以令人兴奋迷狂,这种状态下更容易见到鬼;想象着鬼喝了酒也会很高兴,会给降下更多的福。
畐”前所加的“示”甲骨文有多种形体:
(《合》7668
(《合》
14885) 
 
(《合》
36514
从构形看,认为是神主的象形更有道理。“示”与“主”、“宔”、“ 宗”、“宋”同源,很可能是一字分化,在文字构形中示与神祇祖宗祭祀等相关。福之所以增加示旁,就是因为福是神与祖所降,需要人去祈求。福字异体作“
”(见
鼎,《集成》
2280;图三),用丐永福的福字增加了房子、玉,都是财富,示是鬼神保佑,这个字更充分低表达了古人对“福”的理解。
商周铜器铭文从总体上看,不论起因,不论详略,最后大都会归结到造礼器,恭祭祀,祈降幅的套路上来。具体到酒文化上,就是有了富裕的粮食拿来酿酒,有了够高的地位就造器,瓿类存储器存了很多酒,那是富,用尊类供奉祭祀鬼神,那是敬,鬼神来飨,心情愉快,满足人们的愿望就是“降福”,祈福目的达到。酒可娱神,酒可致福。酒与福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密切,福与鬼神的关系也是如此密切。国之大事唯祀与戎,祀之所以是大事,因为事关能否获福。
4)福内涵的丰富与词义的扩大
酉”与“畐”从字形构意上看,都像某种容器,但所记录的词都是与其有关联的意义,学者大都习惯用“引申”来解释。裘锡圭先生说过,表达复杂或抽象的意义才是创造文字的动因(裘锡圭,20132)。语言中有福这个词,文化中有福与藏酒器之间的认知,造字的人就用藏酒器这个字形来表达福这个词,我们并不能排除“畐”造字时就是为了表达“福”这个词,但古人对福的理解不可能简单到只是与某种酒器的联系。造字只是选取与词义之间有联系、由便于书面表达的特征作为构形理据,不可能是词义的全部。
上文从字形、酒器、历史文化等不同角度解析了福与贮存酒的酒器、酒、鬼神、祭祀等多方联系。古人对福的理解也在不断丰富。金文中经常见到祈求“多福”,《书洪范》将其概括为“五福: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終命。”(李民、王健,2004229)五福之四是“攸好德”,修行美好之德,具有美好之德,不仅是福,而且是得福的途径。到了春秋时期,人们对获福的途径认识发生了变化,由祈求鬼神向修德行、敬人事转变。
《左传》庄公八年:“《夏书》曰:'皋陶迈种德,德乃降。’姑务修德,以待时乎!”庄公十年记载曹刿问鲁庄公何以战。回答是“牺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这与秦公及秦王姬镈:“余夙夕虔敬朕祀,以受多福……作氒大钟,以晏皇公,以受大福。”的祭祀求福一脉相承。曹刿的回答是单纯虔敬鬼神,“神弗福也”。只有敬人事,“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信”,才可以凭此一战。获福的途径有敬鬼神向敬人事转变。
福文化,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内涵。福由最初的贮存有富足的酒,到寿、富、安宁,受人尊敬,寿终正寝等等,最终泛化为期望实现的一切美好愿望。进一步的解读,就超出了汉字文化,进入历史文化、思想史等领域的研究了。

4.从福字的研究到汉字文化的普及
以上三部分,从学术研究的角度对福字及相关问题进行了描写与分析。汉字历史悠久,文化积累丰厚,可以从不同的侧面进行观察,很难做到全面的阐释。即便如此,有些也很专业,不适合作为汉字文化普及的内容。汉字文化的阐释是学术研究,汉字文化的普及是大众需求,如何在学术研究基础上让观点观众、听众、读者对汉字文化喜闻乐见,有所收获,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学术研究的目标就是解决疑难问题,有其专业规范。汉字文化普及是把学术研究的成果有选择地介绍给广大的受众。电视节目公开课《开讲了》是各个学科前沿的介绍与普及,汉字文化公开课践行在汉字阐释学术研究的基础上展开汉字文化普这一原则,对包括“福”字在内的拟讲文字的相关材料事先进行了比较充分的搜集、整理、研究,在演播厅演讲了近一个小时,在电视节目中截取播出不到20分钟。从学术研究到文化普及有一个选择与转换的过程。
第一,对已有的研究成果要甄别,能够合理取舍,不要把错误当做知识误导读者。
第二,要传播一些确切的知识,以福字为例,通过不同的形式让大家明白:甲骨文中没有福字,最早的福字见于西周初期;畐不仅是表音的偏旁,意义与福由深层关联,与福是一字分化;《说文》依据讹变字形,解形与释义都有问题,需要取舍;“酉”与“畐”字形上都是盛酒器,器型不同、功能不同、文化意义不同,构成的文字也呈现系统的不同,等等。
第三,有所选择,通俗表达。
每一个汉字文化堆积都很厚重,哪些在学术讨论的范围内,哪些适合大学课堂上讲解,哪些可以作为文化普及的内容要有所选择。学术研究追求详尽、严密,目标是解决疑难。课堂教学重在学科知识系统、学理与方法。汉字文化普及是把学术研究成果转换为通俗易懂,便于接受的形式广泛传播。
第四,汉字阐释涉及上古文化,时代久远,不能处处如考古发掘一样见到实物,一些证据链条中断,可以有一定程度的推测弥合。例如把“畐”释读为“瓿”有一定的依据,但也只是一家之说,其证据链并不完整。第一商周容器称之为瓿、尊的容器都是后人的定名,商周时代的称什么并不能确切知道;第二“畐”与“瓿”两个字之间时代远隔,证实二者记录同一个词有很多缺环。但从字形,构形理据,文化意义等多方面考察,推断其初文是瓿类以存储为主要功能的容器,应当可信。把“畐”就是“瓿”这种观点吸收进来,简便表达,便于理解。探索造字理据实际上是根据有限的线索探求古人的造字思维,很难实证。如何拿捏好分寸,是汉字阐释的一个难点。作为学者,自己必须心中有数,哪些是确切的知识,哪些是有一定证据的推断。不能空话说多了,连自己都确信“无疑”了!
总之,汉字阐释与汉字文化普及都还在摸索的路上。在文化需求多样化的时代,让使用汉字的人对汉字有更多的理性认识,是专业工作者的责任。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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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本文是国家语委“十三五”科研规划2019年度重点项目“汉字阐释的理论构建与汉字文化的普及”(ZDI135-88)的阶段性成果。

②2020年12月4日,作者以《从观念出发与从材料出发的汉字阐释——以“也”字为例》为题在厦门大学文学院报告,修改稿拟刊《吉林大学学报》。

③王辉主编《秦文字编》收录两列,另外一例秦陶刻文字形与畐相去甚远。

④器物见罗振玉,1906:24。字形见汉语大字典字形组,1985:349。

⑤就目前所见材料是如此,不排除许慎或许有所依据。

⑥虽然孙氏立论的主要依据是把祼字中的瓒误作畐,但把畐定为盛酒容器基本可信。

⑦字形见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1965:6、7。

⑧字形见容庚(编著)、张振林、马国权(摹补),1985:1167—1168。

⑨微信订阅号“恭小福(微信号igongxiaofu)”2017年4月18日文章,作者又同时将其发布在搜狐网https://www.sohu.com/a/134767654_713895。

⑩我一再申明,本文无意针对该文作者,只是借以说明一种文化现象。也许将来此类阐释与学术完全脱钩,可以开发出某种类型的游戏,让每个人都成为仓颉、许慎,满足另类需求。

⑪见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著《殷墟发掘报告1958-1961》第页图版五二·1,文物出版社,1987年11月。

⑫见[日]林巳奈夫,2017:1页图版一。

⑬见陈佩芬,2004:178。

⑭见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1987:图版三四·1。

⑮日本东京根津美术馆藏品照片。

⑯器形见李伯谦,2018:285。

⑰详见董莲池,2011:2201。酒字头下收录自商至春秋九个酉字。

⑱详见王辉,2015:2207-2213。

⑲《新甲骨文编》释为饗,见刘钊,2014:328。

⑳例如胡钟(《集成》00260)铭文大意:征伐南国。皇上帝保余小子,有成,嗣配皇天。报答作钟。用招徕先王,降余多福。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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