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东方朔

 

恢谐机智，滑稽称最，是东方朔的可爱处。近代相声界认东方朔为祖师爷。说相声的所以认东方朔为祖师爷，主要在于他的滑稽多智，能言巧辩。这是说相声艺人的基本功，也是滑稽大师东方朔的可爱处。《史记》中把他放在《滑稽列传》里正是此意。所谓“滑稽”，本来是一种流酒器，类似后来的酒过龙，能转注吐酒，终日不已。这里比喻能言善辩，口若悬河，言词敏捷，无滞无碍。

 

齐白石先生两幅《东方朔偷桃图》

 

    汉武帝读了东方朔的自荐信，虽然啧啧称奇，但也仅此而已，不久便把他给忘了。东方朔很快便想出了提醒汉武帝有他这一个奇人在长安的绝招。御厩里有一批看马的侏儒，东方朔神秘兮兮地告诉他们一个恐怖消息：皇上认为你们这些小个子不能种地，不能当官，不能打仗，活在世上徒费衣粮，要把你们全部杀掉。侏儒们吓得大哭，东方朔劝他们等皇上来时，大家都叩首请罪。汉武帝路过，侏儒们跪在地上齐放悲声，武帝莫名其妙，问明事由，原来是东方朔蓄意制造恐怖气氛，便把他喊来问话。

 

汉武帝问他为什么吓唬那些养马的人，东方朔说出一段绝妙话来：“你让我说，我就说了。说了你让我活，我要说；你让我死，我也要说。这些侏儒身高三尺多，他们的俸禄是一布袋粟，二百四十文钱；我东方朔身高九尺多，也是一布袋粟，二百四十文钱。个子不一样高，俸禄却一样多，侏儒们吃得饱，撑得要死；我吃不饱，饿得要死。我的话说得对，请给我们不同的待遇；不对，就放我回家，不要让我在这浪费长安的粮食。”这番话说得汉武帝忍俊不禁，刚才的气烟消云散，“因使待诏金马门，稍得亲近”。

 

瓷片上的东方朔偷桃图

 

西汉时宦官署的大门两边立着两匹铜马，因称宦者署为金马门。待诏，官名，汉代征士凡特别优异的，待诏金马门。东方朔接近了皇帝，他的机智常常令汉武帝感到开心。当时宫中盛行射覆的游戏活动，先把东西藏起来，或者遮盖住，猜中者胜。东方朔不仅一猜辄中，而且又能用调笑的语言把这种活动搞得有声有色。

 

有一次，汉武帝在宫中令术士们射覆，在覆盂之下罩住一只壁虎，大家都猜不中。东方朔说自己曾习《易》，会算卦，可以一试。他猜道：“说是龙，它没有角；说是蛇，它又有足，不是壁虎，就是蜥蜴。”汉武帝大喜叫好，赐给十匹帛。又让他接连猜好几种东西，都被他一一猜中，每次猜中，都得到武帝的赏赐。武帝身边有个倡优叫郭舍人，也是一位滑稽大家，他说东方朔侥幸猜中，不是真本事。他要让东方朔再猜一次，和东方朔打赌，条件是东方朔胜，他愿挨一百大板；东方朔输，他要得皇上赐帛。

 

他把寄生（树上生的菌）放在覆盆下，东方朔猜为“窭数”（用茅草结成的圆圈，放食器的垫子）。东方朔输了，但他狡辩，窭数是放在盆子下面的东西，你的东西放在覆盆下，我就可以把它叫做窭数。汉武帝命人打郭舍人大板，显然是奖励东方朔的狡辩。郭舍人被打得哭天喊地，当然这只是表演。东方朔在一旁幸灾乐祸，说：“咄！口无毛，声敖敖，尻益高”。郭舍人怒，指责东方朔“擅欺诋天子从官，当弃市”。武帝问东方朔，该当何罪？东方朔说：“这是谜语，不是欺诋。口无毛，是狗洞；声敖敖，是鸟哺子；尻益高，是鹤俯首啄食。”郭舍人不认输，他要出谜语让东方朔猜，如果不能猜中，打东方朔的板子，他的谜语是：“令壶龃，老柏涂，伊优亚，狋吽牙？”东方朔回答：“令者命，壶者盛；龃，牙不正；老，人所敬；柏，鬼之廷；涂，渐洳径；伊优亚，辞未定；狋吽牙，两犬争。”郭舍人发问，东方朔应答如流。两人你来我往，反复争辩，变诈锋出，滔滔不尽。武帝身边的人为他们的机智口辩感到震惊，武帝高兴之余，“以朔为常侍郎，遂得爱幸”。

 

这完全是一场没有脚本却又精采异常，即兴发挥而又随机应变的相声表演。相声界把东方朔视为祖师，真是没有看走眼。郭舍人作为配角，汉武帝及其左右作为观众，都非常到位。汉宫中这种斗嘴斗智的游戏，就是相声的雏形。

 

木雕东方朔像

 

东方朔的可爱，还在于他能于恢谐之中，寓讽谏之意，让汉武帝心悦诚服地接受他的意见。汉武帝曾问他教化百姓之道，东方朔举尧、舜、禹、汤、文、武、成、康等古之圣君和当朝汉文帝为榜样。当然，他也要迎合帝王的欢心，不免有忽悠皇上和拍马屁的时候。汉武帝曾问东方朔自己“何如主也”，他说汉武帝功德超过五帝三王，而且“贤士公卿在位，咸得其人”。他把历史上32位名士贤臣都拉来作了汉武帝的大臣，如周公、邵公为宰相，孔子为御史大夫等等。汉武帝说当朝名士云集，让东方朔自己与各位大臣相比，作个自评。东方朔说“朔虽不肖，尚兼此数子者”。——他兼有当朝名士大臣们的所有优点和长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