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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展”批评

作 者:长安居

在我的记忆里,新世纪之前的中国书协,好像没有举办过专门的“老年书法展”,但以全国各地书协名义主办的“老同志老书家”书法展,则不在少数。

其时“老同志老书家”书法展的参展作者,大抵有两类人群组成,一是已离退休的“老干~部”,即“老同~志”。这一群体的作者有自幼爱好书法者,他们投身革~命或参加工作后仍不废临池学书之志,虽是“老干~部”的身份,但其书法决非为人诟病的“老干~部体”。例如,浙江书家郭仲选老先生作为“南下干部”,曾长期掌管杭州一地的文化工作,在其日常工作中,又多与陆维钊、沙孟海等大师人物深有交集,故其书法创作也颇有可观,此为“老同~志”书法创作人群中的杰出人物之一。

此外,另有一部分老人在离退休后,为丰富个人晚年的精神生活,遂以书法为重要精神追求者。这一部分作者对书法实践只在兴趣,而不究意法度,往往信笔为体,“一任挥洒”,“老干~部体”书法实由此类作者所“创造”也。鉴于“老~同志”与真正的老书家们大多关系紧密,因而以他们为作者主体的书法展览,老书家也会参与其间,由是“老~同志老书家”书法展,也蔚成了当代书坛的一道风景。这应是今之“老年书法届展”的渊薮所在。

全国第三届老年书法展作品,“长歌醉芳菲”应为“长醉歌芳菲”,“月”易误读为“目”。

一个书法展览是否有其价值,关键要体现出其本身不可替代的本色,哪怕是“老同志老书家”书法展,唯此才能生发出举办书法展览的固有意义和价值。明人徐文长论艺有训曰:“世事莫不有本色,有相色。本色,犹俗言正身也;相色,替身也。”平心而论,旧有的“老~同志老书家”书法展,除却老书家的作品外,“老同志”(老~干部)群体的书法创作水平,在总体上的确难称可观,没有多少审美价值,带给观者的更多也是一些反面教训。可是,我们不能否认一点儿,即他们的书写都是本色的,他们对书法的态度都是真诚的,当时书坛最为流行的风尚干扰不到这一群体,他们书法创作的“本色”虽不高级,但有真诚衬底,故而他们笔下的这份“真”,足以赢得书坛对这群“老~同志”的尊重。

以昔比今,今天由中国书协主办的“全国第三届老年书法展”,所显露出的最大问题是,当代的老年书法家(“老~同志”)作品和青年书法展中的作品,已没有区别。一言以蔽之,当下凡由中国书协主办的一切书法“国展”,全部进入到整齐划一的“团体操”模式,此正是“本色”灭失,“相色”风行乎?!拙见以为,当下的中国书协真可易名为“中国书法团体操协会”也。

全国第三届老年书法展中的“双胞胎”作品。

中国书协把全国各书法展都办成了“团体操”或“机械手”模式,说明中国书协的“国展”组织者,有把全国各书法展作者训练为“人工机器人”的绝妙本事。大家都知道马戏团训兽员“驯兽”不易,而“驯~人”者,一定难于“驯兽”,因为人比兽的智商远远高出无数,且人有独立的思考力,“驯~人”比之“驯兽”难于十倍百倍,恐怕也不止。中国书协“国展”组织者“驯兽”的功夫如何?这不得而知,但其“驯~人”的手段,已然自成一家,功力不凡。也就是说,中国书协能使20岁小青年写的字迹和60岁以上老翁写的字迹如出一辙,完全重叠,若非“驯~人”大师不能到此境界啊!

我觉得吧,中国书协目下的主要工作,名义上是在组织全国书法展,实则全在以书法为“驯~人”的工具,以达到凝固书法人思考、创造活力的目的。最可悲的是,国中的老中青三代书法家们,在中国书协的“国展权威性”面前,无不争先恐后表现出一种自甘“驯服”的情状,仅此一点儿,足能目为这是中国书协可傲视世界的一项最高“成就”了。中国书协在某种程度上,似乎实现了一种只有“宗~~教”才能达到的意志。

全国第三届老年书法展   甘占民参展作品

“同质化”之风在当代书坛的愈演愈烈,是当代书法创作所面临的最大危机,而今不唯“老中青”三代书法家被严重“同质化”,即便是少年儿童书法创作,也惊现出不可思议的“同质化”倾向。如上的这件隶书作品,出于一位少儿书法作者的手笔,若与本次老年书法展参展作者甘占民的作品相比,除书写技法稍显稚嫩外,这位小朋友思考、表现书法的方式,与“国展”书法作者又有什么区别?如果不是一种“国展”书法“宗~教”的意志,浸透、征服了每一位书法作者的内心,一位天真无暇的小作者焉能在此年龄段,即能完美诠释“国展”书法的“宗~教~化”特征?这真的太可怕了!

记得中国书协昔年尝有十六字方针见之于世,“植根传统、鼓励创新、艺文兼备、多样包容”。公允评价,这十六字方针的提法,是非常全面到位的,但中国书协通常又是言行不一、言行分裂的,这种“不一”、“分裂”通过本次老年书法展的全部参展作品,已然暴露无遗——本次老年书法展的评审结果,恰恰是对中国书协“十六字方针”的最大反拨。

全国第三届老年书法展中的“双胞胎”作品。

如果以“植根传统”为准则,来衡度老年书法展的参展作品,“非植根传统”型的参展作品比比皆是,举不胜举。比如,上图所示的这两件金文书法作品,与三代金文的书法传统就没有一丝关系,这种“写法”是典型化的“国展”金文写法,其渊源来自当代河南书家对金文书法的通俗化演绎,金文书法奇异的空间,高古的格调,全在一种对金文书法的浅泛解读中一一稀释。这类“国展”风尚清晰的金文书法作品多妍媚而无质朴,整体犹如死水一潭,观之味同嚼蜡,真是不忍卒读。

全国第三届老年书法展中的“双胞胎”作品。

书法“国展”中的隶书作品,被论家形容为“大头娃娃体”,以上两件隶书系本次老年书法展中的参展作品,此即“国展”书法之“大头娃娃体”隶书的“标准件”也。众所周知,当代隶书创作引领风潮者,先后有刘文华、张建会、张继等名家,“大头娃娃体”隶书的本源,即对以上所列诸家隶书作品的肤浅误读和错会。刘、张、张三家隶书创作的独特风貌,无不建立在对汉代隶书的深湛理解、把握之上,这就好比他们隶书创作风格的形成,是用数十年之力“吃掉十个馒头”练成的手劲儿,而“大头娃娃体”隶书的作者们,或出于功利,或出于浅薄,他们只选择性着眼于当代隶书创作名家的“第十个馒头”,有意无意忽略了前面的“九个馒头”,因之凡“大头娃娃体”的隶书作品,浅陋鄙俗是其总体特征,这种类型的隶书作品,不啻是对当代隶书名家作品的一种粗鄙化解读。

古人论书有云,“婢作夫人,不堪位置,而举止羞涩,终不似真”。婢子终究是婢子,即令强装夫人的姿态,基于自身各方面的修养远远不逮,越想装得像,偏偏越发不像,以至于东施效颦,笑话百出。最可一叹的是,浅陋若此的鄙俗之作,是通过什么途径登上书法“国展”殿堂的?书法“国展”的评委们难道不需要深刻检讨吗?

全国第三届老年书法展中的“双胞胎”作品。

中国书协虽口口声声“鼓励创新”,可是,纵观本次老年书法展的全部作品,没有一件作品备有创新价值,乃至连最基本的创作意识都付之阙如。颜真卿“三稿”风格的行书小字,继《怀仁集王圣教序》、孙过庭《书谱》后,成为近年书法“国展”中最受青睐的书风。比如,以上两件用颜真卿“稿书”书风书写的小字作品,即为显明的一例。在我看来,这种作品毫无美感、毫无价值,没有美感是指,把这类取意颜氏“稿书”的书法范式用之于书法创作,首先不适宜运用于此类接近于“中堂”的形制,小字书法创作宜以手卷、册页之类的形制出之,此应为最普通的常识。

把密密麻麻的小字,堆积在既长且宽的空间里,顿生一种“蚂蚁搬家”的密集凌乱氛围,而无所思想、情感的字字堆积,还能被视为是书法创作吗?这是“做工”,决非“艺事”!把“艺事”曲解为“做工”,是书家自我降格为匠人的选择,关键是这种没有主体独立精神观照、介入的学古与创作,其“价值”又何在呢?中国书协的书法“国展”评委们,一方面“鼓励创新”,一方面又把丝毫没有创作意识的作品纷纷引入书法“国展”的殿堂,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一种最大的讽刺?

以本次老年书法展的全部参展作品为观察对象,不难发现,现时的“国展”书法创作可谓没有传统,也没有创新,至于说到“艺文兼备”,同样是痴人说梦地呓语。在参展作品中,虽偶见自作诗,也是“打油诗”的格趣,与诗意之美的本身无关。

从我的理解出发,“艺文兼备”在指书写内容文学性的独创价值外,还应包括书写文字的运用须尽可能避免谬误和硬伤。然而,本次老年书法展的参展作品,文字现出硬伤的作品,却不在少数,谨爰举几例,以为举证。

比如,在一件署名为潘玉玲的隶书作品中,作者所写的“双”字,引起了我的注意,“双”字的隶书,下半部分可写为“乂”,也可写为“又”,此人所共知的字法常识。可是这位作者为什么会写为“必”呢?(见上图)一时之间,真的让我“百思不得其姐”了。恰好这几天我在看《张迁碑》,《张迁碑》中的“双”字,好像与作者写的这一“双”字有近似处。于是,我把《张迁碑》中的“双”字寻了出来。

《张迁碑》中的“双”字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这位作者把《张迁碑》中“双”字下方“乂”四周的三处漫漶石花(见上图),误以为是三个“点”了,所以他才写“乂”为“必”,这位作者闹的笑话,堪为一条当代书坛最新的“笑林广记”乎?又,这件作品中的“疏淡”应作“疏澹”。“淡”和“澹”分属两个不同的字,不能混用,如言食物味道的“咸淡”用“淡”,而“澹泊”、“疏澹”等用“澹”。行文至此,我想求问中国书协分管展览组织工作的主事者了,这种含有明显硬伤的作品,能出现在书法“国展”的展厅里,是否可解读为一种失职?由中国书协指定的本展评委团队,难道不应被“打屁股”吗?一笑。

在老一代书法家的群体中,很多老先生不主张学生研习碑版,认为学书须以取法墨迹为主,比如启功老先生就是主学墨迹的代表人物。他曾说有人学碑版,把某些碑版字的漫漶石花处,也给照猫画虎地描摹了,此“双”字的书写者,不正是启老所讥讽者吗?碑版书法和墨迹书法其实一样重要,关键是若没有一点儿基本的文化素养,碑版、墨迹都是学不通的,都会学出笑话的。看来中国书协追求的“艺文兼备”之路,道阻且长,真正有所建树,并非一蹴而就的易事。

全国第三届老年书法展中的文字“硬伤”类作品之一

类似的文字“硬伤”实例,在本次老年书法展中俯拾皆是,比如,署名为江新华草书作品中的“檐”字,右上方既写为“竹字头”的“簷”,左侧的“木字旁”应省略,而这位作者又把“木字旁”误写为“提手旁”。

全国第三届老年书法展中的文字“硬伤”类作品之一

署名为冯红隶书作品中的“川”字,竟被其写为“坤”,此处看起来像“川”的这一“坤”字,在《史晨碑》、《乙瑛碑》、《石门颂》等各种汉碑中随处可见,作者能把“坤”认作“川”,且自以为是地用于创作,说明她根本就没有临摹过汉碑,此是否正对应了前文所述及的“十个馒头”之说?再有,这位作者写的“绿”字,怎么看都是“缘”字啊!

全国第三届老年书法展中的文字“硬伤”类作品之一

署名为鞠志文的参展作品,真乃“聚墨成形,任笔为体”的恶俗之作,这种惨不忍睹的作品能够入选书法“国展”,作者是不是拥有特殊“渠道”的“关系户”?这让我们强烈对之质疑!而其作品中“宵”字的写法对吗?“心药心灵”又被其颠倒为“心灵心药”。

全国第三届老年书法展中的文字“硬伤”类作品之一

署名为于学明的作品中,他把“打鱼船”误为“打渔船”;署名为周世林的作品中,他写“人”为“入”,“人、入”不分也,“裙”字应为“衣字旁”而非“示字旁”,“牵”字“两口”之间少了一竖,其误作“高”字的形状……。不客气地说,如上类似的文字硬伤作品,在本次老年书法展的参展作品中可再列举无数,限于本文篇幅,仅点到为止。

数量如此庞大的“错字书法”作品,可以被评选为书法“国展”的参展作品,就是中国书协组织、评审工作的失职。我们先放下中国书协评委组成的专业素养是否过关不说,因为本人列举的上述文字谬误实例,不需要很深的学术修养,即能一眼看穿。从本展评委团队的工作态度着眼,诸多评委的工作态度明显是非常非常之不严肃的,评之为应付了事也不为过,本展的评审团队无疑深深有负于全体投稿作者的期许与信任。

全国第三届老年书法展作品,“张开”应为“开张”。

孔老夫子有“礼失而求诸野”的明训,以前我曾建议中国书协要善于利用民间书法人的智慧和力量,以弥补“官办”书法活动的不足。假如中国书协的主事者能放下自己“高贵”的身段,俯身求助、聚力于“民间”书坛,即把“民间”书坛富有真才实学的人士引入“官办”的书法活动中,我想很可能能避免、减少“国展”书法活动中这些碍眼刺目的瑕疵。比如,江苏无锡的布衣江南先生,陕西西安的葛欣先生,甘肃庆阳的石松先生,皆为熟悉传统文字典籍的高手,延请他们对书法“国展”最后的参展作品进行文字审读和把关,既能体现中国书协“开门办会”的开放、谦卑姿态,也可以增益“民间”书法人参与中国书协各项工作的积极热情,使他们得到归属感。此举果能付之实践,必大利于中国书协工作形象和水平的提升,愿中国书协的主事者对此拙见三思之,采纳之。

与其他艺术创作门类相比,再没有哪一门艺术比书法更强调继承“传统”了,但怎样有效继承既有的书法“传统”,并将其发扬光大,却是当代书坛很少全面思考的一个问题。继承书法“传统”就是“惟妙惟肖”地对历代书法经典之作,作不加变通的描摹吗?把书法经典之作“学像了”,就能“水到渠成”,而获得艺术创新的途径吗?

我认为,假如没有书法家自身养成的那份自~油和独~立的意志,书法“传统”难以被真正继承,更遑论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有所创新、突破了。书法家自身自~油、独~立的意志养成了,书法家的人格才能卓然独~立,才能不论在何时何地,都把个体的自~油之思想,独~立之精神作为安身立命之本,唯如此,也才能运用“自作主张”的眼光继承、诠释书法的“传统”,并在漫长的艺术创作生涯中不断“试错”,不断“毁我塑我”。

全国第三届老年书法展作品,“须”应作“鬚”,前者用于“须要”,后者用于“胡鬚”;“颖”应作“颍”。

哈耶克先生在他的《自~油秩~序原理》中曾说,“所有人类文明均是建立在试错基础上的”,同理,历朝历代所出之书法大师的全部杰作,何尝不也是全建立在“试错”基础之上的呢?当代书法“国展”作品之所以每况愈下,作品“同质化”的败颓之象不可遏止,其根本症结就体现于,书法人自我否定个体“独~立人格”的结果。失去独~立人格的书法人,面对书法“国展”的“学术彊~泉”,不要说不敢放胆“试错”了,而为了那一套实际的书坛“富贵”,竟不惜加大“自~我审~茶、自~我限~制”的力度,努力按照书法“国展”的“学术彊~泉”要求,把自己完完全全“改~造”成一个绝对服从书法“国展学术~彊~泉”命令的“工~据~人”,当书法人的思想被统一、彻底地“阉~割”了,“同质化”的负面书法创作潮流,才会在当代书坛畅行无碍,所向披靡。“同质化”书法创作的蔓延扩散,已成阻碍当代书法事业往前迈步的最大“绊脚石”!

中国书协和书法“国展”表面看起来好像很红火、很热闹,在其内部,俨然已危~机重重。这种评价听起来或许使人感到十分刺耳、不悦,但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老年人书法和少儿书法原本是两片最难被“时风”侵蚀的书法领地,而今也失守了,当代书坛需要警醒了,中国书协和书法“国展”,也需要重启思~想~解~放的改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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