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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格丹铅精舍:世重其钞,今已难觅(上)韦力撰

陈乃乾在《上海书林梦忆录》中讲述了这样一个有意思的故事“光绪末年,杭州文元堂主人杨耀松以六十元从塘栖购得旧书两大箧。启箧检视,但见每册皆有蝇头小字批注满幅,而无一棉纸书,大为失望,以为无利可获矣。他日试以数册示京估,每册索十元,京估欣然受之。嗣后北京人相继追踪而来,索购有蝇头小字之书,傅沅叔亦派专人来杭,所获较多。两月之间销售一空,获利两万余金,杨氏得以起家。事后始有人告耀松曰:‘尔所售去蝇头小字书,皆劳季言批校本也。若持至京沪,每册当百元以上。’耀松大为悔恨。因伪刻劳氏藏印,苟得刻本稍旧而有批校者,皆钤之。如是数年,钤伪印者皆得善价。”

这个故事讲述的是书商走眼的事,杭州书商杨耀松从塘栖镇购买到了两大箱书,看来这两箱书是让伙计去办理者。之前他并未验货,等买回来后查看发现这批书全是一些批校本及钞本,没有一部是市场热销的明代白绵纸本,这个结果让杨老板很是失望。某天他试着拿出几册来出让给北京的同行,因为其不懂行所以他就胡乱开价,每册要价十元。他原本以为北京的书商会使劲跟他砍价,没想到对方一点儿都不还价立即买下。而后不久,北京又来了一些书商找杨老板专买这种批校本,大藏书家傅增湘专门派人找他购买这种书。

《读书杂识》十二卷,清光绪四年吴兴丁氏刻月河精舍丛钞本,书牌

两个月后,杨耀松以六十元买到的这批书最终卖了两万多元,这相当于而今百倍的价格,为此杨老板发了家。但为什么他的这些批校本能够卖出这么大价钱,杨并不了解,他的这笔财发的确是懵懵懂懂。直到后来有人告诉他,他卖出的这批书都是著名批校家劳格的批校本,这样的书如果他自己拿到北京和上海出售,每册的价钱还能翻十倍。

同行的这番话让杨耀松听了大为悔恨,看来人的贪欲真是无止尽,当时他买下两大箱劳格批本仅花了六十块钱,在两个月的时间内他就赚了几百倍,然而杨依然不满足。而今从同行那里得了劳格批本的价值,比他的胡乱开价还要高十倍,这当然让杨老板咽不下这口气。但是书已经卖完后悔也没用,于是这个杨老板就开始搞邪门歪道。他到处寻找有批校而无落款之书,然后他找人伪刻了几方劳格的藏书印,之后他将这种假印都盖在那些无名批校上,这么一干就是几年。因为劳格批校本的名声太大了,书界有着“顾批、黄跋、毛钞、劳校”四大名品之说。但是真正能够认出劳格亲笔之人看来并不多,因此杨耀松伪造的这些批校本均以高价卖了出去,看来他真的又发了一大笔。由这个故事也可得知,劳格批校本在民国年间是何等的受藏书家的追捧。

《读书杂识》十二卷,清光绪四年吴兴丁氏刻月河精舍丛钞本,卷首

潘景郑先生所著《著砚楼书跋》中有《劳季言手校笠泽丛书》一篇,而季言就是劳格的字。潘先生先在文中讲述了笠泽丛书版本上的关系,而后他又讲到了该书的书主“顷吾友黄君永年,携示碧筠草堂初印本,为越缦堂旧藏。眉端行间,朱墨烂然,其所依校,如《新唐书》、《唐文粹》、《文苑英华》、《万首唐人绝句》等书,分别异同,殊多创获。校本未著姓名,字体细如针缕,书友妄擬为越缦所校,黄君阅肆得之,审是劳季言先生手笔,承与赏析,深佩黄君之明眼为不可及也”。

看来这本书是现代文献家黄永年先生的旧藏,这本书上批校很满,潘景郑阅读后查出此书的批校用到了多种文献,并且其校语颇有独创性,可惜此校本上没有落批校者的名号。其所批之字十分的细小,因为该书上有李慈铭的藏书印,所以书商认为该书的批语乃是出自李慈铭之手。而黄永年在旧书店看到此本时,因为他认得这是劳格的手笔,所以将其买了下来。

《读书杂识》十二卷,清光绪四年吴兴丁氏刻月河精舍丛钞本,劳检序言

看来黄先生是捡了个大漏,这让潘先生很感慨,“劳氏乔梓手迹,余所见者以平甫、季言两先生为多,皆细楷精整,平甫尤见工致。余所藏劳校,有平甫之《寇忠愍集》,季言之《云山日记》,惜俱易米以去。今观斯帙,恍逢旧识,缅怀聚散,益不胜其怅惘于芨藏之流转耳。”潘先生说他见过多种劳权劳格钞本,所以他对这两人的笔迹很熟悉,而其本人也藏有劳权的《寇忠愍集》和劳格的《云山日记》,潘先生感慨说这两部书他都转让给他人了。

查潘景郑所著《著砚楼读书记》中上面果然有“劳权手钞云山日记”,潘先生在此跋中写道“是本缮写精致,疑是影元出者,惟钞写时重文杂沓,而眉间亦多为写官摹体所污,经前人以笔涂乙,庶便省览。眉间别有校语,所据有元本及厉樊榭、宋芝山两家钞本,校语下注‘饮香’二字,饮香何人,当待考之。此本于无意中观之市肆乱书堆中,旧黏兔园册子上,从买人乞归,觅工重装为蝴蝶式。顷携来沪上,重为展读,焚燎之余,弥以珍视矣。”看来潘景郑得到这部劳权钞本也是捡了个大漏,因为他是在乱书堆中翻捡出来的,而后他请人改装为蝴蝶装,看上去肯定很漂亮,只是不知道他的这个改装本最终卖了多少钱。但卖出的时间肯定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之前,因为他给黄永年所藏的劳格批本笠泽丛书所写跋语的时间是1955年11月。

潘景郑虽然卖出了他所藏的劳格劳权钞本,然而黄永年得到的这部批校本令他颇为喜爱,于是他就想找到一本《笠泽丛书》,将劳格的批语过录下来,但是碧筠草堂所刻该书特别的漂亮,这让潘景郑不舍得在上面写字。于是他就委托苏州书商“江君”帮助找一本大叠山房翻刻本,这里所说的江君有可能指的是苏州文学山房主人江澄波先生,也可能是江先生的父辈。总之江君给潘先生找来了此书,于是潘景郑用两个晚上把劳格的批语过录到了他的这部翻刻本上。而后潘又在这个翻刻本上写了段跋语“知季言所据,以《唐文粹》及《文苑英华》为主,而副以《吴郡志》、《姑苏志》、《吴都文粹》诸书,其校语之精整,虽点画之差微,亦加以注明,足征劳校之精诣为不可及也。”在这里潘先生又在夸赞劳格所批之书是何等的精审,因此劳权劳格兄弟之书能够卖得很大的价钱这也绝非是浪得虚名。

《读书杂识》十二卷,清光绪四年吴兴丁氏刻月河精舍丛钞本,丁宝书序言

其实劳校指的是劳权劳格兄弟的钞本和批校本,因为他们兄弟二人共用丹铅精舍这个堂号,故而兄弟被人目之为“二劳”。他二人的父亲是劳经元,其实劳经元有三个儿子,劳权是老二劳格是老三,而老大叫劳检。但不知为何老大很没有名气,藏书家吴昌绶写过一篇《唐栖劳氏三君传》其中也仅提到了劳检的名称,而对他的事迹未着一字。而对于老二和老三吴昌绶在此文中说“顨卿季言皆精校雠之学,季言少受业于同邑朱进士以升,一时名宿咸倾衿相契”。对于劳氏兄弟校书之事王大隆在《劳氏碎金》跋语中也说:

劳氏兄弟孜孜矻矻,爱书若命,手自抄校,虽乱离不辍。又得同志之友高学治、丁宝书互相通假,文字之乐为不可及。

王大隆提到劳氏兄弟跟高学治、丁宝书相互借书用于校雠,而丁宝书在《读书杂识》序言中也夸赞劳格说“予家去塘栖百里,自是邮简往复,一月数至。季言嗜收书,与予同癖,遂互相借录,率以为常。”看来丁宝书家距劳格家有百里之程,所以他们都是通过邮件往返,每月之间都会通信几回,而对于劳格的学问丁宝书同样很赞赏“季言习诸史,而尤熟于唐代典故,钱少詹以后,一人而已。”丁说劳格对史学十分熟悉,他认为劳格在这方面的水平仅次于钱大昕。

以上是朋友和后人的评价,而劳家的老大劳检也对三弟劳格的刻苦批书颇为赞赏“尽发先人所藏书遍读之,于是其学益邃矣。尤勤于校书,尝镌小印曰:‘实事求是,多闻阙疑’。凡所校之书必钤其印于卷端,盖以此为读书之旨也。”(劳检撰《亡弟季言司训事略》)

丹铅精舍旧藏《古今注》三卷,明嘉靖间芝秀堂刻本

劳氏兄弟何以有了藏书和校书之好?其实他们兄弟二人的这个爱好是本自其父劳经元,而劳经元乃是常州著名经学家臧庸的弟子,对于他的藏书之好,顾志兴在《浙江藏书史》中说“劳经元性喜读书,又喜聚书,每遇好书,即行收藏,恣意流览,有味经斋藏书处。为劳权、劳格后来丹铅精舍藏书打下坚实基础。”

对于劳权的藏书之好相比较而言历史资料不如其弟劳格为多,但是劳权有一妾名叫陈染兰,她对装订很是在行,看来此妾心灵手巧。劳权在《片玉词》的跋语中说:

丁巳(咸丰七年)正月初九日晡时写毕,明日立春。陈姬归余匝月矣。姬人初名染兰,予复字之曰双声,盖取春风故实也。”看来染兰二字是此妾在来到劳家之前的名字,此声韵角度来说染兰这两个字应当属于“叠韵”而非“双声”,但不知道为什么劳权却给此妾改名为“双声”。劳权又在《古梅吟稿》跋语中说“顷得渌饮先生手抄《夹漈遗稿》,倩双声重装,补缀熨贴,殊可人意。

劳权得到了一部鲍廷博的钞本,可能是该书品相不好,于是他让陈染兰重新装订,装出之书让劳权大为满意。藏书家能够得到这样的妾当然令人欣羡,因此王大隆在给《藏书纪事诗》所作“补正”时称“有双声为掌书记,其风雅韵事,不亚于梅谷之有虹屏,久能之有香修,宜附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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