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 · 史依弘
以下为采访摘要
文武兼擅 昆乱不挡
> 专访上集 | 京剧演员 史依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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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 史依弘
史依弘,京剧演员,工旦角,在京剧界以“文武兼擅,昆乱不挡”闻名。与许多名家不同,史依弘并非出自梨园世家。1972年出生在上海,父亲是一名军人,母亲在上海体育宫工作,幼时就随母亲在体育宫学习武术和体操。1982年上海戏曲学校招生,10岁的史依弘劈叉、蹬腿、翻跟头,让老师们眼前一亮。一身扎实的基本功,被张美娟看中,正式入行学习武旦。张美娟有“中国第一女武旦”之称,在张美娟的教导下,史依弘的技艺突飞猛进。1986年,凭借一出《挡马》,参加上海电视台主办的“戏曲武功艺术比赛”,在成年演员林立的角逐中获得二等奖,后又凭借京剧武旦戏《火凤凰》扬名梨园行。
武旦走红后,张美娟不想爱徒像自己一样留下唱功短板的遗憾,便把史依弘推荐给中国戏曲声乐研究专家、京剧梅派研究专家卢文勤学习唱功。
史依弘:我那时候没嗓子,但我特别喜欢唱。比如《贵妃醉酒》,我就说怎么还有这么美的旋律,旋律一哼这迷人呐,想唱,但嗓子不行。我那会儿唱武旦戏,体力用得多,唱的时候就容易呲花,容易破。后来见到卢文勤老师,他跟我说你唱一下,我虽然嗓子破,但是敢唱。唱了一下他说可以了,就跟我的老师张美娟说,“你把她交给我吧,我可以把她打造成很好的梅派青衣。”当时张美娟老师说,不敢成为梅派青衣,能唱就行了。
田川:听卢文勤老师这么说您压力大吗?
史依弘:没有,我不知道唱对我意味着什么,不知道成为了一个青衣又怎样。那会儿我并不自信,尤其是文戏。一路上来我演了很多武戏,那时候唱文戏就有很多人说这哪是文戏啊,一转身跟武旦似的,吐字也不清楚,含含糊糊的唱什么呢。我也会跟卢文勤老师探讨吐字的问题,他说《二泉映月》有字吗,你为什么会感动,会流泪?字是唯一重要的吗?我当时听他说完惊呆了,这是在梨园界听不到的观念,即便是现在仍然听不到。我就是被这样训练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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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唱法上不求“唯一性”,但一生研究梅兰芳艺术的卢文勤对史依弘在音色的学习上,却有着近乎执拗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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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史依弘正式进入上海京剧院,因“唱做俱佳,文武兼擅”,成为剧院重点培养的年轻演员。在新编戏《扈三娘与王英》中出演“一丈青”扈三娘。角色打破京剧行当界限,将花旦、花衫、青衣、刀马旦等融为一体,一举拿下中国戏曲界最高奖“梅花奖”,那一年,史依弘22岁。
为京剧寻找新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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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梨园行都将技艺通达的好角儿称之为“文武昆乱不挡”。2013年,史依弘借用“文武昆乱”的概念,推出《文武昆乱史依弘》系列演出,连续五天上演五出风格各异的传统戏,这一大胆的尝试在京剧圈引起不小的轰动。
史依弘: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现在想想真有点可怕。这个系列的演出没有一天是歇工戏,天天演整本,都是特别厉害的戏。第一天全本《白蛇传》,第二天全本昆曲《牡丹亭》,第三天文武戏《穆柯寨穆天王破天门阵》,第四天昆曲《奇双会》,第五天全本《玉堂春》。我同学父亲以前是梨园界的,看了我的戏码说,史依弘疯了,怎么可以连着5天安排这么吃重的剧目,连演两天都盯不住。
田川:您当时为什么有这么大的野心要把“文武昆乱不挡”恢复到舞台上?
史依弘:其实也没什么野心,已经贴出去了就演了,硬着头皮上。
田川:从京剧到昆曲,感觉每段戏的差异都很大,完成这几场演出艰难吗?
史依弘:第一天跟许郎演,第二天跟柳梦梅演,第三天跟杨宗保演……就有很多人问我会不会串词。其实不会,一进了戏里,手眼身法步一出来,你就已经相信自己是这个角色了。
田川:有戏迷在看了您的演出后写信说,希望您把四大名旦“梅尚程荀”的戏都演一下,然后您就答应了,为什么会答应?
史依弘:因为有观众提出来他们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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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辜负观众的期待,史依弘花了五年的时间,在2018年拿出《梅尚程荀史依弘》巡演专场,一人挑起京剧旦角四大流派看家戏,再一次完成了“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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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依弘的“野心”不止于跨行当,跨流派。这些年来,她一直试图推开传统的牢笼,为京剧寻找新的生命力。为了吸引更多年轻群体走进京剧,她把香港经典武侠电影《新龙门客栈》改编为新京剧,一人分饰金镶玉和邱莫言两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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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史依弘的人生履历中,似乎没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考古早年史依弘,在2008年她就参加过电视综艺节目《舞林大会》,端庄典雅的大青衣跳起了斗牛舞。而史依弘苦练舞蹈的初衷,正是为了圆几代京剧人的梦。
田川:把《巴黎圣母院》转成京剧,您的这个尝试也太大胆了。
史依弘:梅兰芳先生曾经就开玩笑的跟他的弟子言慧珠说,有一出戏很适合她排,就是《巴黎圣母院》。言慧珠是蒙古族,生性热情,梅先生可能就觉得她特别适合演绎艾丝美拉达这种性格火辣辣的女孩子。言慧珠先生也把梅先生的话放在心上了,她曾经真的想排,但被泼了很多冷水,说没必要,后来就没能完成。包括像中国京剧院的张春华先生,也曾经提出要排《巴黎圣母院》。张先生是唱武丑的,有一出戏叫《打瓜园》,他在里面演一个佝偻有功夫的老头儿,所以他就想可以去塑造钟楼怪人。
我后来就想,为什么这么多前辈都盯着这个本子。首先因为它是巨作,它的故事性,情感的冲突,美丑好恶都太分明了。如果能改编好那太有戏了,因为是站在巨人肩膀上做事。
田川:但也因为它是巨著,如果没有改编成功其实是很危险的,您为什么有勇气做这件事?
史依弘:演员其实很个体,在戏里自己能有所发挥,有所学习,有所不同,是这些东西在吸引我。当然这种改编也有说不过去的东西,比如我们的宗教不一样。但是看传统京剧的观众不在乎这些东西,他在乎的是你有什么技艺给我。故事不是最重要的,告诉观众这个地方是不合理的,他可以接受这个不合理,只要你唱得好听。这就是京剧。一出戏可以演上百遍,怎么可能只是看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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