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r.
01.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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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孩子在母亲的体内时，都以一根脐带寄托着母子的情谊，这时候两个生命合二为一，像同一根树上的枝条，缠绵缱绻，亲密无间。可是一朝分娩，那些腹中的胎儿便从母体的束缚中挣脱了出来，以纯粹的生命个体存活于世，如瓜熟蒂落，剪断的脐带也至此结束了使命。
我想，这一次所谓的断裂与割弃，便如开端般蔓延我们的一生，成为生命最初的心痛与往后余生的羁绊。因为疼痛感的爆发，双方都会在此之后铭记于心，以疤痕的外貌残存。
表面上看，婴儿离开了母体，脐带便消失了，可实际上，还有第二根脐带连接着母子的缘分，那便是母乳。婴儿出生便知道如何吸吮乳汁，而母体也会自然分泌其赖以生存的食粮。
原本以为，属于我们的这第二根脐带会悠悠荡荡持续两年，可终于，深夜我抱着他小小的身体，想到了这次分离的惨痛。
说起来，不得不提起一个让我深感疑惑的问题：“为什么婴儿长牙要先长门牙呢？”要知道，一岁前的他们还是以液体奶为主要营养摄入来源的，而添加辅食也是以糊状或颗粒食物为主，这些食物都无需门牙咬断，而是需要后牙研磨，可是如今，每次喂饭时我们都需要防备他咬到勺子，而食物送进他口中时，他却只能用光秃秃的牙龈来咀嚼。
不得不说，人类这样的设定实在有违常理，可就是这样的生物发展习性，让我们被迫进入了又一轮和亲密关系的抗争中。
那晚，我的胸前频频燃起失望的火焰，像小王子的玫瑰凋零在了黄昏降临以前，我仿佛看见了这个咿呀学语的孩子，背对着我蹒跚走向了世界未知的遥远。母亲的怀抱如磐石砌起阶梯，血迹斑斑很难分清是爱或恨，红霞般摇晃在青峰之巅，那是他松口后，即将独自远走天涯的旅途，是我站在他的身后，以坚定的目光送他奔波的画面。
仅仅八颗小门牙，像童话世界里城堡前的白瓷围墙，整齐可爱地排列着，让人不舍得离开视线，恨不能将自己紧紧贴上去，以体温感受这片城池的日升月落。可是城堡的本质依旧在于防御，它有着世人无法闪躲的明枪暗箭，让人于不知不觉间毁灭，并在沉痛的代价中读懂了人性的弱点。
作为母亲，我是希望在一种彼此爱护的情愫里走一段很亲昵的旅途的，这种经历像一截温暖的夕阳，将会长久地存在于我们谈及彼此时的记忆里。可是很遗憾，因为那八颗牙齿的阻拦，我们不得不早一刻结束这段难忘的时光了。很难说这是谁的选择，绝情二字在我们之间不断徘徊，最后告别为一瞬间狰狞的脸，挂着山泉般的泪珠，送尽滚滚人间烟尘，难以释怀。
就这样吧，坐在床尾的我望着远方发呆，重峦叠嶂的青山遥望着弯弯的碧海，草木刚刚苏醒过来，随着春风轻微摇曳着，像稻田里的青穗毫无反抗的欲望，顺应风的走向，将自己寄托给春色，放逐于天地，任其自由生长，蔓延无阻。或许我们也该遇见春天里的自己，将彼此独立于世，放下那些牵挂与执着，重新以另一种面貌对待生命以及生活。
这场母子的断舍离，即刻便以彼此拉扯的姿态走向舞台中间，大幕拉开，两截影子重叠在一起，心中的埋怨汇聚成一句暂离，我们像佛坛里的两根檀香，袅袅升腾为长久的孤独，无法向岁月认输，却向命运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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