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水湖畔
北会（北京国家会计学院），清晨，少有的天高云淡。一缕霞光穿越天际，探头探脑地出现在苍穹边缘。
悠扬的手机铃声忽地在耳边响起，一阵阵唤我：快接，快接，看谁在寻你？
心有灵犀一点通。没错，敢在这么早烦我的肯定是他。手机荧屏上欢快跳跃的阿拉伯数字彻底证明了我的预判。果然是他，办公室的损友来电了。
按下接听键，不等我开口，喂字起气未送出，就传来千里之外、略带磁性的男中音，很客气地说：野到什么时候回来？你的黄瓜都掉到地上了，我觉得浪费，捡了几条，慰问我的胃。一阵窃笑，电话咔嚓了。
虽然忿满，可远隔千里，徒叹奈何。只好自我安慰，想着回来修理他。奇了怪了，黄瓜象梨，熟了会掉地上么？摘就摘了，干嘛气我，你说此恨不记算君子么？
哎呀！不对，他是在向我报信呢。三个月的辛勤劳动终于有收获了，这小子，报信都与众不同。
说起种菜，聊来话长，下决心种菜源于去年的一次交流学习。
冬日，太阳暖暖的。我到应城库参观学习，库边空地全是绿油油的蔬菜，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与枯枝败叶，萧条肃穆的冬景形成鲜明反差。映入眼帘的萝卜、上海青、菜苔……品种多样，好像来到蔬菜种植园。菜地用灰色的水泥砖隔开，一垄一垄的，插着小牌子，上面写着科室人名，像大集体时的实验田，很有特色。这是应城库的同行们用休息时间，一锄一锄不知流了多汗挖出来的，又不知花了多少时间多少精力用心栽种出来的。利用空地种菜，既美丽了库区，又吃上了放心菜，劳作之时，润孕着高尚情怀，两全齐美。
向榜样学习最好的证明在于行动。时光的拐折处让我触碰春天，该是播撒种子、放飞希望的季节了。工作之余，扛起锄头，像战士扛着抢，雄纠纠气昂昂地来到库区东北桂花林，在碧绿的桂花林空地处，一锄一锄地干了起来，挥汗如雨，很有点愚公移山的劲头。
挖地种菜于我并不是新鲜事。三十余年前，我在农村做小孩时，就边上学边务农。那时的农村孩童，不像现在，上完课就是上无休止的补习班，节日都停不下来。我们从小生活在不劳动就会吃不饱的境况中，为了生计，不自觉地养成了放学回家就参与家务劳动的习惯。那时候个子小，干不了重活，农忙时插秧割谷，闲暇时开荒种菜，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父亲勤劳，是过日子的高手。我们兄妹八个，光靠集体劳作分配的粮食是不够吃的，何况集体只分粮不分菜。集体分配的自留地种菜不够吃，于是父亲带领我们，像带着一群娃娃兵，在集体都不要的荒山地头，挖掘不止。晨起见星，摸黑戴月，我家的自留地一点一点变大，我手上的茧也在层层叠加。父亲将挖出来的地，起沟、打垄、清除石块杂物，整成一畦畦后均匀地挖出一个个小坑，交给母亲。
母亲好强，是种植能人。那时候蔬菜品种不多，常有的品种一个不落地种上，稀有的品种母亲像变戏法一样总能设法弄来种上。我常跟随母亲下地种菜。犹记得播种大多在下午太阳落山时分，或下雨前，我不解地问母亲，才懂得择时下种的原因：落山时分温度适宜，晚上有露水湿润土地，种子发芽快，发芽率高，如果下一场及时雨就更省事了。母亲手巧常常在前布种，我在后用锄头扒土覆盖种子。母亲一手提着篾篓子，一手抓起种子抛向小坑，百发百中。小小的种子随那优美的弧线纷纷扬扬飘落，如丝丝飘落的小雨。如果天气不好露水不多，又没下雨，就得赶在太阳下山前挑水，一瓢一瓢地点在种子的边上，让湿润的土地催生种子发芽的步伐。母亲的能耐，总能让我们的餐桌丰富多样，餐餐吃上可口的菜肴，以至于现在一上桌，菜一入口，就想起童年时母亲炒的菜的味道，很难吃上了。母亲的拿手戏是将旺季吃不完的菜，洗净过水晒干，做成干莱，或者做成咸莱，以备淡季食用，这些美味一直伴随着我的童年。
挖地是父亲教的，种菜是跟母亲学的。重现昔日的劳作，挖地种菜自然难不住我，可干起来还是非常吃力的，毕竟三十多年没拿过锄头。这不，第一次挖地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库区原是砖厂，石块非常多，干了个把小时，气喘嘘嘘，浑身酸痛，汗湿青衫，不见一根干纱，已如落汤鸡。再看我一双莲藕般的白嫩老手，手掌手指凸起十余个大大小小的血泡，水汪汪亮晶晶的，微痛阵阵，弄得我好多天不敢拿东西，一碰就痛。体力劳动拼的是意志，在接下来的时日里，采取啃骨头的办法，隔三差五，一次开挖一点，月余百余平方的菜地大功告成，我用父亲教给我的办法，起沟整理成六畦。此时的我，如得胜的将军，欣喜地检阅着劳动成果。再看可怜的手，尽管备加小心，带着手套保护，每次都留有桔红色的血泡，经久，也就泰然了。现在只有掌中老茧依旧告诉我当日的劳苦情形。
经历春雨的滋润，夏风的呼唤，第一个品种黄瓜终于成熟可食了，虽然我远在千里之外，但那只有农家肥浸润出来的黄瓜，纯天然清香甘甜的味道，已然入心，未尝先足，我欣喜不已。
顾不上旅途的疲惫，我直奔菜园而去。绿油油的一片，生机勃勃，清香涌动，蜂飞蝶舞。看那黄瓜，掉在半空，如风铃随风摇曳；瞧那丝瓜、豆角，毫不客气地攀上藤架，拔节争高，蒸蒸曰上；数那辣椒，炫耀着洁白的花蕊，袓母绿般的辣椒藏在绿叶丛中；观那茄子，紫色的花朵尽情怒放，紫中透白的茄子倒挂在茄树上，如千年编钟；还有那碧绿的玉米、花生、红苕，绿油油的长势喜人。我醉倒在瓜果的世界里，绿色的天地间，沉缅于收获的季节中。
劳动不但创造美，劳动中的人更美，更乐。挖地时，有帮我的、有陪聊的、也有欣赏赞誉的，有说有笑，轻松自在；下种时，切磋种植知识，教授种植方法，调剂品种，互通有无；外出时，总有人帮我浇水，搭棚，除草；采摘时，不分彼此，大家共享，相互赠送，那真诚的劲头，有如来使互赠礼物。
幽默风趣，恢谐搞笑，让我收获了别样的快乐。正如曾国藩所言：只问耕耘，不问收获。我的黄瓜最先成熟，一茬一茬的，而我没吃上几条，多被摘或送人了。有说我没摘，是掉地上可惜捡的；有说我没吃，就是口感有点苦，还是第二排中间那棵的；有一脸坏笑，悄悄告诉我某某偷摘的；有说你藤架好，我妒忌，要偷弄去的。如此种种，弄得我晕头转向，难辨是非，快乐亦在其中。这哪里是在种菜，分明是活生生一幕真情生活喜剧，令我回味无穷。
有空常去菜地看看，已成为工余饭后的一种习惯。干了浇浇水，欢快的水珠浸润着蔬菜的心，也浸润着我的心。下雨最宜扯草，连根拨出，一串串的，拔出我感激的情。伫立菜园，看夕阳西下，听细雨飘落，听微风浅吟，赏翩翩蝶舞，我心静如水，多美的田园生活哟。同事们的真情笑靥，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收获了不一样的心情，这种无法言说的情景，留下的都是甜密温馨的记忆。
（湖北省储备粮咸宁储备库）
谢丁，男，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有着那个时代特有的朴实与浪漫，一面是为了生活的努力与奋斗，一面还保持着读书人的文艺与清高。工作之余将情怀付诸文字，还反复揣摩打造，将工作的累、生活的美、思念的情一一变成文字，相信文字的魅力无可替代。多篇文章在省、市媒体刊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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