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色小镇 究竟特在哪里

□本报记者　史春杨

就如“全民阅读”“工匠精神”等热词一样，“特色小镇”也火了！

自2015年4月22日浙江省政府出台《关于加快特色小镇规划建设的指导意见》以来，特色小镇逐渐以席卷全国的态势，引发各方关注。

从地方到中央，各方都围绕特色小镇动了起来，无锡自然也不例外。今年10月中旬，住建部公布了第一批中国特色小镇入选名单，宜兴丁蜀镇成功入选，成为无锡唯一入选的小镇；11月1日，2016世界物联网博览会的最后一天，无锡发布鸿山物联网小镇规划方案。

毋庸置疑，特色小镇已成为当前各界关注的焦点问题之一。有学者统计，以特色小镇为题的学术研究类文章，2015年之前一直数量不多，几十篇而已，到了2015年一跃上升到200多篇，到今年10月已经近600篇。

也许是由于浙江特色小镇的影响，不少人以为特色小镇发源于浙江，是浙江的创造。其实不然，特色小镇的发展经历了较长的过程，在浙江推出特色小镇之前，许多省市在特色小镇规划建设方面做出了探索。

目前，对于特色小镇的认知和实践，各方还存在各种不同的意见。何为特色小镇？特色小镇缘起于何处？它的内涵是什么？

特色小镇缘起于何处？

小镇的概念，最早的时候是特指驻兵镇守的州郡中之较小者。《南齐书·柳世隆传》中提到：“东下之师，久承声闻。郢州小镇，自守而已。”后来，小镇又衍生为县以下人口较集中而有商业活动的居民点。唐代，除军事重地的镇之外，还有集镇、居民点含义的“小镇市”。

学者樊树志在其著作《晚明大变局》中解释，集市与市镇是既相互联系又有区别的两个概念。集市或市集是初级商品交易场所，换言之，是低层次的商品市场，广泛存在于全国各地。以中国之大，地无分南北东西，几乎都可以见到集市的踪迹，他们大都有固定的集期，形成定期赶集的习俗。而市镇是在集市高度发展的基础之上成长起来的，它已经超过了定期赶集的层次，成为每天都生意兴隆的工商业中心。如果说集市比较接近于乡村，那么市镇就比较接近于城市，日本学者将市镇称为“地方小都市”。从明代开始，江南地区的许多市镇的规模与功能不亚于县城，某些特大型市镇的经济地位甚至凌驾于县城之上。

“特色”与小城镇研究挂钩始于上个世纪80年代初。

1983年，费孝通先生经过对苏南乡镇的调查，形成著名的《小城镇，大问题》、《小城镇，再探索》等系列有影响力的文章。上个世纪90年代中叶学术界开始关注小城镇特色。探讨小城镇地方特色、文化特色、民族特色、古镇特色、产业特色、空间特色等。产业经济界使用特色小城镇或特色小镇一词主要是旅游业，因为民族特色、地方特色、风光特色是小城镇旅游的主要吸引点。云南省“十一五”期间专门打造特色旅游小镇。

根据研究人员余池明的发现，较早使用“特色小镇”一词的是1996年中共昆山市委、市政府发表的《加快新型城镇建设促进经济社会发展》一文（国家体改委农村司，《全国小城镇试点改革经验文集》，改革出版社，1996年8月第1版，第195页），该文中说：“近年来，我们坚持因地制宜、分类指导、确定特色、各展所长的发展要求，从各镇实际出发，积极探索小城镇建设上规模、上档次、健康发展的有效途径，逐步形成了一批功能独特、风格各异的特色小镇。”

从政府工作实践来看，采用特色小城镇、特色镇、特色小镇等名词，含义都是有特色的小城镇的简称。直到浙江2015年的相关文件才赋予特色小镇一种独特的含义，即非镇非区的多功能创新空间。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国家发改委、财政部三部委《关于开展特色小镇培育工作的通知》中也采用“特色小镇”的叫法。

非镇非区的新空间？

住建部、国家发改委、财政部今年7月发布的《关于开展特色小镇培育工作的通知》明确提出，到2020年，我国将培育1000个左右各具特色、富有活力的休闲旅游、商贸物流等“特色小镇”。10月31日，国家发改委发布《关于加快美丽特色小（城）镇建设的指导意见》，提出打造一批新兴产业集聚、传统产业升级、体制机制灵活、人文气息浓厚、生态环境优美的美丽“特色小（城）镇”。

“特色小镇应该是指，在经济新常态，国家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倡导产业转型升级，引导消费升级的大背景下提出的，以打造面向未来的特色产业为抓手的新的发展空间，有别于传统的建制镇。”无锡市规划设计研究院院长鲁晓军说，这是浙江版特色小镇。

“我理解的特色小镇应该是建制镇，这是三部委文件中明确的。”宜兴市丁蜀镇镇长储鑫说，丁蜀镇刚刚入选住建部公布的第一批中国特色小镇。

这是目前各方在认识中的一个差别所在。据新华日报报道，日前，在南京举行的中国“特色小镇”发展研讨会上，专家一致认为，“特色小镇”不是行政区划单元上的“镇”，而是“产、城、人、文”四位一体有机结合的重要功能平台。

其实，关于特色小镇的概念如何理解，目前为止并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

早在三部委发文之前，已有贵州、福建和重庆出台特色小镇指导意见。三部委发文之后，又有甘肃、安徽、辽宁、河北、山东、内蒙、天津等省、直辖市出台特色小镇政策文件，这些是在过去本省小城镇建设的基础上推出特色小镇的升级版。其中福建、河北、山东基本上采用了浙江模式，其他省则采取了各具特色的模式。

梳理公开的资料不难发现，特色小镇建设经历比较长的探索历程，浙江模式是其中创新意义比较大且比较独特的模式，除浙江模式之外，其他省市根据自身的情况也有各具特色的实践。

值得一提的是，住建部、国家发改委、财政部发布的文件中也并没有采用浙江含义上的特色小镇概念，而是强调特色小镇原则上为建制镇（县城关镇除外），优先选择全国重点镇。

因此，特色小镇可以理解为一个包容性的概念，可以包括各种不同模式的探索。

国外特色小镇掠影

“特色小镇”在国外也不乏成功的案例，如瑞士的达沃斯小镇、美国的格林威治对冲基金小镇、法国的普罗旺斯小镇等。这些小镇，富有特色，文化独具韵味，生态充满魅力。

美国格林威治小镇，占地面积仅174平方公里，全球350多只管理着10亿美元以上资产的对冲基金中，却有近半数公司把总部设在这里。达沃斯整个小镇只有两条主要道路，仅1.3万人口，却凭借高端国际会议成为“经济联合国”；美国硅谷核心区面积仅800平方公里，集中了近7000多家高新技术公司，是美国和全世界高新技术产业的象征……

大镇或是小镇，

其实并不矛盾

通过梳理特色小镇发展的脉络不难发现，其实不必过分纠结于各方不同的认识，发展特色小镇关键应该抓住它的核心内涵。无论是坚持特色小镇应该是非镇非区的新空间，还是认为特色小镇应该依托传统的建制镇，双方都认同特色小镇的灵魂在“特”上。

“‘特色小镇’的‘特’，主要指产业‘特’，即面向未来的新兴产业乃至其中的某一环节。产业是‘特色小镇’发展的生命力，特色是产业发展的竞争力。”在鲁晓军看来，“特色小镇”以其独特的产业及深厚的历史人文底蕴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及对整个区域经济的支撑意义。

鲁晓军认为，特色小镇是集产业链、投资链、创新链、人才链和服务链于一体的创业创新生态系统。从国内外经验来看，特色小镇在产业定位上应力求特而强，而非大而全，每一个特色小镇都应有一个主攻产业方向。紧紧围绕对产业创新有促动，对人们的消费水平有提升这个目标。在特色小镇的空间里，应该围绕产业发展的诸多要素精干配套，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配套比如房地产开发，不能再走一哄而上的老路，避免凭空造镇、变相开发、重复建设、政府包揽。应该试点先行，有序进行引导，逐步推进。

紧紧围绕产业做文章，储鑫非常认同。其实，到底该如何定位，丁蜀镇也曾多方探讨。丁蜀镇镇区面积25平方公里，户籍人口14.87万。2015年，实现地区生产总值109.26亿元，完成工业应税销售172.87亿元，完成税收12亿元。这并不算是一个“小镇”，在宜兴，丁蜀镇一直是经济发展的排头兵，境内紫砂产业和工业陶瓷更是让宜兴赢得陶都的美誉。此外该镇还是全省20个“扩权强镇”试点乡镇之一。

那为什么，丁蜀镇要让自己成为“小镇”呢？

储鑫介绍，当初组织申报时，确有些疑问，丁蜀镇是“大镇”，需要申报“小镇”吗？现在大家都认为，只要抓住内涵，“大镇”或是“小镇”并不矛盾。“特色小镇”是一轮新的发展机遇，说白了大家看重的是产业发展和制度创新的带动作用。丁蜀的工业陶瓷中不乏一些高新科技企业，艺术陶瓷也需要与文化、旅游进行深度结合，开发新的产品与服务。产业是小城镇最根本的发展动力，特色是小城镇持续发展的生命力，在现有基础上，只有通过大胆改革创新，适当的政策支持和个性化的制度供给，才能不断化解发展困境、破解发展难题。

20世纪80年代，费孝通提出小城镇在未来中国工业化与城市化过程中将发挥重要作用，这一理论观点被称为“内向型”发展道路。20世纪80年代末开始，中国经济走上了“外向型”发展道路，在取得经济腾飞、城市化快速发展的巨大成就的同时，也出现了城市化发展不平衡、农民被城市排斥、人户分离等问题。作为应对，国家近年来推动的新型城镇化建设、提倡“特色小镇”等理念，在某种意义上又回应了费老在20世纪80年代指明的小城镇发展道路。

“城市过度发展，城乡出现不平衡，我认为下阶段有必要通过类似特色小镇这样的发展抓手，逐步推进城乡一体化，减少城乡差别，缓解城市的居住压力，带动区域协调发展。”储鑫说。像丁蜀镇这样的特色小镇位于城乡结合部，建设特色小镇既能与都市经济融为一体，又能带动农业农村的发展。

无锡范围内，诸如物联网产业、石墨稀产业、环保产业等新兴产业的积聚区域都有望逐步发展成为国内知名的特色小镇。“特色小镇的出现是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生产社会化、专业化发展的必然结果。”鲁晓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