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北大医生薄世宁的一席话上了热搜,引发无数网友的共鸣。
他坦言,当ICU医生20年,见过很多生死时刻,但到现在依然看不透。
“ICU和其他任何科室都不一样,它是生和死的交叉地带,也承载着人间最极致的情感表达,有时候人性会在这里暴露得一览无余。”
换句话说,那里是最能检验人性的地方。
在生命垂危之际,总得有人决定要不要抢救。
很多人觉得,这个人应该是伴侣、直系亲属。
但薄世宁有不同的看法。
他认为在疾病面前,亲人也未必靠谱。
他们收治过一个患了罕见病的女青年,医生们纷纷感到惋惜。
但她的丈夫和婆婆一来就嚷嚷:“怎么她还没走啊?”还让医生不要给她治了。
从家属的穿着打扮来看,他们不缺钱。
薄世宁直接说:“你们决定不了,等直系亲属。”
病人父母来后,薄世宁一看,心彻底寒了。
原来,病人的父母来自农村,在家里没有“话语权”,因此无法决定要不要医治。
也许是病人感到希望破灭了,病情以不寻常的速度加重。
那一刻,病人最绝望的恐怕不是死亡在迫近,而是对至亲之人的心灰意冷:
那个最希望你活的人,不一定是你最亲近的人。
这是人性的A面,在利益面前一下子变得面目狰狞。
幸好,人性还有B面。
同样在ICU,不同的故事。
薄世宁收过一个高位颈脊椎损伤的70岁老人,后续治疗的结果是,老人要面临高位截瘫、呼吸衰竭......
薄世宁对老人的儿子说,未来可能呼吸机暂时脱不下来,要打持久战,这么下去其实不如转回当地。
这样做当然残酷,但可以节省很多医疗费用。
他以为话说到这份上,老人的儿子肯定会打退堂鼓,没想到对方拒绝得很坚定:
“我爸待我不容易啊,我倾家荡产也要给我爸治。我现在还有一点点钱,等我花到一分钱都没有的时候,我就把我爸拉走。”
听到这里,薄世宁虽已见过很多人情冷暖,但内心依然五味杂陈。
所以,他补充说:
“ICU见证更多的,还是这个人间最真挚的爱。”
扛住生死考验的人性,把人间的生死变得意味深长。
极端的人毕竟是少数,更多人有着最朴素的情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亲人离世。
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治疗到最后一刻。
但这样做,就能了无遗憾吗?
知乎上有个关注度很高的问题:
“我父亲半个月前去世,没送进重症室,没上呼吸机,我做得对吗?”
提问者的父亲已经85岁高龄,被诊断出左肾癌,腹腔、肝、胸隔膜、淋巴均有转移。
住院前,父亲明确说,不做大规模治疗。
医生也建议,这个岁数不建议手术和放化疗。
住院期间,题主下定决心,要让父亲临走前不痛苦,有一定的尊严。
可计划是一回事,实施又是另一回事。
临终前几小时,老人肺部感染、心力衰竭,眼看就要挺不下去了。
题主拒绝送父亲进ICU,只是把氧气开到最大,右手握着他的手,左手替他擦汗,就这么看着老人的生命一点点消亡。
父亲去世后,他一直很自责,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多。
他眼前老是出现父亲左右摇晃求生的模样,希望得到专业答友的肯定,获得解脱。
网友@小猪猪的爱 在问题底下说:“我觉得你做得对。”
经历过生死的人,更能理解人在死亡面前的无可奈何。
答主的丈夫去世时才34岁,患癌多年,复发得毫无征兆,没有任何有效的应对办法。
他们经历过校园爱情,冲破父母设置的重重阻碍,才修成正果。
可幸福的生活很短暂,她怀孕37周时,丈夫查出癌症。
在死亡面前,丈夫更多的是对妻子、孩子的不舍,经常说“对不起”“亏欠妻子”这类话。
答主明明知道结果,可所有的心理准备都会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败下阵来。
她经常在和医生聊病情时崩溃,却不得不暗示自己要“尽人事,听天命”。
丈夫被癌症折磨得痛不欲生,想放弃治疗。
而她想让丈夫活下去。
于是,一个人被病痛折磨,另一个人看着至爱之人所遭受的苦难备受折磨。
反反复复的治疗并没有挽救回丈夫的命。
丈夫去世前颈内动脉大出血,倒在血泊中,也倒在她怀里。
最后的抢救无望时,她终于平静地接受现实,对医生说:
“不用再抢救了,我不想他受苦了,停下来吧!”
对活着的人来说,至爱之人不是一下子离去的,而是一点点离去。
答主和题主一样,经常反思、后悔。
她设想,如果当初没有选择治疗,丈夫会不会活得更长一些,不用遭那么多罪......
但人生没有如果,无论作何选择,都难以圆满。
区别只是,我们应该以何种方式接受亲人的逝去,才能不那么遗憾?
“如果是我的话,在生命走向尽头的时候,我选择回家。”
这是薄世宁在一个视频的开场白,获赞近百万,他感人至深的分享,启迪了很多网友:
“回家是最正确的选择。”
那是发生在薄世宁发小身上的故事。
他发小的母亲癌症晚期,被送到北京治病。
在ICU,他用了很多非常好的药。
但病情依然急剧恶化,很快就呼吸衰竭,身上插满管子,血压很低,上了大量升压药还是不管用。
他知道无力回天了,就问老人:
“阿姨,您想回去吗?”
老人虽然气息微弱,但是拼命地点头。
他于是叫发小赶紧走,否则可能就没有机会离开ICU病房了。
发小很信任他的判断,带着母亲一路狂奔往家里赶。
当天晚上,发小给他打电话:
“哥,我们已经非常平稳地回家了,我没想到我妈在回家的路上一直睁着眼睛。到了家以后,躺在床上,我们围着她,现在她已经走了。”
不觉间,他听得热泪盈眶。
在他看来,对临终者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善终方式:
“我们的病情发展到没办法治愈的那一天,我觉得能够回到生我们、养我们的地方,能够被一家人围着,孙子拉着我们的手说'爷爷奶奶你放心地走吧’,这个是我们生命得到圆满的一个标志。”
当生命进入倒计时,要想明白如何告别的问题。
于亲属而言,他们要接受对方的“善终”方式,把爱延续下去。
哪怕这个方式是“坚决不进ICU”。
于临终者而言,他要选择与世界告别、与亲人告别的方式。
毕竟,在死亡架在双方面前时,彼此的心思不一定相同。
亲属总是过多地考虑如何让自己少点遗憾,却忘了每个人都有安详离开人世的权利。
在很多人眼中,“活得热泪盈眶”从来是年轻人的“权利”。
至于时日无多的人,似乎时时笼罩在愁云惨淡的气氛中,才足够“郑重其事”。
有一位叫砂田知昭的日本老人,在得知自己癌症晚期,生命只剩半年时,他做了一件“打破常规”的事:
不哭丧着脸与“死神”争时间,而是彻底看开,给家人上“最后一课”。
他制作了《临终笔记》,列下必做的“待办事项”,好好地与亲人一起完成“最终告别仪式”。
比如开怀地陪孙女玩。
与母亲一起家族旅行。
陪母亲、妻子折纸鹤。
跟亲友告别,讲俏皮话,冲淡悲伤的气息。
与相伴一生的人说“我爱你”。
当最后的时刻来到时,一大家子围着他,谈论死亡的话题。
在爷爷的影响下,孙女没那么害怕死亡了,问爷爷:
“你要去快乐的地方吗?”
砂田知昭临终前,还不忘幽默一把:
“这是很机密的事。”
老人的话成功把大家逗笑了。
他乐观“赴死”的模样,想必会在许多年后,出现在孩子的回忆里。
那时,孩子会心一笑,对未来充满无限的勇气。
我想,这就是对待死亡最好的态度:
我们无法决定生死,却能决定怎么活。
活着时好好爱,便不会畏惧死亡。
把爱传递给家人,便是绝佳的“精神抚慰”。
如此,就能做到真正的“生死两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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